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斷臂
作者:無冽      更新:2022-06-01 11:23      字數:3988
  大堂上,葉海向白鳳霜告辭。

  “你要往哪兒去?”白鳳霜問。

  “少林。”葉海沉聲道,“我方才和那人交手,他使的是少林洪拳和燕子縱雲梯,我懷疑他和少林有關。”

  白鳳霜若有所思,“少林僧人個個武藝高強,你要小心些。”

  “我此去隻是查明究竟,少林在江湖中數一數二的大派,德高望重,想來也是明事理的。”葉海並沒有太放在心上。

  白鳳霜點了點頭,“那就好。”說著,她似乎有些欲言又止。

  “那我先告辭了。”葉海抱拳,轉身要走。

  “等等!”白鳳霜忍不住叫住了他,沉吟片刻,還是問了出來,“他…如今怎麽樣了?”

  葉海聽了這話,麵色不變,沉聲道,“我這些年避居塞外,遠離中原。早已沒有故人的消息了。”

  白鳳霜的臉色有些失望。

  葉海邁出門離開之時,頓了一下,道:“赫連兄雖身故,但夫人畢竟已為人妻。往事如煙,夫人還是盡早放下的好。”說完,便踏步離開了。

  白鳳霜的神色悲涼,心中失落悵然。

  然而,壞消息一件接著一件。

  正當其時,有人跑來回報,赫連楓在外麵出事了。

  白鳳霜見到赫連楓斷下一截手臂,昏迷不醒的模樣,如五雷轟頂,當下險些昏厥。

  紀晴和白玉蝶也趕了過來。

  “手臂失去太久,已經再也接不回來了。”

  聽了這話,白鳳霜臉色煞白,站也站不穩,幾乎跌倒,還好白玉蝶在旁攙扶著她。

  更壞的消息還在後麵。

  大夫麵色凝重,“大少爺中的毒是五步綺羅香。”

  “什麽?”白鳳霜和白玉蝶齊齊變了臉色。

  “五步綺羅香是什麽毒?”紀晴有些疑惑的問。

  大夫歎了口氣,“五步綺羅香是江湖上少有的劇毒,是玉麵狐狸唐羽的拿手好戲。”

  “玉麵狐狸唐羽?他是什麽人?”紀晴對江湖上的事不甚了解。

  “他是唐家四少爺,也是江湖上黑道有名的用毒高手,還精於易容和暗器。他雖然年紀輕輕,但是出了名的陰險狠辣,不知道大少爺怎麽會惹上他。”大夫的眉頭緊皺著,雖然這麽說,但其實心裏明白,像赫連楓那樣張揚跋扈到處得罪人的性子,遲早要闖出大禍。

  隻不過因為赫連夫人的為人好,又有俠義心腸,所以大家才不說。

  “那還有救嗎?”紀晴緊張的問,雖然她討厭赫連楓,但也不願意見到赫連夫人遭受喪子之痛。

  大夫沉吟了幾瞬道,“也不是完全沒有,少林易筋經能通竅,解百毒。若是大少爺能學得易筋經,也許有一線生機。”

  不過緊接著大夫又道,“不過少林易筋經從不外傳,而且大少爺隻有一個月的性命,隻怕——”

  大夫沒說之後的話,但大家都明白,赫連楓是凶多吉少。

  “不管有多難,我也要治好楓兒。”白鳳霜望著躺在床上的兒子,心疼不已。

  溫裕在畫攤怔怔出神,就連隔壁賣麵線的小姑娘也看出來,他這幾日心情不好。

  有幾個人來找他,溫裕看向來人。

  “我們少爺有請。”帶頭的是黃老六,他淡淡的開口。

  溫裕有些疑惑,難道是赫連楓的手下?但他又從沒見過這些人。

  溫裕跟著黃老六幾人來到一所大宅,進了內院,這並不是赫連府,但排場比赫連楓卻不遑多讓。

  黃老六打開門,進去和屋子裏的人說了兩句,然後出來,對溫裕說,“少爺請您進去。”

  溫裕帶著疑惑走進去,看見了屋子裏的人,也就是黃老六口中的少爺。

  “是你?”當日在畫船之上,溫裕見過秦藝。他怎麽也沒想到要見他的居然是秦藝。

  “我想送你一樣禮物,你看到後一定很高興。”言罷,秦藝拍了拍手,黃老六走了進來,手裏還捧著一個長盒。

  秦藝叫黃老六將長盒給溫裕,溫裕接過長盒,心中奇怪,他們沒什麽交情,隻是見過一麵,他不知道秦藝為什麽要送禮物給他。

  疑惑之間,他打開了長盒,頓時嚇得一哆嗦,瞳孔猛縮,將盒子扔了出去,麵色慘白,驚駭交加。

  盒中赫然是一截斷臂,瀝瀝的鮮血已經凝固,五根手指冰冷蒼白。

  “你應該認得這是誰的手。”秦藝說,“這是赫連楓的手。”

  “赫連楓?”溫裕一聽到赫連楓的名字,頓時嚇了一跳,“怎麽可能?怎麽會!你…你把他怎麽樣了?”

  “我隻要了他一隻手,沒取他的命。”秦藝笑著說,“這事該由你來做。”

  “我?我為什麽要取他的命?”溫裕的臉色煞白,哆哆嗦嗦的問。

  “因為他騙了你。”秦藝緩緩道,“你以為他是真心和你交朋友?他隻不過是為了贏一個賭注。我和他打賭,賭誰先得到你的人像畫。”

  “他贏了。”溫裕的臉上露出淒苦嘲弄的笑,他早該想到了。在這幾日赫連楓得到畫後不再找他,他便明白了。

  “他贏的並不光彩。”秦藝微笑著,“他辜負了你的信任,欺騙了你的真心,這樣玩弄感情的人難道不應該受些教訓?”

  “應該。”溫裕咬了咬牙,他一時竟不覺得秦藝斷了赫連楓的手有什麽不對。

  “但他受的教訓還不夠大。”

  “不錯。”

  “我可以讓他受到更大更痛苦的教訓。”秦藝說。

  溫裕抬眸,“你為什麽要幫我?”

  “因為我也有一件事想請你幫忙。”秦藝盯著他,目光晦暗不明,“我聽說你除了畫畫之外,還有一樣更厲害的本事。”

  溫裕臉色猛的一變。

  竹公子還有一個外號叫妙手書生,他極其善於模仿筆跡,以假亂真,可以說是天下第一的巧匠,但這一點,確實鮮有人知。

  “這裏有幾封書信。”秦藝將桌上的幾封信遞給他,然後又從懷裏掏出一張紙,“你按照書信的筆跡,把這張紙抄一遍。”

  溫裕接過紙,看清上麵的內容,頓時大驚失色,“這…這是欺君死罪,你…你怎麽敢?”

  “不這樣,怎可稱得上是大教訓。”秦藝盯著他,莞爾一笑,“你說呢?”

  溫裕抿唇不語。

  葉風回到洛陽時,得知赫連楓出了事,白鳳霜要帶著赫連楓上少林。

  “夫人,我和你們一起去。”葉風擔心她們路上的安危。

  白鳳霜還沒有從傷痛中走出來,她心知若不是她平日太過溺愛這孩子,導致赫連楓在外麵四處闖禍,也不會讓他遭到這等禍事。

  “葉少俠。”聽葉風這麽說,白鳳霜心下稍有寬慰,“那就麻煩你了。”

  葉風去找紀晴,得知她在城郊廢屋,心頭微動。

  白玉玦如今的樣子,畢竟相識一場,紀晴去看看他,關心他也沒什麽,但葉風心裏好像紮了一根刺一樣的不舒服。

  葉風趕到的時候,紀晴有些驚訝,但更多的是驚喜,立刻丟下白玉玦跑了過來,“葉風,你回來啦。”

  葉風點了點頭,抬手輕撫紀晴的發鬢,紀晴的臉上泛起紅暈,嘴角帶笑。

  白玉玦見到這一幕,眼神微暗,也沒說什麽。

  “對了,你去王城查戮皇劍的下落怎麽這麽久?”紀晴問,“是不是路上有什麽危險?”

  “沒有。”葉風搖了搖頭,說著,他解開包袱,將裏麵的盒子打開,“這是我路上買的,你嚐嚐。”

  “瑞興隆的雪花酥。”紀晴眼前一亮,“你怎麽知道我喜歡吃這個?”

  葉風微笑,“你喜歡就好。”

  白玉玦瞧見了這一幕,神色冷淡。

  葉風看向白玉玦一人站在那裏,挑了挑眉,撚起一塊來走到白玉玦麵前,“白兄不來嚐嚐?”

  白玉玦接過他遞來的雪花酥,嚐了一口。

  “白兄不怕我下毒?”葉風笑著道。

  “憑葉兄的本事,要殺我這樣一個武功全失的廢人簡直易如反掌,又何必要用下毒這樣不光明磊落的手段。”白玉玦神色自若。

  葉風挑了挑眉,莞爾一笑,“白少莊主就是白少莊主,武功沒了,但智謀還是遠在一般人之上。”

  “論智謀我怎麽及得上葉兄。”白玉玦撚著手中的雪花酥,“如雪飛花,片片薄如蟬翼,隻有北羽長平街上,福字號瑞興隆的仇老師傅才能有這樣好的手藝。去王城並不會途徑北羽,看來葉兄是特意趕去的。”

  “什麽都瞞不過白兄。”

  “你去了北羽?”紀晴滿臉驚訝,怪不得葉風耽擱了這麽久才回來。

  “葉兄山長水遠的去北羽,應該不會隻是為了買這區區的一盒雪花酥。”白玉玦淡淡道,“大概是在王城查不到戮皇劍的下落,於是就去了北羽,想看看是不是我把劍收起來了,故意在騙你。”

  葉風盯著他,笑容已經完全消失了。

  白玉玦將他的心思說的明明白白,他是不相信白玉玦的話,所以去了白家察探。

  “葉風,玉玦說的是真的嗎?”紀晴有些激動,“你怎麽能這麽做?”

  白玉玦已經家破人亡,武功全失,難不成這一切還能騙人嗎?葉風怎麽可以這樣做,這該讓白玉玦多心寒。

  “白兄誤會了,我的確去了北羽,隻不過想看看白家是否還有人幸存,以便告知他們你的安危和如今的住處。”葉風淡淡的解釋道。

  紀晴聽了這話,倒也沒多想,白玉玦雖然一時落難,但他將來還是要重振白家的,找尋其家從,讓他們前來投效,也是情理之中。

  想通了這一點,紀晴便釋然了,隨即想起另一件事,“對了,你離開這麽久還不知道,前幾日赫連楓出事了,他中了玉麵狐狸唐羽的毒。”

  “我知道。”葉風道,“我已經見過赫連夫人了,明日就會啟程和他們一起去少林。”

  紀晴點了點頭,看向白玉玦,“玉玦,不如你和他們一起去?”白家曾經和江湖上的許多門派都有交情,也許少林會賣給白玉玦這個麵子。

  “我想不必了。”不等白玉玦開口,葉風卻先拒絕了,“白兄沒有武功,一路上難免危險,還是不去為好。”

  “說的也是。”紀晴聽了這話,也覺得有道理,白玉玦武功全失,萬一遇到什麽危險,他不但幫不上忙,很可能會連累葉風。

  紀晴和葉風離開了,白玉玦回到屋裏。

  屋裏還有一個人,這人卻不是青染。

  “大少爺。”徐遙單膝下跪行禮。

  徐遙不是因為保護白玉蝶死了?如何會出現在這裏。他還活著,為什麽白玉玦卻不說。

  “讓你辦的事怎麽樣了?”白玉玦用手帕擦拭著剛剛碰過葉風的手。

  徐遙從懷裏掏出一封信,雙手呈上,“這是蕭候爺給您的信。”

  白玉玦接過信打開,上麵寫著三個字,“少林寺。”他的神色晦暗不明。

  他伸手,徐遙遞過來火折子。

  白玉玦點燃火折子,看著信燒成灰燼。

  “那天的幾個人處理的怎麽樣了?”白玉玦問。

  “全處理好了,他們的家人親眷一個不留。”徐遙回答道。

  白玉玦神色悠然,“那就好。”

  誰也想不到,白家少莊主居然會勾結蕭候爺,不但毀了紀家,就連白家都毀了。

  他對別人狠,對自己更狠。

  有時候要得到一些東西,就必然先要犧牲。做大事的人,是不會在乎犧牲的。

  即使犧牲的是自己人,有從小看著他長大的仆人,也有對他忠心不二的家從。

  從洛陽酒樓初見的落魄難堪,到被人追殺的可憐淒慘,隻不過是他自導自演的一出好戲。

  隻要為了達到目的,沒什麽是不能犧牲利用的。

  他本就是這樣的一個人,從未變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