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王喜歡她，所有人都知道。

  但隻有她一個人知道，這個男人，用情至深。即便是淪為階下囚，蘇窈依舊心存一線希望。

  如果他敢……

  她還能活下去。

  所以見他的最後一麵，是最好的機會，一定要好好把握。

  現在看來，她做到了。

  指尖的觸碰，驚醒了小憩的人，看著她蘇醒，眼神明亮了起來。

  “殿下怎麽如此膽大妄為？這要是讓陛下發現……”蘇窈輕輕蹙眉，眼裏一片憂色。

  “我給你用的假死藥，宮裏驗過屍……不會有事。”

  “殿下已經知道我是奸細，為什麽還要救我？”

  端王望著她，沉默不語。

  “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大盛。幫你是如此，救你是如此，殿下實在不必在意。”蘇窈輕聲道，“現在殺了我，你還來得及回頭。”

  端王一把將她擁入懷中，“王妃，我沒想回頭。”

  蘇窈有著他喜歡的一切。

  最初，他們詩詞相和，琴瑟和鳴，歲月靜好。她像籠罩著一層迷霧的幽蘭，你明明已經靠近了，卻看不透。

  第三位太子被廢，他被架在了火上烤。

  被怡王陷害。

  危急時刻，是她力挽狂瀾。

  她為了他在皇宮大門前跪過一個雪夜，為他奔前走後，想盡辦法……

  那是一個凜冽的冬夜。

  她挾裹著一身風雪，推門來接他，望著他說，“王爺，我們回家了。”

  其實他並非毫無察覺。

  琴棋書畫樣樣精通，也就罷了。策論兵事，也可算涉獵廣闊。

  都當她跟那位“蘇窈”耳濡目染。

  但她能在怡王一次次算計之中，全身而退，還幫他站穩腳跟，奠定了如今旗鼓相當的局麵。

  她的權謀，詭測的手段，令人心驚的膽魄……

  就算是豪門世族的千金，也未必能養出這樣的心性，真的是一個小小的私生女，能夠與生俱來的嗎？

  但是——

  端王不願多想。

  從那個雪夜，那句話開始，他就決定了。

  和她回家。

  蘇窈對他太好了。但端王也時常覺得，她似乎不愛他。

  直到現在……

  真相揭露。

  端王全都明白了。她是奸細，她確實不可能愛上他。

  從一開始，就不可能。

  但怎麽辦呢？他從那年雪夜開始，就再也回不了頭了。

  “謝謝。”蘇窈輕聲說道，伸手回抱住了他，“我不會給你添麻煩的，不會再以蘇窈這個身份出現，你放心。”

  端王身軀一僵，“你，要走嗎？”

  “不然留在殿下身邊？等著被北夏帝發現，還是被怡王抓住把柄？”蘇窈反問，“我離開北夏，你才是安全的。”

  端王從懷中掏出一個藥瓶，遞給她，“我可以給你換個身份。王妃……阿窈，留下來吧。”

  他改了口。

  端王妃已經死了。

  她是蘇窈。他接受她的真實身份，反正他從來喜歡的也不是安家小姐這層軀殼。

  蘇窈的視線在那瓶藥上一閃而過，眼底藏住驚喜，搖搖頭。

  “我被君夜宸出賣了。我得回去，報仇。”蘇窈看著他，認真說道，“我不想騙你，說是為你好，我有自己要做的事。當然，我留在你身邊，不論怎麽改頭換麵，都是一個麻煩。隻有我徹底消失，端王妃，才能死的幹幹淨淨。”

  “這確實是為你好。也不僅僅是為了你，還為我自己。”

  她就是知道，怎麽把他拿捏的死死的。

  “你喜歡君夜宸？”端王突然看著她，問道。

  蘇窈微愣。

  祁北沒有和北夏帝說明蘇窈和君夜宸的恩怨情仇。

  隻說自己收到舉報，便去查……

  結果查到蘇窈是個奸細……

  現在連北夏帝那一方都不知道，蘇窈為什麽會被出賣？

  更別提她喜歡君夜宸這件事……

  她雖然招供，也特意避開了這一點。隻是把君夜宸是暗釘閣主，曾和楚曦玉來過北夏這些事，抖落出去……

  “祁北說暗釘閣內鬥，你才被舉報。君夜宸來北夏前夕，你都很高興。”端王頓了頓，又說道：

  “你的身份，在暗釘閣是最高機密，隻有他能出賣你，將你置於死地。這種會威脅到你生命的人，如果不是喜歡，你早就弄死了吧。”

  蘇窈怔怔地看著他。

  她以為自己很了解端王，但這一刻又覺得，好像沒那麽了解。

  “也不能這麽說。就算我想弄死他，也沒這個本事。我不是他的對手。”蘇窈應了一聲，但沒否認自己喜歡他這件事。

  “那你還要報仇？”

  “如果他過的很好，我會很難過。隻有他死了，或者楚曦玉死了，我才能重新活過來。我現在不過是具行屍走肉，和死了沒什麽區別。”

  端王再一次沉默了。

  他想金屋藏嬌，把她好好藏起來，保護起來。從今以後，端王妃已經死了。

  她可以好好地生活，遠離一切風雨。

  過了許久，端王才說道：

  “你能不能留下來？我可以替你報仇。等我掌控了北夏，一定攻打大盛……”

  她不用再輾轉於陰謀詭計之中，不用在刀尖遊走，不是大盛的蘇窈，也不是北夏的端王妃，她自由了……

  而他，可以替她去做，她想做的事。

  “不要。你得長命百歲，好好活著。”蘇窈幹脆拒絕，將頭靠在他的肩上，“我希望，將來你還能給我收屍。”

  “可以嗎？”

  端王將她抱的更緊一些，鮮血從傷口浸透而出。他連忙鬆了手，眉眼間閃過一絲懊悔。

  “來人，上藥！”

  ……

  半個時辰後，端王離開了竹屋。

  他站在對麵山崖，靜靜地沒有說話。

  其實初見那日他沒有迷路。

  他在這兒，看見竹屋前有一個女子正在澆花，像是仙子下凡一般，讓他忍不住想要湊過去一探究竟。

  從此，便深陷在了她的溫柔裏。

  “阿窈，我不會給你收屍。”端王輕聲回答了她之前那個問題。

  “但可以和你葬在一起。”

  她要報仇，他豈能置身事外。那第一件事，就是先奪得皇位。

  端王第一次對皇位有了欲望。

  這一次他不是被逼無奈。心甘情願想要為了她，闖一闖。

  “殿下，您快回宮吧！出大事了！”隨從急匆匆來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