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將人心掰成碎，能否修複縫補？

  怕是天工造化的神匠巧手，也無法做到了無痕跡。

  這世間無法改變的就是過去。

  姬幽回首過往，看到的隻有滿目瘡痍。

  後悔嗎？

  她不知道……

  內心蕭索麻木到感覺不到疼痛，隻是身體像被挖了個洞，高空之上的冷風灌入骨髓。

  冷……

  冷的讓她思緒無法轉移。

  讓她的腦子如陷泥沼。

  一種難以言說的荒謬感，在渾身上下寸寸血肉中翻騰反複。

  嗬，到底她的過去是一場夢？還是此刻是一場夢？

  她嘴角扯了扯，似想笑，但最終，那一貫冷傲的臉上扯不出一星半點的笑容來。

  便是要強行偽裝，也做不到。

  “他們說的……是真的？”

  姬幽看向衛無常。

  似質問，更似篤定。

  衛無常咬緊牙關，他不想承認。

  可目光觸及姬幽那死灰般的眼眸，那瞬息，他內心無力再掙紮。

  遮掩不了了，也藏不住了……

  她，其實內心已經知道答案了吧……

  衛無常苦澀的看著她，閉眼深吸了一口氣。

  鬆開了緊握刀柄的手，他正麵看著姬幽，沉聲回答：“是！”

  當年，是我背叛了你！

  因為羨慕，因為嫉恨！

  因為你竟是要為了寂翎舍棄一切！

  我情願你是那個不懂情愛，執著權力的姬女王，情願你男寵無數，心無所係……

  至少這樣，我能一直陪伴在你的身邊，至少……你的身邊會一直有我的一席之地……

  “我從不後悔我的所作所為，不管覺醒前，還是覺醒後！”

  衛無常看著姬幽一字一句道。

  他咧嘴笑了起來，不知已有多少年，沒有再笑過。

  “陛下……”

  話未言盡，劇痛襲來。

  衛無常聲音戛然而止，嘴裏噴出口血來。

  他頸部青筋直冒，強行將上湧的血咽了回去，他低下頭，看著貫穿自己心髒的黑發，嘴角朝兩側輕扯開。

  這一笑發自內心，前所未有的悲傷，卻又如釋重負一般。

  他抬頭看著姬幽，握住穿胸而過的黑發，踉蹌著一步步朝她走去。

  又是一縷黑發襲來，直接洞穿他的腹部。

  衛無常的身體朝後一佝，難再前進，噗通跪在了地上。

  姬幽眼眶通紅的盯著他，一字一句，咬牙道：“你還有什麽話好說，你該死！”

  “你該死！！！”

  血從衛無常嘴裏不斷溢出來，他便是用跪的，用爬的也要爬到姬幽的身邊去。

  “臣……從不後悔自己做的一切……陛下……也不要後悔自己做的一切……”

  “你沒錯……一切的一切都是我……”

  “是我……我的貪心……害了你……”

  衛無常看著她，咧嘴笑了起來。

  陛下……

  臣愛慕您。

  臣，不能再陪您了。

  衛無常拔出長刀橫轉一削，鮮血四濺間，他的頭顱……軲轆滾地……

  姬幽看著他的屍體，紅唇顫抖了一下。

  她緩緩閉上眼，黑發慢慢收回，血跡一點點蜿蜒到了她的腳邊，染紅了裙擺。

  遲柔柔等人看著姬幽沒有作聲，衛無常自戕而亡令人有些意外。

  談不上大快人心，反而叫人覺得心裏堵得慌……

  有種難以言狀的悲哀。

  一念成佛，一念為魔。

  由始至終，衛無常都做的是他自己。哪怕過去的人生是白遲寫的，可覺醒之後，他從未放棄過姬幽的愛。

  而這份愛，令他墮魔。

  “姬幽，衛無常已經死了，你也放下吧。”

  寂翎歎息道：“過去你犯下的罪，我與你一起償還，不要再執迷不悟了。”

  姬幽的視線從衛無常的屍體上挪開，茫然沒有焦距的停滯了片刻，落到了寂翎的臉上。

  “罪？償還？”

  她嘴角扯了扯，笑的悲哀又涼薄。

  “怎麽償還？”

  “償還的了嗎？”她眯眼問道：“你身後那些人會放過我嗎？誰人能原諒我？”

  就連她的親兒子也不會原諒她！

  她的路從一開始就錯了，被人寫錯了開頭，自己又選錯了道路……

  不管是覺醒前，還是覺醒後，她都一直在那條路上固執的衝撞著，越衝越遠……

  早已回不了頭了！

  她看著姬無道，嘴唇顫抖著，笑容裏滿是嘲弄：

  “你能原諒我？”

  姬無道看著她，抿緊了唇。

  寂翎滿懷期待的看著姬無道，看清他臉上的神色後，失落的垂下了肩。

  沒人可以要求姬無道原諒！

  不管是寂翎，還是姬幽，他們作為父母，對姬無道隻有虧欠……

  他的童年和過去，隻有痛苦。

  將他從那個深淵中拯救出來的，也是遲柔柔他們……

  “無法原諒！”

  姬無道斬釘截鐵的說道。

  他沒辦法撒謊，他恨姬幽，甚至是厭惡。

  即便眼前這個女人生了他，給她給予他的隻有痛苦的回憶和經曆，那段人生猶如噩夢。

  是他窮一生之力都想擺脫的噩夢！

  笑意在姬幽臉上綻放，她笑的那般燦爛，還帶著一種如釋重負的詭異。

  “很好。”

  她點了點頭。

  瘋狂之色，在她眼裏綻放。

  “你們誰也別原諒我！”

  “我……也不需要你們原諒！！”

  她聲音落下的瞬間，耳塔開始顫抖，似有什麽要從地底冒出來。

  慘叫聲迭連響起，塵囂四蕩。

  一個可怕的宛如蠕蟲般的人形怪物從地宮裏衝撞了出來，轉瞬他的身體就像液體一般融化了開來。

  又如潮汐一般在在皇城中肆掠，瘋狂的吞噬著一切活的生物。

  而那怪物所化的液體還衝出了王城朝那些無辜的百姓撲去。

  “那是姬幽用子嗣融合混沌之力煉出的怪物！”

  姬無道一聲厲喝，驚怒的看向姬幽：“你瘋了！你個瘋女人！！！”

  姬幽看了他一眼，不等遲柔柔等人衝上前來，她身影如流星般襲至蒼穹之上。

  站於雲端俯瞰著腳下的聽風城。

  那一瞬，她的聲音響徹在萬裏聽風的每個角落。

  “這世界本就虛假，所有人都隻不過是被寫在書中的笑話罷了！！”

  “當年四神王聯手陷害蚩尤，讓他屍解，隻為謀奪他的力量，可到頭來有什麽意義？”

  “就連我們這些所謂的神王，也不過是被人用筆寫出來的罷了！”

  “我等存在都非真實，這些所謂的百姓又算什麽？不過是螻蟻草芥……”

  姬幽瘋了一般，在蒼穹上大笑著。

  聽風城中一片人間煉獄之景，她的聲音落入了萬裏聽風每個人的耳中。

  “蒼天已死！燭照熒幽降世，他們會滅了這世界，讓一切重來！！”

  “這些所謂的螻蟻……沒有活著的價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