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紫蘿混在人群之中，默默看著冰場之中兩個追逐的人影。

  從盛京城追到北疆，依舊還是追不上他。

  而有些人根本不用追，從一開始就站在了他的旁邊。

  季楚瞟了她一眼，看見她小臉上都是失落，視線落在冰場之中，眸色淡淡。

  其實他讓穆紫蘿找楚衍教冰嬉，就猜到，楚衍不會答應。

  但是有些人，不撞南牆不回頭。

  不被狠狠拒絕，她看不明白。

  希望，穆紫蘿能夠清醒一點。他每天被問無數個楚衍的問題，真的好難啊。

  “季楚，教我冰嬉吧。”穆紫蘿突然轉過頭，看向他。

  季楚劍眉一挑，“還不放棄？”

  “如果我也像冷寒雁這麽厲害，就可以和他一起玩了。沒資格走到他麵前，歸根結底，還是我自己的問題……是我，不夠好。”穆紫蘿眼神堅定，一字一句認真說道。

  季楚：……

  是不是傻？

  季楚可以肯定，如果現在是冷寒雁不會冰嬉，楚衍不僅樂意教，還不會讓第二個人教。

  這小女子，真是太不聰明了。

  “他本來就沒義務停下等我，是我在追他，我得再快一點，才能走到他麵前。”穆紫蘿仰起頭，望著季楚，說道：

  “你說過的，喜歡一個人，要揚長避短。我要是也能贏他一局，他肯定會對我刮目相看。”

  喜歡一個人，何止揚長避短。

  也需要示弱。

  就是剛才這一招。但沒用啊。

  計謀再好，手段再高明，不喜歡，就是沒用。

  “所以，我決定先學會冰嬉！贏他好像很難？但先追上吧。起碼……可以走到他的麵前。”穆紫蘿握緊拳頭，給自己打氣。

  她認真無畏的樣子特別傻，但又傻的無邪。

  “季楚，聽說你的冰嬉，可以和楚衍哥一較高下，我跟著你學，我以後應該也可以？”穆紫蘿一臉天真問道。

  季楚：……

  我隻有異想天開四個大字送給你。

  “你先學會在冰上站穩再說。”

  穆紫蘿怕摔的醜醜的樣子被楚衍看到，帶著季楚離開了冰心湖，尋了一個人跡罕至的小冰場。

  季楚也是北疆長大的。

  冰嬉對他來說是小孩子就開始玩的遊戲，根本沒有上手難度。

  但穆紫蘿不同……

  穿上冰鞋，她連站都站不穩……

  季楚就和她麵對麵站著，雙手橫拿著一根長棍。讓穆紫蘿雙手扶著長棍，她才能勉強站穩。

  “你往前走。往前——”季楚腳一點，慢悠悠倒滑。

  “保持平衡，稍微前傾，不要後仰！”

  “噗通！”

  話音剛落，穆紫蘿第十八次摔了一個屁股墩。

  季楚：……

  “穆大小姐，要不咱們放棄？楚衍常玩的東西那麽多，真沒必要在冰嬉上死磕。”季楚繃著臉擠出一抹微笑。

  這是沒天賦三個字能概括的嗎？

  簡直是無可救藥！

  “我可以教你流沙軍盤。這個才是楚衍最喜歡的……”季楚笑中帶苦。

  雖然他覺得，穆紫蘿也沒有排兵布陣的天賦，但冰嬉真的太……太……為難她了。

  穆紫蘿卻越挫越勇，朝氣蓬勃道，“不！遇到困難不能退宿，楚衍哥說了，不戰而退丟人。我不能屈服，我要攻克冰嬉，我可以！”

  季楚：……

  那你知不知道，他還說過“明知不可為而為之，就是送死”？

  一整天過去了。

  日暮時分，天色漸漸暗了下來。

  穆紫蘿終於從最初的站不穩，到可以在季楚的幫助下滑行。

  季楚必須得拿一根棍子帶著她。

  她自己走兩步便摔。

  “天色不早，回去吧。”季楚道。

  穆紫蘿的堅韌，超出了他的想象。明明摔了一整天，學的亂七八糟，卻咬牙堅持，一定要學會冰嬉。

  這股勁兒，若是能拿來幹點別的，什麽事幹不成？

  偏用來喜歡一個人。

  世間之事，唯有喜歡，最不講道理。再努力，再堅強，再勇敢，都沒用。

  “好！”穆紫蘿嚐試著鬆開手，道，“我試試自己走一步——”

  “你別——”

  季楚話還沒說完，穆紫蘿已經不出所料地噗通一聲摔倒。

  但這一次……

  她是向著季楚的方向滑來，整個人砸進了他的懷裏。

  “我沒摔！”穆紫蘿手慌腳亂地抱住他的腰，頭在他腰部上麵，腿橫斜著劃拉老遠，整個人就斜懸著，死乞白賴沒讓自己摔下去。

  季楚被她這一抱，自己都差點摔了。

  得虧他平衡力卓絕，危急關頭，一棍點在冰麵，穩住身形。

  “你這和摔了有什麽區別？”季楚抽了抽嘴角。

  穆紫蘿努力想要爬起來，兩隻腳劃拉劃拉往前邁，但根本站不穩，嘴硬道，“沒倒地上，就是沒摔！我學的很不錯！”

  季楚掃了一眼扒拉半天還是站不起來的穆紫蘿：……

  這叫學的不錯？

  慘不忍睹。

  季楚揉了揉眉心，再被她抱下去，腰都要勒斷了。

  他一手拎起穆紫蘿的後領，將人提溜了起來，可憐的穆紫蘿，終於站直了。

  “我覺得我可以自己劃過去。”穆紫蘿指了指不遠處的帳篷。

  蔓蔓在那兒守著他們，熱了一壺茶。

  雖然隻有幾步路，但還是得了吧。

  季楚根本不給她自己劃拉的機會，一手摟著人肩膀，足尖一點，帶著她整個人劃拉過去。

  “啊啊啊啊——”

  快的穆紫蘿尖叫連連，下一刻，人已經到了帳篷前。

  “侯爺和紫蘿小姐回來了！快喝一口熱茶，休息一下。”蔓蔓立即迎上前。

  季楚坐在了羊毛躺椅上，抱著湯婆子，歎了一口長長的氣。

  今天他歎的氣，已經抵得上過去一年了。

  穆紫蘿進了暖和的帳篷，便脫下冰鞋和擋風抗摔的大氅，隻著了一件束身長裙。

  天氣雖冷，但冰嬉很累。

  她卷起袖口，散散熱。雪白的手臂上，一道道青紫色瘀痕，醒目。

  季楚掃了一眼，便反應過來，是摔的。

  手就摔成這樣，那臀腿之處，肯定更多傷痕。

  但這位嬌生慣養的嬌嬌小姐，沒喊過一聲疼。

  季楚隻掃了一眼，便非禮勿視，收回視線。但不知為何，他突然覺得，她傻的有點可愛。

  人生在世，為之努力的目標，本來就不一定會成功。

  盡自己所能，不論輸贏，結果無悔。

  哪怕是必敗之局，不走到盡頭，不放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