粗壯大樹之後，確實是一個秘境空間。

  空間不大，三畝見方，一棟竹樓聳立，前庭院落花開，後院種著一些蔬菜瓜果，一條溪流無頭無尾的流淌著。

  入口處，光芒微閃，天棄婆婆走了進來。

  一眼，就看到盤坐在入口旁歪脖子樹下的年輕女子。

  女人穿著一身粗布麻衣，麵容清秀絕倫，傾國傾城。

  此刻，她手裏緊緊握著一把薄如蟬翼的小刀，眼中有淚水滾落，我見猶憐。

  如果徐逸在這，自然能夠一眼認出，她就是紅葉。

  “聽到了？”天棄婆婆問道。

  紅葉默默點頭：“謝謝婆婆為我撒謊發誓……”

  “嘿，老婆子發誓從來不管老天怎麽想，連天都棄我，誰有閑工夫劈我焚我？至於永墮沉淪……婆婆我這輩子，什麽時候從沉淪裏掙脫過？”

  紅葉擦拭眼淚，卻還是一滴滴往下落。

  天棄婆婆坐在紅葉身旁：“為何不出去見他？”

  紅葉將手中蟬翼刀收好，站起身，走到天棄婆婆身後，輕輕為她捶背，心中滿是淒苦：“見或不見，有什麽意義？”

  “嗬嗬……”

  天棄婆婆笑了笑，蒼老的聲音回蕩：“小紅葉，婆婆這一生，三流九教，什麽人沒見過？這一生，福禍不平，什麽事沒經曆過？你啊，我一眼就看穿了。”

  紅葉抿嘴不語。

  “你真的愛他？”天棄婆婆問。

  紅葉依舊沒回答，但卻重重點頭，目光裏帶著驚人的堅定。

  “那要是婆婆說，你並非那麽愛他，你信嗎？”

  “不可能！”

  紅葉沒有任何思索，立刻反駁：“他是我的全部，我願意為他做所有事情，包括舍棄這條命！我從十五歲……”

  天棄婆婆抬手，打斷了紅葉的訴說，道：“婆婆猜猜看，你應該是孤兒，被他救過，你與他，身上都有血煞，都是沙場上的亡命人，他是從死人堆裏救你出來的？朝夕相處多年，相濡以沫多年，你崇拜他，敬畏他，愛慕他。”

  “沙場上容不下愛情，所以他的身邊應該沒其他女子的出現，後來出現了，你就緊張了，害怕了，總覺得她們會把他從你身邊奪走，對嗎？所以你變得敏感，總想緊緊的揪住他。”

  “他說他當你是親妹妹，婆婆也看得出來，他關心你，疼你，寵你，卻沒有半分情愫，確實是哥哥對妹妹的情感，那你呢？你當他是什麽？愛人？小紅葉，你好卑微，也好可憐，但這一切，其實是你自己造就的。”

  紅葉瞠目結舌。

  她在天棄婆婆這養傷許久，從未說過她跟徐逸餓事情，天棄婆婆卻是簡明扼要，猜得清清楚楚，八九不離十。

  “老婆子我活了一輩子，也沒想通愛這東西，到底是什麽。但婆婆知道，愛絕不是占有。”

  天棄婆婆拍拍紅葉的手，將她拉著重新在身旁坐下，笑眯眯的道：“先別急著反駁，你確實沒你所想的那麽愛他。”

  “為什麽？”紅葉眼神恍惚的問。

  “因為你曾失去過一切，因為他是你的救命稻草，他讓你重獲溫暖，所以你更害怕失去他。”

  “沒有他，你覺得自己會活不下去，沒有他，你的世界仿佛全都空蕩蕩。”

  “小紅葉，這不是愛，隻是一種依賴和習慣。”

  天棄婆婆的話語，像是一根根針，刺入紅葉的心髒。

  疼得她抽搐。

  “習慣是很可怕的事情。”

  “你習慣了天天看到他，天天伴著他，你已經將他當成你的私有物品，當成你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你把自己的情感強加到他的身上，讓他苦惱，困頓，煩躁，他不想失去你這個妹妹，又不能接受你成為他的愛人，你沒傷過他的身，卻用占有、用偏執、用固執、用你的情感，化成了刀，讓他流血。”

  紅葉又一次哭了。

  這一次，嚎啕大哭。

  嗚咽聲回蕩不休，讓人心碎。

  天棄婆婆憐愛的摸著她頭上的秀發，嘴裏卻沒有半分留情：“小紅葉，愛不是占有，也不是嫉妒，你如果還看不清這一點，你將一輩子止步。”

  “你的資質很好，算得上天驕，可你身上，已經有兩次強行突破境界失敗而留下的暗疾，你很清楚，這不是你的天賦原因，也不是你積累不夠，而是你把自己困住了。”

  “與其說他是你的心魔，倒不如說你的情感才是你的心魔。”

  “婆婆懂你，也心疼你，可惜……他不是你的全世界，你也沒有你想的那麽愛他。”

  “傻丫頭，崇拜、敬畏、仰慕，也都不是愛！”

  “嗚嗚嗚……”

  紅葉嚎啕大哭，哭得傷心欲絕、哭得肝腸寸斷、哭得歇斯底裏。

  轟！

  陡然。

  一道勁氣從紅葉身上席卷開來。

  狂風凜冽，將這顆歪脖子樹本就不多的樹葉，全都刮飛。

  連帶著地麵的青草，也都如同被切割一般，草屑漫天。

  天棄婆婆笑得很開心。

  紅葉，突破了。

  她終於從九品武者，蛻變成了宗師！

  五道光芒從虛空之上垂直落下，緩慢繚繞，化為五彩祥雲。

  “五氣朝元，不錯不錯。”天棄婆婆笑眯眯點頭。

  紅葉卻還在哭。

  他哭得讓人心酸，讓人心碎。

  轟！

  又一道驚人的勁氣，擴散出來。

  天棄婆婆大驚失色：“怎麽回事？剛突破宗師境，又突破一次？”

  唰……

  磅礴勁氣席卷中，光芒璀璨。

  那五色祥雲之上，漸漸催生出三朵蓮花綻放。

  “三花聚頂！”

  天棄婆婆徹底驚了。

  已經突破宗師境的紅葉，有五氣朝元異象。

  誰知道她居然重新突破一次，又有三花聚頂之相。

  這已經顛覆了天棄婆婆的認知。

  一個人，怎麽可能重複突破宗師境？又怎麽可能同時出現三花聚頂、五氣朝元的異象？

  除非……

  天棄婆婆閃身，扣住了紅葉的手腕。

  勁氣沒入，橫衝直撞。

  “啊！”

  紅葉發出慘叫，受不住天棄婆婆的強大勁氣，直接暈死了過去。

  卻在下一秒，紅葉睜開了眼睛，那雙因為哭泣而紅腫的眼眸裏，泛起了一抹茫然，和冷漠。

  “婆婆，何必逼我出來？”

  天棄婆婆如遭雷擊。

  “這……這種幾率居然真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