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夜宸見他認錯態度良好，便沒找他“切磋”。南河水患的情報，堆滿他的案桌，他很清楚，祁北做的很好。

  為他感到驕傲。

  但是，若他有個三長兩短……

  這種代價，是君夜宸不能承受的。像這種把自己陷入危險的愚蠢行為，至少要挨一頓毒打。

  看在他完好無損回來的份上，算了。

  下次要是再敢拿自己小命開玩笑，一起揍。

  “我帶雲榛回北疆。”君夜宸望著他，舊事不再提，道，“你去辦自己的事。”

  祁北微愣，“你……兄長知道我要去做什麽？”

  “猜到了。”君夜宸點點頭，似乎知道祁北要說什麽，直接道，“不留雲榛當人質，也不會影響你和北夏帝的交易。但是他下令追殺了你一路——”

  “怎麽也要他像對待神龕一樣，把你供著送回來，才扯平。”

  祁北不由失笑。兄長給他出氣呢。

  他們家的小朋友，是別人能隨便欺負的嗎？

  有家長的小朋友就是不一樣！

  北夏帝視祁北的性命為草芥，但他也是別人家的小寶貝。不是隻有你兒子的命是命。

  反正君夜宸就是要讓他知道，你兒子在我手中，為了你兒子，你不能讓我們家的人，受到絲毫傷害。

  “我先走了。”祁北衝著兄長行了一禮。

  轉身走向淩四一夥的方向。

  君夜宸有點意外。奇怪了，不僅不直呼其名，還學會給兄長見禮了。

  祁北小朋友長大了？

  “不和他先說一下嗎？”

  祁北腳步一頓，“也沒什麽好說。我本來就要回家的。”

  君夜宸看著他的背影，沒再多言。有些人隻是看起來灑脫，其實是最舍不得的人。

  ……

  數日後，北夏皇宮。

  北夏帝坐在龍椅之上，看著站在自己麵前的祁北，眼神鋒利。

  他第一時間收到淩四的急報，君夜宸把雲榛截走了！

  立即封鎖了十幾個城池，卻沒有抓到君夜宸的人影。

  這和當初大盛抓不到北影閣主一樣。

  暗釘閣的勢力早已經滲透在北夏方方麵麵，讓北夏帝每每想起，都覺得如鯁在喉。

  至於祁北……

  要不是他主動願意來見北夏帝，以當時的情況，淩四連他也抓不了。

  隻能戰敗之後退走。

  “陛下，臣下無能。”淩四請罪。

  北夏帝衝著他揮揮手，“你已經做的很好了。下去吧。”

  “是！”

  淩四和普通宮人都退了下去，大殿之中，除了幾個保護北夏帝的頂級高手，再無他人。

  吃了雲榛的虧。北夏帝現在十分謹慎，不會再給祁北暴起傷人的機會。

  “聽淩四說，你要見我。”

  北夏帝看向祁北，眼神如刀，“君夜宸雖然抓了雲榛，但沒了他，朕還有其他皇子。你們未免太自信了，以為用雲榛性命威脅，就能讓朕放過你？”

  “以你對北夏的危害，就算不顧及雲榛的命，朕也要殺了你！”

  祁北淡淡道，“你若真能不顧及雲榛的命，就會直接下令殺了我，根本不用見我。他是你最想保的兒子，當然了，北夏江山你也想保……”

  “倒也不必如此為難，你可以二者兼護。”

  北夏帝眼神微沉，“你什麽意思？”

  從祁北主動要見他，北夏帝就覺得不太對勁。祁北這種聰明人，不會來送死。

  他想做什麽？

  “我知道你忌憚什麽，就算暗釘閣撤走九成，有我在一日，你就不會安心。我也完全能理解你的擔心，當初我入無名穀，本就是為了竊取北夏江山。”

  “我對雲榛沒有忠心，對北夏也沒有。如果我哥有朝一日改變主意，要滅了北夏，我們就是對立的立場。把一國的存亡，寄托在一個人的一念之間，任何一個君主都不能容忍。”

  “我想和你做一筆交易。我公告天下，此生絕不踏入北夏一步。你公告天下，退位，立雲榛為君。”

  “我現在留在這裏，隻有一個目的。幫雲榛稱帝。隻要他當了皇帝，目的達成，我立即就走。”

  北夏帝不可思議地看著他，又氣又怒。這兄弟倆都什麽人啊。

  一個暗示，逼他立儲。

  一個明示，逼他退位。

  但他是個聰明的帝王，非常清楚，這完全符合他的利益。

  帝位，他本就打算傳給雲榛。如今不過是提前，並沒什麽影響。

  還能讓他休息一下，頤養天年。

  而祁北，如果留下來，後患無窮。但把他殺了，大盛和雲榛都不會善罷甘休，內憂外患。

  這是最好的解決辦法。

  “你真的願意離開北夏？”北夏帝盯著他，不相信他會這麽好心。

  祁北坦然對視，“一言九鼎。”

  “無名穀走出來不容易，你這麽輕易放棄，所圖為何？”北夏帝眼神疑慮。

  無名穀。

  一個近乎於養蠱的地方。嚴苛的訓練，殘酷的淘汰，受傷死亡是家常便飯。

  埋葬無數籍籍無名之輩。

  每一代隻有國師能出山。其他人若不想一輩子囚於山穀，必須竭盡全力。

  他能從其中走出來，所付出的一切，是普通人根本無法想象的。

  祁北眸色微涼。他已經很久沒想起過去了。

  對於每個無名穀的人來說，仿佛隻有坐上北夏國師這個位置，才對得起一路披荊斬棘的努力和掙紮。

  但他已經得到最重要的東西。

  這些，都不重要。

  “與你無關，反正不圖北夏。”祁北毫不客氣。

  北夏帝被懟了一個正著，呆愣了一下，突然哈哈大笑：“祁北，你要不是景國遺族，你這脾性，有你輔佐雲榛，朕安心了。”

  “別做夢。你就是想求我來北夏當國師，本公子也不願意。趕緊下旨，我趕時間回家。”

  這劍拔弩張的氣氛，就在這一場驚天交易之中，落下帷幕。

  北夏帝放下心頭大患，自然不能讓祁北在回去的路上出什麽意外，立即派高手護送，準備最華貴最舒服的馬車，送他去北疆。

  如君夜宸所言，這一次是供著把人送回去了。

  祁北坐在車廂舒適的軟榻上，回頭遙望北夏國都，萬家燈火，在他的視線之中越來越遠，最終變成一個個亮點，就像燦爛的星河。

  他的前半生，都在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