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初怎麽都不敢相信，那個在她身體裏麵待了那麽長時間的生命，竟然會一出世就夭折了，甚至連一麵都沒有見到。

  她求證著照顧她的護士還有主治醫生，他們的回答跟顧周析說的相差無幾，都說是個很漂亮的孩子，但是很可惜，並且都說他們將孩子的遺體帶回去之後，並沒有過來進來看她一眼，就好像是遺忘了她的存在一般。

  那幾日，時初都將自己關在房間裏麵，拒絕任何人探視，曾經她最害怕的事情，沒想到卻真的發生了，她害怕莫聿寒對她所有的好，都是因為肚子裏的孩子，如果沒有孩子，他是否能待她那般特別和溫柔。

  女人隻有在分娩的時候，才最能看清身邊男人的本性。

  哪怕經曆過那麽多的事情，她還是太天真了，她就不應該動搖自己的想法，妄想還能跟他走下去，原來在他心裏麵一直都沒有忘記那份合約，隻可惜，現在孩子沒了，他們之間更少了一些羈絆。

  時初的心中還是不舍的，哪怕一開始一直想著離開，但是這段時間以來培養的感情卻不是假的，每當閉上眼睛的時候，滿腦子都會浮現出他們兩人待在一起的畫麵，苦澀湧上心頭將她淹沒，帶來的沒有甜蜜隻有無盡的折磨。

  她不知什麽時候哭得再流不出眼淚了，呆呆地躺在病床上，眼睛隻要見到亮光就會感到酸澀刺痛，她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答應了顧周析進來見她，與此同時他手上拿的那份文件卻意外地落入她的眼裏。

  顧周析知道孩子的事情對時初來說是很沉重的打擊，就連對感情也是失望透頂，所以進來之後他先是走到了桌子旁，給時初倒了杯紅糖水，然後走到她床邊的沙發上坐下。

  "有個消息告訴你，可能對你來說會有點難以接受，如果你沒有做好心理準備的話，那就先放到一旁了。"顧周析看著麵色蒼白如紙的時初，抿了抿唇，抓著文件的手指不由得收緊了幾分。

  時初那雙蒙著灰色的眼眸暗了暗，像是猜到了結果，平靜得像一汪死水，"是不是他要你給我離婚協議書？"

  顧周析沒想到時初會這般冷靜，冷靜得像是凜冽寒冬般讓人感到有些發顫，"是。"

  "他為什麽不親自拿給我，孩子沒了，連見上我一麵都不願意麽？"時初聲音涼涼的，這番話也不知是在對顧周析說，還是在對莫聿寒說的，而她目光渙散，沒有對焦點，也不知在看向何處，空洞得仿佛一具行屍走肉。

  "不見麵也好，也好體麵的收場。"顧周析淡淡地回複著，將文件從袋子裏麵拿出來，再從上衣的口袋裏麵拿出一支鋼筆，輕輕地壓在文件的上麵，"不必勉強自己，你現在剛生產不久，法律上也不允許他跟你離婚的。"

  "不，我同意簽字。"

  當初是她提出要離婚了，現在莫聿寒已經隨了她的心願了，她還有什麽不答應的？

  隻是不知道為什麽，明明得到自由了，明明不用再承受那麽大壓力了，她卻一點都高興不起來？

  可能就是因為，她愛他吧，不知什麽時候起，已經將他當成自己生命裏的一部分，也將他當成自己的另一半那般對待，他對她更是沒得挑剔，百般照顧，嗬護備至。

  他對她好，好到讓她忘記他們之間的階級差距，忘記他們有多麽不同，其實他們根本就不是一類人，她的身份，她的地位永遠都是隻有仰望的份，又或者說，他們之間其實從未平等地相處過。

  而現在，既然莫聿寒能夠隨意地從這段婚姻裏麵抽身，絲毫沒有任何的不舍和留戀，那她何必糾纏不休呢？免得被人覺得她癡心妄想想要高攀巴結，之前說的那些話不過是故作清高！

  就像顧周析說的那樣，體麵的收場。

  這幾個月的癡心妄想，權當是做了一個美麗的夢。

  夢醒了，沒有必要再為這些事情黯然神傷。

  時初翻開了文件，直接翻到結尾簽名處，拿起鋼筆，龍飛鳳舞地簽下自己的大名，心灰意冷地將文件蓋上，別過臉，冰涼的眼淚蓄滿眼眶，可卻隻能仰著頭，強撐著讓眼淚收回去。

  每個人的成長都是要不斷地放下，看淡，要不然有可能就跌倒在這一道坎上出不來，簽下名字的那一刻，她知道這意味著一切都宣告結束了，她也能從那段原本就"荒誕"的婚姻裏麵逃脫出來，可以沒有後顧之憂地追逐夢想。

  "我母親那邊，怎麽樣了？"

  時初最放心不下的就是自己的母親，她是自己在青城唯一的牽掛。

  "你放心吧，你母親那邊我已經是安排好了，你想要做什麽事情，都可以讓我來幫你。"

  "哥，謝謝你。"

  時初對顧周析可以說是百分之兩百的信任。

  之前一次救命之恩，這一次又是他將她送到醫院，給她輸血把她從死亡線上拉扯回來。

  現在自己身邊，也就隻有他能靠得住了。

  "你不用跟我說這些，從年少時你叫我一聲哥哥，這輩子我也就認定你是我妹妹了，我父母已經過世，身邊也就佳蓁跟你是我的親人了，無論如何我都會保護好你們，不會讓你們受半點委屈。"

  顧周析這番話對時初來說就像是冰天雪地裏的一束陽光，溫暖地照進了她的心間，暖化了堆積了一層的風霜。

  "如果待在青城會讓你觸景傷情的話，那就離開這裏好好生活吧，在這邊的事情我會幫你打點妥當，你不用擔心，現在你最需要做的事情就是好好休息，調養好身體，不要讓真正關心你的人擔心，知道嗎？"

  顧周析伸手輕輕地撫摸著時初的額頭，眼神裏寫滿了寵溺和擔憂。

  時初點了點頭，唇瓣抿成了一條直線，隻是笑不達眼底，透著一股說不清的落寞和哀傷。

  顧周析將文件收進了袋子裏，時初偏過頭看著窗外的景色，心裏頭卻像是坐過山車般忐忑不安。

  真的，要結束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