夜半三更曹操才悠悠轉醒，見眼前一片黑暗，又閉上眼回想一遍昏迷前的經曆與此刻的處境，這才問道：“阿香，現在什麽時間了？”

  丁夫人側過身子，撫摸著他的胸膛說道：“差不多子時了，子脩這個逆子，連他爹都敢下藥，都怪我，平時太縱容他了，等他回來我一定好好教訓他。”

  中午曹操被典韋扛回來的時候她還以為出了什麽事，嚇的魂差點沒飛，得知原因後頓時火冒三丈，要不是被卞夫人和陸欣勸阻，當時就想去縣衙找曹昂算賬。

  養了二十多年養出這麽個白眼狼，真是……

  曹操問道：“他殺了多少人？”

  提起這個，丁夫人牙齒打顫的說道：“溫華回來說，他在騾馬市大設刑台，殺了一千多人，從中午一直殺到傍晚，單單六百石以上的高官就殺了八十三個，整個騾馬市都被鮮血染紅了，你們父子倆怎麽都這麽大戾氣。”

  曹操雙手撐著床榻坐起，丁夫人連忙拿過枕頭給他墊上，讓他靠的舒服些。

  靠著床被看著窗外投過來的星光，曹操出奇的沒有生氣，反而一臉平靜的笑道：“這個逆子比他爹有魄力啊，殺了也好，那群蛀蟲我也忍很久了。”

  “可是……”丁夫人後怕的說道：“這次被滅的世家不是一兩個，而是一群啊，古往今來，除始皇帝焚書坑儒之外，從來沒有人幹過這麽殘暴的事，殺人容易，怎麽善後啊？”

  丁夫人也是世家出身，又跟在曹操身邊耳濡目染這麽多年，基本的眼光還是有的。

  曹昂大殺一通，算是徹底將曹家推到了世家的對立麵，以後曹家的路會更加艱難。

  曹操卻笑道：“沒你說的那麽嚴重，以前我對世家下不了這個狠心，子脩替我邁出這一步我反而覺得渾身輕鬆，他不是說過嗎，任何事情都有兩麵性，沒了世家咱們還有百姓，還有民心。”

  “最近幾年，士族與百姓的矛盾越來越大，竇治等人做的事又實在……他們被殺，純屬咎由自取，消息一出天下百姓必然拍手稱快，屆時百姓民心，寒門士子都會心向曹家，這股力量同樣不容小覷。”

  “當年黃巾起義，如今天下大亂，表麵上是恒靈二帝寵信宦官導致，實際上恒靈二帝也是被逼無奈，皇權與士族相爭，將百姓當做籌碼，引來百姓反擊也是合理。”

  “咱們曹家所麵臨的危機說白了就是一個站隊問題，是站百姓這邊還是站士族那邊，既然子脩替我做出了選擇，索性就一條道走到黑吧，那個逆子呢，已經跑路了還是準備跑路呢？”

  被曹操一分析，丁夫人頓時放心不少，說道：“還沒跑呢，斬完人後已經天黑宵禁，出不去了，不過沒敢回來，在縣衙呢。”

  “他也知道怕。”曹操掀起被子就要下床，剛一動腦袋便傳來一陣刺痛，醉酒未醒又中迷藥，他這身體還真經不住這麽折騰。

  丁夫人扶住他道：“典韋將軍今晚在門口守著，有什麽事您吩咐他就好了。”

  曹操朝外吼道：“典韋，去縣衙將那個逆子帶回來，不回來直接打暈拖回來。”

  “喏……”門外傳來一聲應命。

  曹操掀開被子起床，在丁夫人的伺候下穿好衣服說道：“我去大廳等子脩，你先睡吧。”

  丁夫人說道：“不行，我得跟你一起過去，否則……”

  那個逆子闖這麽大禍不說，還給他爹下了蒙汗藥，曹操心裏沒氣那是不可能的。

  萬一見麵之後二話不說直接拔刀……

  她可不想中年喪子，雖然那個逆子做的事有點氣人，可畢竟養了二十多年啊。

  曹操執拗不過隻好答應，穿好衣服拉開房門一看，頓時嚇了一跳。

  隻見卞夫人，秦氏環氏鄒氏杜氏等一眾妾室和陸欣都在門口站著，見房門打開集體迎了上來，躬身拜道：“夫君，姐姐。”

  曹操詫異的說道：“三更天了，你們不睡覺待這幹啥？”

  卞夫人提大夥回答道：“您昏迷不醒，我們那有心思睡啊，怎麽樣現在？”

  曹操點頭道：“我沒事，都回去吧。”

  命令下了卻沒一人離開，剛才他對典韋說的話大夥可都聽見了，萬一他們父子倆掐起來，人多好找台階。

  如是想著，一群夫人全跟去了議事大廳。

  在廳中等了小半個時辰，門外終於傳來曹昂的聲音：“老典你鬆開，已經到家了就別抓著我不放了，我這細皮嫩肉的經不住你這麽折騰。”

  聽見聲音，眾夫人心頭齊齊一緊，曹操更是坐直身體，麵帶寒霜的望向門外。

  沒多久，典韋提著曹昂的脖子走了進來，丁夫人和陸欣想要上前，看見曹操黑如鍋底的臉又明智的收回腳步。

  進了大廳，曹昂一聳肩膀掙脫典韋的控製，小碎步跑上前，躬著身子諂媚陪笑道：“爹，您醒了？”

  曹操上下打量了他一眼，陰陽怪氣的說道：“吆喝，這不是大名鼎鼎的青天大老爺曹都令嗎，今天怎麽有空光臨寒舍，您老能來，小人這丞相府當真是蓬蓽生輝啊。”

  沒一上來就抽我大耳刮子，情況不對。

  曹昂心頭一緊，腰彎的更低了，笑容也更燦爛了，說道：“爹，您老真幽默。”

  “別叫我爹，你是我爹。”曹操起身，跑到他麵前伸手彎腰，攙扶道：“爹，您老請上座。”

  眾夫人：“……”

  陸欣：“……”

  咋回事，氣糊塗了？

  曹昂連忙避開，滿臉泛苦的說道：“爹，您老別這樣，咱有話好好說。”

  曹操同樣笑道：“別介，爹，青天大老爺，您上坐。”

  曹昂一看事情不對，當機立斷噗通跪地道：“爹，今天這事我無話可說，您要打就打吧。”

  都這樣說了還客氣個屁，曹操一腳踹了過去，咆哮罵道：“能耐啊，我曹孟德真有本事，養了個會給他爹下藥的好兒子，今天下蒙汗藥，明天是不是準備下砒霜啊？”

  暴風驟雨來臨了，心裏踏實多了，曹昂從地上爬起繼續跪好說道：“爹，孩兒這不是不想讓你為難嘛，天捅破了我扛著，萬千罪責我一肩挑，跟您沒關係。”

  “你扛著，你扛得起嗎？”曹操罵道：“按你的說法，我現在是不是應該將你也推到騾馬市斬首示眾，以儆效尤？”

  一聽這話，丁夫人臉色變了，連忙說道：“阿瞞，別衝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