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昂不顧荀彧逐漸凝重的臉，繼續說道：“世間之事從來就沒有公平可言，所謂公平永遠都是相對的。”

  “考試之事看似公平，實則一點也不公平。”

  “寒門士子要吃飯，要穿衣，要照顧家人，要為了柴米油鹽四處奔波，學習之事隻能抽空來做。”

  “世家子弟卻沒有這個顧慮，乖乖讀書就行，出仕之後差距更明顯。”

  “因為世家還掌握著人脈這個看不見，摸不著的資源，放眼望去，朝堂之上一半都是自家親戚，想辦的事吃頓飯，喝場酒就能搞定。”

  “寒門士子呢，求爺爺告奶奶，人家還未必搭理，你告訴我公平在哪？”

  “考試製度的推行，對你們世家的傷害其實微乎其微，你們依然有著絕對的核心競爭力。”

  “對寒門士子的意義卻大不一樣，對他們來說，原本一眼看到頭的生活終於有了一個希望，一個光宗耀祖，衣錦還鄉的希望。”

  “在黑暗深淵裏待久的人最渴望的就是光芒，哪怕這個光芒隻是一個針尖大的星點，他們也會為了捕捉到這個星點而拚盡全力。”

  “一個渴望成功，一朝成名的人除了拚命學習，靠學問抓到這點可憐的機會之外，哪還有精力去恨世家的壟斷，恨命運的不公？”

  “就算失敗了，他們恨得也不再是你們世家，而是自己不努力。”

  “兩漢四百年來，士族與寒門的仇恨積累的越來越深，矛盾越來越大。”

  “遠的不說就說董卓，董卓在洛陽大肆屠殺世家官員是誰的主意，毒士李儒。”

  “從董卓和李儒身上，你應該能看出來，寒門士子對世家的仇恨到了何種地步？”

  “當然，世家可以憑借自身的優勢繼續打壓寒門，讓他們永遠沒有翻身的機會。”

  “可是能打壓多久呢，十年，五十年，一百年？”

  “老虎都有打盹的時候，你就這麽堅信，世家會永遠強盛？”

  “不謀萬世者不足謀一時，不謀全局者不足謀一域，你們如此打壓寒門，真就不怕未來某天再出現一個董卓李儒那樣的狠茬滅了你們的九族，掀了你們的祖廟，刨了你們的祖墳？”

  “世家掌握的資源太多了，從指縫裏隨便露出一點便可讓百姓衣食無憂，讓寒門士子不再仇視。”

  “這種淡化矛盾，合則兩利的事情你們卻一個勁的反對，整天湊到一起商量怎麽對付我，怎麽關掉學校取消考試，你們是真要把事情往絕裏做啊。”

  荀彧心頭大震，抬起頭來死死的盯著曹昂。

  曹昂毫無畏懼，瞪了回去。

  兩人跟鬥雞眼似的相互對視了許久，荀彧歎息一聲，起身對著曹昂躬身一拜說道：“不謀萬世者不足謀一時，不謀全局者不足謀一域，大公子之言如暮鼓晨鍾，醍醐灌頂，荀彧受教。”

  曹昂連忙起身，回禮笑道：“荀令君嚴重了，晚輩哪有資格受您大禮，請坐。”

  兩人重新坐定，曹昂繼續說道：“荀令君，晚輩喜歡錢，賺錢最快的方法就是做生意，做生意講究的就是互相幫助，共同發財。”

  “所以晚輩並不是想對付世家，而是想化解，或者說是緩解士族與平民之間的社會矛盾，這麽說你能理解吧。”

  荀彧點頭道：“放心，回去之後我會勸楊太尉等人，促成考試，但考試的規則……”“放心。”

  曹昂笑道：“自然是群策群力，讓大家都滿意。”

  荀彧笑道：“我們繼續說說定國集團的事吧，說實話，幾天前我們幾大世家便已談妥，共同出資建立興國集團，與你定國集團分庭抗禮。”

  這下曹昂是真的詫異了，愣了許久才苦笑道：“您的主意吧，我確實沒想到。”

  荀彧苦笑道：“興國集團目前隻是個空架子，比你定國集團差的太遠，你既然想將我們拉到你指定的遊戲裏，是不是應該給我們提供一些其他方麵的幫助呢，蹺蹺板嘛，勢均力敵才好玩。”

  曹昂眨了眨，說道：“說來聽聽。”

  荀彧道：“我要宣紙配方和打印機的製造技術。”

  曹昂靠著沙發說道：“荀令君，你這是，一開口就要我的命根子啊，可能嗎？”

  荀彧道：“集團一開，往來公文肯定不少，沒有宣紙和打印機，我們怎麽玩？”

  曹昂蹙眉思索半天，說道：“打印機我可以賣給你，出了問題我也可以保修，技術就免了，我還得靠這玩意吃飯呢。”

  “宣紙我也可以給你打折。”

  荀彧笑著伸出一根手指。

  曹昂有些不理解，問道：“一台，還是一車？”

  荀彧笑道：“一折，先定一百車。”

  曹昂略微一愣，爽快的說道：“成交。”

  荀彧：“……”臥槽，又給高了。

  他起身要走，曹昂攔住說道：“別急，有件禮物送給你，就算我這個做下官的賄賂上司了。”

  “哦。”

  荀彧來了興趣，重新坐下說道：“是嗎，那我倒挺期待的。”

  曹昂對外喊道：“拿進來。”

  房門打開，一名小校抱著一個長寬超過一米的木箱走了進來，放到地上主動退了出去。

  曹昂打開木箱，抱出裏麵的東西說道：“幫忙展開。”

  荀彧上前，與曹昂拉開一看，竟是一張長兩米多，寬也超過兩米的獸皮，還是純白色的，手感特軟和。

  “你三天兩頭問我要棉被，我確實沒有，這塊熊皮就當晚輩孝敬荀老太爺的吧。”

  “熊皮？”

  荀彧詫異的問道：“白色的熊，世間有這東西嗎？”

  曹昂將其重新疊好放回箱子說道：“夏侯衡從瀛州帶回來的。”

  荀彧更詫異了，問道：“瀛州有白熊？”

  曹昂搖頭，請他坐下說道：“不是瀛州的，是另一個地方，瀛州石郡太守盧盛閑的沒事，駕船出海去玩，在海道郡以東發現了一片海域，常年結冰，冰上生活著一種白熊，個個體壯如牛，還發現了一些野人，語言不通沒法交流。”

  “這群白熊戰力強大，為了這十張熊皮，盧盛他們損失了五百倭奴，帶回許都後，我找工匠加工了一下，現在的熊皮沒有絲毫異味，當褥子鋪，當棉被蓋，甚至當披風都沒問題。”

  “十張？”

  荀彧眼前一亮，說道：“能不能再給我一張，一條鋪一條蓋嘛。”

  “想的美你。”

  曹昂笑罵道：“瀛州不也有你荀家子弟嗎，想要，找他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