禦淵鞭屍的心沒能得逞。

  他沒走出幾米，就見那唐林蠕蟲似的又拱了回來。

  一個大老爺們，鼻涕眼淚橫流，哭天喊地的爬著。

  “月娥——”

  “月娥——”

  李月娥本已麻木的眼中一瞬燃起了光亮，那一刹從她身上爆發出的力量，愣是把遲柔柔給掀開了。

  遲二姑娘翻身落地，小狗牙一咬，驚道：“大力出奇跡？！”

  居然把她給掀開了！

  李月娥衝到了唐林身前，咬著紅唇。

  “你……你怎麽又回來了？”

  唐林麵露痛苦，神色中依舊帶著掙紮。

  “我真的想活下去……可是我也不能眼看著你死……”

  “月娥，我真的變成怪物了。”

  “不止我的人，就連我的心也變得像怪物一樣，不受我自己左右。”

  李月娥淚如雨下，緊緊抱住他，失聲痛哭道：

  “都是我的錯，我不該將你也變成僵屍……”

  “是我害了你……”

  遲柔柔看著緊緊相擁的兩人，扭了扭脖子，仰天道：“真煩人嚶……”

  一個是為了一己私欲把對方變成僵屍。

  一個人被執念所困成了貪生怕死的怪物。

  歸根結底，心已被執念腐蝕成了魔，那具不朽身軀裏屬於‘人’的存在已開始腐爛發臭。

  人性？

  愛情？

  還能維持多久呢？

  下一次饑餓感到來時，一切又將打回原形。

  因為，僵屍……這一存在本來就是個惡心的怪物啊……

  “情話說完了吧，說完了就去死吧。”

  遲柔柔眯眼笑著，“再磨嘰，這太陽都要落山了。”

  李月娥渾身一僵，驚懼的看著遲柔柔。

  忽然間，她懷裏的唐林劇烈的顫抖了起來。

  “唐林！唐林！！”李月娥驚聲道。

  唐林倒向一旁又開始大口大口的嘔著黑血，那血裏翻騰著惡臭，他痛苦不已的慘叫著。

  “疼……疼死我了！”

  “唐林，你這是怎麽了？！”李月娥緊張的擁著他。

  卻見唐林的臉上漸漸出現了一條條如蛛網般的黑線，像是血管冒到了皮膚上麵，而他的皮膚已肉眼可見的速度變成灰白色。

  “血……血……”

  他目呲欲裂的看著禦淵所在的方向，像是瀕死的人看著最後那根救命稻草。

  倏然間，他臉上的黑線爬入了眼中，身軀無力的耷拉了下去，就這麽死了……

  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死了……

  這一驚變連遲柔柔都沒想到，這麽莫名其妙就死了呢？

  “唐林！！”李月娥衝過去抱緊他，驚慌失措到了極點，“你別死，你不能死！你說好要和我一輩子在一起的！”

  她咬破自己的手腕，不斷將血喂給他。

  “唐林，我求求你，你看看我……”

  李月娥哭喊著，見手腕上的血沒用，她咬緊牙關，手狠狠對著自己心口一刺。

  心間熱血噴灑出來，李月娥整張臉煞白的駭人。

  “唐林，我求求……求求你喝下去……”

  “唐林……”

  冷風淒迷，日光照在人身上，卻滲骨的涼。

  唐林終究沒有睜開眼，當光陰改變方向，日光照在他的屍體上後。

  他的血肉骨骼轉眼燃燒成了寸寸黑灰。

  “不……不……”

  李月娥試圖阻攔可到頭來，她連那一寸黑灰都抓不住。

  被風一帶，就吹散，湮滅成了虛無。

  這便是僵屍呀，死後在這人世間不會殘留下一點痕跡。

  遲柔柔的神情是前所未有的平靜，仿佛已經見慣了這一幕。

  “唐林死了……”

  “我的唐林死了……”

  李月娥猛地抬起頭，眼裏是刻骨的仇恨。

  “是你們！要不是你們的話，他不會死！”

  她整個人彈射而去，便朝遲柔柔撲了過來。

  關鍵時刻，禦淵見遲柔柔竟愣在原地，閃身衝過去將她抱在懷裏，沉烏劍出鞘，直接洞穿了李月娥的心髒。

  悶哼聲起。

  被沉烏劍刺中了心髒，李月娥一刹像是被定在了原地。

  中劍處的血肉如被烈火灼烤那般，轉眼間就開始燒灼腐蝕，她噗通一聲跪在地上。

  禦淵正要砍下李月娥的頭顱，卻聽遲柔柔歎了口氣：

  “沒必要多此一舉，被沉烏劍刺穿心髒，僵屍也是會死的。”

  禦淵厲眸瞪向她，怒吼道：“剛剛你發什麽愣，為何不躲？！”

  遲柔柔摳了摳耳朵，抱怨道：“聲音那麽大幹嘛，耳朵都要被你震聾了。”

  她說完一撇嘴，下巴衝李月娥一抬：

  “她是故意求死，沒看出來嗎？”

  禦淵怒火漸滯，皺眉看向李月娥。

  的確……這女僵屍的速度比唐林不知道快上多少，力氣也隻比遲柔柔弱上一些而已。

  先前她衝過來時的速度卻和正常人無異，顯然隻是擺出的花架子。

  遲柔柔走上前去，半蹲著看著李月娥，目光幽沉。

  李月娥倒在地上，看著她，臉上露出一抹笑來。

  淒迷、溫婉……卻說不出的好看。

  這本是一個生的極美的女人。

  “我……這一輩子…活的夠長了……見識過太多男人…可唐林他、他真的不一樣……”

  遲柔柔默默聽著，嗯了一聲，“能短暫的衝破執念，回頭找你，姑且算他是個男人吧。”

  李月娥慘然笑著，眼淚從眼角滑落，“他是個好人，真的……他活著的時候真的是個好人……”

  “作惡不分生前死後。”遲柔柔淡淡道。

  “我想……求你最後一件事……”

  “你可以說，但我不一定會做。”

  “隻是一件小事……替我……替我把這東西……交給宇文洲……”

  李月娥從懷裏摸出一個半月形的玉佩，顫巍巍的塞到遲柔柔的手上。

  遲柔柔目光微沉，“宇文洲？宇文閥的人。”

  “是……”

  “你與他什麽關係？”

  “他……是我此生……除了唐林外…最愛的人……”

  李月娥的聲音斷斷續續，她的胸膛處的那個傷口已腐蝕的越來越大，轉眼到了鎖骨處。

  忽然，她緊緊抓住了遲柔柔的手。

  臉上滿布著痛苦之色：“對……對不起，唐林惹下的禍端……隻能…隻能交給你們了……”

  李月娥說著大口嘔出血來。

  遲柔柔正要問她，唐林還搞出什麽破事兒來了。

  李月娥的瞳孔已開始慢慢呈現灰白色，而她的嘴巴還在一張一合，然而最後這一句忠告，她終究沒能說出口。

  她想告訴遲柔柔的是……

  別吸那個男人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