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紅的鋒利指甲被一隻纖細的手驟然握住，陳清焰舔了舔唇上的鮮血，轉頭看向何素衣。

  兩人明明一個站著一個坐著，何素衣卻突然感覺她像是站在山巔俯視自己，這一瞬一股無名的恐懼情緒從他心裏冒出，那是來自血脈深處的顫栗。

  陳清焰五指微微用力，堅硬如鐵的指甲立刻斷裂，她雙目血色耀眼，平靜的直視何素衣。

  “跪下。”

  陳清焰輕聲開口，何素衣卻感覺這兩個字如同山巒壓在自己肩上，他撲通一聲跪倒在地，渾身顫抖，冷汗唰一下冒出來，低著頭不敢直視陳清焰。

  這就是血族之間血脈的壓製。

  在長輩們麵前，年輕的血族升不起一點反抗的情緒，不過血族是個很古老卻不古板的種族，大多數時候長輩們不會用自己的血脈壓製晚輩。

  黎鳶捂著脖子站起來，嘀咕道:“還挺疼。”

  “是你自己不要舒服的那種。”陳清焰哼了一聲，視線從何素衣身上移開，後者如蒙大赦。

  總感覺如果要舒服的那種，畫風會變得怪怪的……

  “回頭別忘了給我買阿膠大棗……他這是怎麽了，突然這麽聽你的話？”黎鳶轉移話題道。

  “他在畏懼我，多虧了你的血，不知道為什麽，你血液裏的能量太精純了，我直接提升了差不多百年的實力，對他來說我現在是長輩。”

  當然精純了，他元炁流轉可是正無窮啊……

  “以前我以為你隻是一個實力不錯的普通同學……”陳清焰好奇的斜著黎鳶:“你到底是什麽人？”

  黎鳶沉吟片刻，緩緩道:“我是你得不到的人。”

  陳清焰:“？？？”

  不再理會這個神經病，陳清焰抬起手，這次卻沒有伸出指甲，而是在空中凝結出一隻巨大的血色妖爪，她握拳，妖爪就跟著握拳，她活動五指，妖爪也跟著活動五指，陳清焰操控著妖爪提起何素衣的頭，後者絲毫不敢反抗，任由妖爪提著。

  陳清焰指尖微微用力，妖爪也跟著用力，準備捏碎何素衣的腦袋。

  “等等！求你們放過他吧！”林小涵聲音極其虛弱，她掙紮著爬到陳清焰麵前，苦苦的哀求。

  “求你了，別殺他，你要我做什麽都可以，別殺他……”

  “他之前可囚禁了你一年多。”陳清焰皺眉道:“在這陰冷的地下室裏手腳被鐵鏈鎖著，既見不到太陽也見不到親人，隻能為他提供血液，你不恨他？”

  “我，我也不知道，應該是恨的，”林小涵聲音顫抖:“但也愛他……”

  陳清焰的血妖爪靜止著，她看向黎鳶:“你怎麽看？”

  黎鳶沉默了一會，開口問道:“他應該從沒接觸過你們的同類吧？”

  陳清焰看向何素衣:“回答他。”

  “沒有，您是我見過的第一位。”

  來自血脈的恐懼讓何素衣不自覺的用上了您。

  “你們血族內部的事我不好評價，或許你們以前對待汙血者的態度是正確的，但現在元炁複蘇，有很多跟他一樣的血族完全沒接觸過同類，沒有人告訴過他們血族的禁忌和規則，‘不教而殺謂之虐’。”

  陳清焰沉默了，黎鳶說的對，不教而殺謂之虐，時代變了，他們血族一些做事的方法也該跟著改進了，好在血族不是個一成不變的種族，不然也延續不到今天。

  這種事陳清焰作為日行者有自己的決定權，片刻後，血妖爪消散:“你跟我回去吧，族裏的長輩會教你如何做一個真正的血族。”

  見何素衣掙紮的表情，陳清焰眉頭一皺:“怎麽？不願意？”

  “我要帶著小涵。”何素衣頂著陳清焰的壓迫道。

  “不行，血族的聚集地不能被人類知道，更何況，她跟你走，讓你這種變態繼續囚禁她？囚禁到她老死？”

  何素衣緩緩抬頭:“老……死？”

  “你是血族，如果沒有意外，你將不老不死，她不一樣，她隻有不到百年的壽命，你們終將別離。”

  陳清焰冷漠的話語將何素衣的理智毫不留情的碾碎。

  “不……不要，那我不去，我要跟小涵永遠在一起。”何素衣突然抱著腦袋，抵抗陳清焰的血脈壓製。

  “不去那就隻有死路一條。”陳清焰說著，血妖爪再次凝結而出。

  “……死路一條？哈哈哈哈哈哈！”何素衣竟完全不顧血脈的壓製，癲狂的笑起來:“生死有什麽所謂？隻要能永遠跟小涵在一起……怎樣都行！”

  原本不會流血的何素衣此時竟七竅滲出粘稠的黑血，皮膚上的血管也越來越清晰，再加上他癲狂的笑容，整個人仿佛化身成了地獄深淵的厲鬼。

  “不好！這是血爆術，他要自爆！”陳清焰接著道:“快停下！如果她願意，你可以通過‘初擁’儀式將她變成血族，你們可以永遠在一起！”

  林小涵沒有太多思考，哭著急聲道:“素衣，我願意，我願意成為血族！”

  成為和他一樣的血族，不老不死，隻要他別死，即便永生永世被他囚禁林小涵也不在乎了。

  可即使這樣，何素衣卻依舊沒有停下來的意思:“如果小涵成為血族，我就再也品嚐不到她美味的血液了！沒有血的林小涵是殘缺的！”

  何素衣神色更加癲狂:“小涵，讓我們把一切定格在最完美的一刻吧，和我永遠在一起吧，和我……一起死吧！”

  陳清焰瞬間凝出血色結界，緊接著以她、黎鳶、林小涵三人為中心，四周的地麵伸出十多根粗壯的鮮血觸手，相互纏繞將他們裹的密不透風，隨後又凝成兩隻血妖爪死死攥住何素衣的軀體，在結界和觸手的保護中，黎鳶運起剛筋手將林小涵擋在身後。

  “轟！”

  震耳欲聾的爆裂聲中，地下室轟然塌陷，石塊和混凝土飛揚，越野車被爆炸掀飛，不遠處的別墅被卷簾門板碎片砸的千瘡百孔，偌大地下室變成一片廢墟

  。

  良久。

  塵埃落定，廢墟中一塊巨石動了一下隨後被頂到一邊，黎鳶咳出一口血，帶著昏迷不醒的林小涵爬出來。

  安置好林小涵，黎鳶扶著一旁的巨石吃力的站起身，搜尋陳清焰的蹤跡。

  “沒死就吱一聲！”

  黎鳶一邊喊著，一邊小心翼翼的挪動著一些碎石塊，盡量不造成二次塌方。

  “別喊了……”

  循著微弱的聲音找過去，黎鳶掀起幾塊壓在陳清焰身上的巨石將她拉出來。

  “救你一命，”陳清焰白皙的小臉此刻也灰撲撲的:“吸你血的事扯平了。”

  黎鳶無奈道:“好好，阿膠不用你買了行了吧。”

  地下室太空曠，根本找不到任何掩體，要不是陳清焰瞬間的三層保護，黎鳶和林小涵真未必能在這次爆炸中活下來，好在這附近沒什麽住戶，隻是驚走了老楓樹上的小鳥。

  “何素衣死了嗎？”黎鳶問道。

  “嗯，恐怕連沫都剩不下。”

  黎鳶看向不遠處還未醒過來的林小涵，也不知道林小涵醒來以後能不能接受這個現實。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陳清焰低聲道。

  黎鳶扶著她站起來，林小涵卻不知什麽時候已經醒過來了，她就那麽抱著膝蓋，整個人蜷縮在角落，低著頭一言不發，一如黎鳶兩人剛發現她的那幅模樣，隻是這次沒有鐵鏈拴著她，身上的碎花裙也沾滿了灰塵。

  兩人一時不知道說什麽好。

  林小涵呆呆的望著眼前的廢墟，許久之後開口道:“你可以將我轉化成血族嗎，通過那個‘初擁’？”

  陳清焰一愣，點頭:“如果你想成為我的後裔，可以，不過你要想清楚，成為血族意味著你將永遠生活在陰影裏，失去心跳，失去體溫，在漫長的歲月裏克製自己對鮮血的欲望，永生永世承受鮮血的折磨。”

  “我願意。”林小涵平靜道。

  這一年來，毫無疑問她恨何素衣，但愛也始終沒有被磨滅，就如同何素衣將對她的愛和對鮮血的渴望一起扭曲在她身上一樣，林小涵這兩種最熾烈的情感同樣也糅雜在何素衣身上，這讓她搞不清自己對何素衣的感情，她想通過成為和他一樣的血族，經曆他所經曆的痛苦來確認，多年之後如果釋懷了，自己就做一個長命百歲的血族，如果心中還是糾結不清，那就隨他而去，相信到時他也一定會等著自己。

  “好，那跟我走吧。”

  被陳清焰扶起，林小涵回頭望了一眼兩人曾經共同的家，那裏麵的一磚一瓦好像依舊充滿著溫暖和甜蜜，陽光照了下來，窗戶的反光恰好刺在眼裏，一瞬間晃的她什麽也看不見了，眼前隻是一片白光，恍惚之中似乎有個人影向自己走來，那人影高高大大的，穿著敞懷的藍白校服，他越走越近，麵容也愈加清晰。

  是個陽光帥氣的男孩，他痞痞的笑起來，語氣中帶著一絲無賴。

  “小涵，今天的數學題少留幾道好不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