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安不急不緩行禮一拜，“皇後娘娘明察，我從未見過吳貴妃。她是先帝的後妃，宮禁森嚴，我一個外臣，又非親友，如何能拜見？”

  “我出宮探望兄長之時，和你私下見過一次。毒藥就是在那時候服的，因為怕被搜查出來，無法帶進皇宮！”吳貴妃急道。

  俞安微笑，“太妃娘娘，說話要講證據，有什麽證人嗎？”

  “證人……證人……我二哥已經……”吳貴妃垂淚，“沒了。”

  俞安繼續道，“死無對證，就可以栽贓我了？”

  吳貴妃一時啞口無言。

  “俞公子，作案除了證據，也講動機。吳貴妃害死先帝，又拉自己陪葬，為了什麽？她這麽做，便宜了誰？”楚曦玉不急不緩道：

  “對於人犯的指證，依據刑部的規定，依律審問被指認人。俞公子，敢和我去明鏡司走一遭嗎？”

  她眼底笑意森然。

  不怕俞安不招，你盡管可以扛著。

  畏罪自殺這一招，又不是隻有你們會用。

  你們想怎麽收拾穆天寶的？她正好明明白白安排一下。

  隻要進了明鏡司，就不會讓俞安，活著走出來。

  俞安自然也看懂了楚曦玉的意思。

  跟她走，死路一條。

  但若不如此，又能如何收場呢？

  澤帝被毒害的事曝光，寧帝首當其衝是懷疑對象。隻有他斷的幹淨，才能讓寧帝脫身。

  俞安看了寧帝一眼，抽出身旁侍衛隨身的長刀，架在自己脖頸上：

  “楚王妃，我不會跟你去明鏡司，萬一你們給我安一個畏罪自殺的罪名，捏造一份認罪書，豈不是害了陛下？我可以用自己的性命擔保，我根本沒見過吳貴妃。她和先帝有什麽恩怨，讓她恨不得玉石俱焚，和在下，亦和寧帝無關。”

  “在下人微言輕，隻怕天下人都不能相信。所以，諸位作證，今日俞安願意一死，以證清白！請天下百姓，不要誤會寧帝。他什麽都不知道，我也什麽都沒做。”

  他一字一句，說的執著堅定。

  用自己的命，替寧帝把黑鍋背了。

  寧帝刷地一下站起身，神色禁不住幾分激動和不忍，“俞安！不可！”

  “陛下，人固有一死，能為陛下盡忠，是臣的榮幸。”俞安卻是一臉雲淡風輕，望著他笑的十分灑脫。

  楚曦玉暗歎了一口氣。

  謀士將為主君效死，作為最高榮譽。俞安是一個純粹的謀士，他為寧王謀劃布局，對他忠貞不二，如今甘願慷慨赴死，保全寧帝。

  這一局，填上俞安的命，平局。

  “不行！朕不準！”寧帝從龍椅上走下來，一把抓住他握刀的手腕，“還沒到這一步。”

  俞安瞬間意識到了他想說什麽，眼神示意他別說。

  “他來勢洶洶，你真覺得，朕不說，就能藏得住？”寧帝反問。

  俞安眉頭微皺，放下了手中的刀，輕歎了一口氣。

  這君臣二人莫名其妙的對話，讓眾臣都是摸不著頭腦。這什麽情況？

  “君夜宸，皇兄駕崩，最大受益人，根本不是本王！大家都還不知道吧？皇兄臨終之前，曾經留下一封遺詔。要讓君夜宸繼位！”寧帝望向眾人說道。

  眾臣已經是不知道第幾次嘩然了。

  君惜萱自己也驚呆了。

  不是吧？這個消息，最終竟然是寧帝捅出來的？

  他想幹什麽？

  “陛下，澤帝臨終之前，真的留有這種遺詔？”宗人府瑞王不可思議問道。

  寧帝點點頭，“父皇臨終之前，曾言，兄終弟及。若皇兄有子嗣，本王可以謙讓。但他沒有子嗣，卻要把慕容家的江山，交給君夜宸！實在任性。所以，最想害死皇兄的人，並非本王，而是君夜宸。皇兄早死，他才能上位。若皇兄有了子嗣，他就沒機會了。”

  “下令將吳貴妃滅口的人是誰，諸位莫非不知嗎？”

  眾臣大驚，齊齊看向君惜萱。

  君惜萱臉色一白。可惡！她當初拿這個要挾寧帝，沒想到寧帝自爆，以退為進，把弑君的罪名，甩在了她的頭上。

  楚曦玉看見這一幕，也不由歎為觀止。

  真是漂亮！

  寧帝並不知道君惜萱和君夜宸，如今是什麽關係，但是不妨礙他拉君惜萱當替死鬼，甩鍋君夜宸。

  從君惜萱下旨處死吳貴妃那一刻開始，她就洗不清了。

  如今君惜萱隻有兩個選擇。

  其一，咬死不承認有這封詔書。那她就不能以此威脅君夜宸了。

  此時說沒有，過後再拿出，那就是偽造。

  其二，承認有詔書，那……

  弑君的最大嫌疑人，就不是寧帝，而是她了。

  “那封遺詔呢？還請太後拿出來一觀！”瑞王黑著臉道。

  君惜萱完全被架在了火上烤，不知所措。她該怎麽辦？

  “先帝的遺詔，確實有。但是，諸位可曾想過，太後為什麽不拿出來？”溫瑩突然上前一步，望著眾臣道：

  “若是當場公布遺詔，攝政王就是儲君候選人。但太後隱藏遺詔，讓寧帝登基……也不能因為他們都姓君，就覺得親兄妹一定是一夥的吧？”

  “她有沒有害先帝，是她的事，和攝政王無關。她若真攝政王的人，就不會眼睜睜看著寧帝登基了。”

  楚曦玉眸光一凝，視線落在她的身上。

  對方還給她一個款款笑容。

  “溫瑩，你在說什麽？”君惜萱暴怒。

  溫瑩看向她，行了一禮：“太後娘娘，臣女不知是誰害了先帝，但先帝發現自己時日無多之後，便封鎖消息，立即讓你寫信催攝政王回來。後來沒等到，則留下了遺詔。”

  “可你卻私藏遺詔，違背先帝的遺願，眼睜睜看著寧帝登基。臣女不得不懷疑，你當真有通知攝政王及時趕回來嗎？還是故意沒有告知攝政王真相，讓他來不及回來繼位呢？”

  君惜萱氣的臉色鐵青，“你胡說八道什麽！”

  “臣女心想，您的所作所為，似乎……和攝政王的利益完全相反，大概是另投他人了吧。”溫瑩冷冷一笑，意有所指。

  寧帝眉頭一皺。

  溫瑩又道，“也許您已經把遺詔毀了，但是，先帝不止留了一份。”

  說著，她從懷中掏出一封詔書，一步步走到了君夜宸麵前，但最後看向楚曦玉，雙手呈上詔書：

  “請過目！”

  慕容澤怕君夜宸向寧王稱臣，毀掉遺詔。

  君夜宸重權在握，換誰當皇帝，都得容他。

  並非隻有和寧王死磕一條路可走。

  所以……

  他私下裏準備了一份遺詔，交給溫瑩。

  她曾出賣了寧王黨和自己的家族，寧王上位，她無路可走。若還想要前程，一定會把這封遺詔公之於眾。

  不管君夜宸想不想當皇帝，這封遺詔出來，寧王和他，就注定無法和平相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