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七章 當刀
作者:
無冽 更新:2022-06-01 11:24 字數:3656
酒樓裏,四人點了一桌子的菜,狼吞虎咽,飽食一頓之後,江生摸了摸肚皮,“這家酒樓的菜做的還不錯,比上回好多了。”
羅力有些擔心他,“小江,要不然還是我替你算了。”
“這是什麽話?”也許是吃飽了,底氣也足了,江生放話道:“願賭服輸,你爺爺我像是那種說話不算數的人嗎?”
接著,江生衝著郭武和鹿少兩人努了努嘴,“瞧瞧人家,關鍵時候,羅力就比你們倆夠朋友。”
“你!”鹿少氣得想拍江生的腦袋,江生脖子一縮,郭武把他攔住了。
江生又開始大搖大擺起來,一副大爺的架勢,“去去去,到外麵兒等我。”
三人見他這麽淡定,於是站起身來,一同離開了酒樓。
這回,留下江生一個人,麵對著一大桌子的空碗空碟。
三人走後,江生的氣勢一下子就散了,他剛瞧見幾個漢子扛了一頭豬進了廚房,那磨刀霍霍的樣子,讓他不自覺的縮了縮脖子,感到一股涼風從後脊升起。
江生掃了一眼四周,最後將目光定在角落裏的一個少年身上。
少年大約十八九歲,一張娃娃臉,身上穿著素衣,手邊放著一支哨子棍,背著包袱,一副土裏土氣的模樣。
夥計問他,“吃什麽?”
少年大約不常來酒樓,“吃麵,要素麵,大碗的。”
“除了麵呢?”夥計問,“還要什麽菜?”
少年搖了搖頭,“不要了,就一碗素麵。”
夥計看少年的目光露出鄙夷和不屑。
“再來四個熱菜。”說話的是江生,隻見他走過來,自顧自的坐下,然後對著夥計說,“跟我的賬一起算。”
夥計瞧了一眼江生,見他吃了一大桌子菜,這會兒還要點,自然另眼相看,連忙笑著道:“是,您的菜馬上就到。”
少年疑惑的看向他,“你——”
“小兄弟,看你的樣子,是從外地來的吧。”江生笑著道。
“對啊,你怎麽知道?”少年奇怪他怎麽知道。
看你的樣子就知道了,江生心裏偷笑,麵上卻不露分毫,“我這人生平最愛結交朋友,我看小兄弟也是習武之人,年紀輕輕的還在長身體,光吃素麵怎麽吃的飽,這頓飯我算我請你。”
“這怎麽好意思?”少年有些受寵若驚。
“有什麽不好意思的。”江生拍著他的肩膀,“就當是交個朋友嘛。”
少年臉紅了,“你真是好人。”
“哪兒的話。”
這時,夥計也把菜上來了。
少年餓了許久,第一次看見這麽好的菜,整個人的眼睛都亮了。
“小兄弟,你慢慢吃,我先去方便一下,等會兒再回來找你。”江生說道。
少年點了點頭,滿心都是對江生的感激。
江生又找了夥計,對著他說:“那是我表弟,他非要請我,那我就不跟他搶了,等會兒他吃完,你找他要就行了。”
夥計見江生和少年先前相談甚歡的樣子,雖然不知道他們說什麽,但看樣子關係熟識,倒也絲毫沒有懷疑。
江生走的時候,夥計也沒攔。
他就這樣毫發無傷,安然無恙的,走出了客棧。
郭武三人在街口等了一會兒,看見江生出來了,連忙迎了上去。
江生眼珠一轉,立刻扮作一副疼的快死的模樣,倒在了地上,嘴裏還咿咿呀呀的喊著痛。
郭武三人緊張的上前,“小江!”
“小江你沒事吧?”郭武剛碰到江生,就聽他大叫痛呼,臉皺成了一團。
“我…我全身骨頭都給他們打碎了…”江生氣若遊絲的說,“怕是活不長了…”
“啊?”郭武三人大驚失色,就連鹿少也不再如往常一樣針對他,而是滿臉的擔憂。
“我死了以後,你們隨便找個地方把我埋了吧,別找靠河的地方,我怕水鬼。”
“小江!”
“都怪我不好。”郭武一臉的自責,“我不該讓你一個人留下來。”
“也怪我。”鹿少也充滿了愧疚和悔恨莫及,“我不該非要你進去那家酒樓。”
羅力一個昂藏七尺的硬漢子,這時候也忍不住要哭了,後悔道:“我該堅持代你去的,至少我比你塊頭大,也能挨打。”
“現在說什麽也沒用了。”江生故作虛弱無力。
“不會的,你一定不會有事的。我這就背你去看大夫。”
“對,我們一起抬你去看大夫。”說著,三人就要抬著江生去看大夫。
鹿少和羅力抬江生的腿,郭武去抱江生的胳膊,剛要把他抬起來時,突然,江生雙腳一踢,胳膊一甩。
三人猝不及防,都被打倒在地。
江生則是好好的站在了地上,臉上掛著慣有的笑容,朝著鹿少和郭武道:“算你們兩個還有良心。”
“你沒事?”三人都愣住了。
“我能有什麽事。”江生笑嘻嘻的,一副沒心沒肺的模樣。
郭武三人鬆了口氣,得知他沒事,心也落了下來。
“走吧。”江生對著三人揚了揚下巴。
三人也就跟了上去。
走在街上,鹿少有些奇怪的瞧著江生,“真是怪了,你怎麽能一點事都沒有的走出來。”
按理說怎麽也得被揍一頓啊。
江生笑著,“山人自有妙計。”
“妙計?什麽妙計?”鹿少有些好奇,“也說給我聽聽。”
“這個嘛,自然是有人幫我付了啊。”江生一臉的洋洋自得,將酒樓裏少年的事說了出來。
“你們不知道,那小子真笨,我看我們下次也可以用這個法子。”江生正滿臉自豪的炫耀著他的智慧,卻沒發現,郭武的臉色已經沉了下來。
“小江!”郭武冷喝了一聲。
江生嚇了一跳,對上郭武嚴肅的臉色,羅力和鹿少兩人也盯著他,不發一語。
江生對上三人的眼神,半晌,心虛的別過了頭,“不用就不用嘛,凶什麽。”
夜深了,四人坐在街邊的小巷裏,他們沒有住的地方。
冷風吹過,樹上的蟬在高叫,地裏的蟈蟈兒在低鳴。
因為白天的事,誰都沒法子睡得著。
“我們吃了東西,不付錢,讓人打一頓,兩不相欠。可你為了不想挨打,所以騙了人,害得別人平白無故的背上我們的債,這和強盜有什麽兩樣。”郭武的臉色沉重,“小江,你大概已經忘了,當初我們為什麽要離鄉別井,過這種四處漂泊的窮苦日子。”
“我沒忘。”江生的臉色變得不同,不再嬉戲玩鬧,他輕撫著手裏的雙刀,追憶往昔,“想當初,我們幾個也都是殷家子弟,你家是開客棧的,羅力家是開武館的,這位大少爺家裏是開酒樓的,而我,我也曾是堂堂的少鏢頭,憑著這兩把雙刀闖蕩江湖,又有誰敢輕看兩眼。”
“可惜身逢亂世,現在天下處處在打仗,家裏的生意全都沒了。而我們,隻有這一身的武功,別的什麽都不會。又不肯投了官府去欺壓百姓,去投靠義軍,為了爭地盤,今個兒你打我,明兒個我打你,殺了一個,還有十個百個在後麵等著。不知道為了什麽殺人,不知道殺的是什麽人,更不知道要殺多少人才夠。”
“小江,我們當初不願和那些土匪強盜一起同流合汙,才淪落到今天這樣的地步。”郭武看著他,“否則,以我們的身手武功,又怎麽會連口飯也吃不飽。”
“我知道了。”江生悶悶的聲音響起,“我明天就去當了這把雙刀,換成錢,還給他就是了。”
三人都知道這雙刀對江生的重要,他平日裏寶貝的要命,就是碰也不讓人輕易碰一下,如今卻要去當了,心情自然不好受。
一時間,誰也再沒說話。
冷巷裏,隻有蟈蟈兒和蟬還在叫喚。
一夜無言。
第二天一大早,太陽升起,江生就帶著他的雙刀,去了當鋪。
他不舍的摸了摸手裏的刀,看著眼前當鋪的牌匾,最後還是走了進來。
恒通當鋪是淩家的產業,大管家劉洪今日來巡店,周掌櫃自然不敢怠慢,連忙放下生意,過後堂好好招呼。
這時,夥計來稟告說,“前麵來了一個年輕後生,說是要當雙刀。”
周掌櫃不耐煩道:“這麽小的事也來煩我,兩把破爛刀能值幾個錢,你們自己看著辦吧。”
“等等。”正當夥計要走時,劉洪開口了,“帶我去看看。”
劉管家都開口了,周掌櫃自然不敢不聽,於是一同跟著,到了前廳。
劉洪想起公子爺想來喜歡收藏好的兵器,若是尋到好刀,回去獻給公子爺,想必他會很高興。
來當刀的正是江生,他等的有些急了,“喂,看好了沒有?”
這時候,劉洪來了,周掌櫃揮退了夥計,然後,讓劉管家親眼看看江生放上來的雙刀。
劉洪看見刀時,眼前一亮,他常跟在公子爺身邊,自然一眼就看出,這雙刀的貴重。
再去看當刀的年輕人,微微一怔,劉洪心道:“這後生好眼熟,好像在哪裏見過似的。”
不過劉洪倒也沒想太多,隻是問他:“你想當多少?”
江生想了想,道:“二十兩。”
劉洪笑著搖了搖頭,“不值。”
“那十五兩?”江生又忍痛降了降價。
“不值。”不想,劉洪還是搖頭,他早已有了盤算,見這後生衣著破爛,又不像是有什麽見識的,於是就打算多壓些價。
“那你說值多少?”江生也有些急了。
“爛鐵刀一對,十文錢。”劉洪豎起了十根手指。
“什麽?”江生的火蹭的一下子就冒上來了,一把揪住劉洪的衣領,同時拔出了刀。
動作快的叫人反應不及。
劉洪的脖子上橫了一把刀,周掌櫃等人也被這場麵嚇了一跳,想要上前,卻被江生喝退。
“滾開。”江生握著刀在劉洪脖子上比劃,周掌櫃等人都嚇呆了,“少俠有話好好說。”
“睜大你的狗眼看看清楚,這是家傳的寶刀,你再說一聲爛鐵刀,我要拿刀來試試,這刀利不利!”說著,江生握著刀貼上劉洪的脖子。
劉洪嚇得臉都白了,抖如篩糠,“別…別…我說錯了…說錯了…是寶刀…寶刀…”
“那你說它值不值二十兩?”江生問他,手裏的刀還橫在他的脖子上。
“值…值…”劉洪的額頭流下鬥大的汗珠,連命都在人家手裏,還敢說什麽,連忙吩咐周掌櫃,“去拿當票和銀子來。”
劉洪的命在人家手裏,周掌櫃不敢輕慢,趕忙命夥計去取二十兩紋銀,還有當票來。
江生得了銀子,收起當票,這才收了手,轉身大搖大擺的離開。
劉洪等人被嚇的一身冷汗,誰也沒敢追上去阻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