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曦玉先撿了三枚金元寶塞入懷中，然後蹲在一地糕點麵前，十分認真地挑挑揀揀，選了三枚剛好壓在別的糕點上，沒有弄髒的，拿手帕小心包起來。

  她撿糕點就花了足足一刻鍾。

  兩個婢女都等的不耐煩了。

  更別提立在翠竹上的某人。

  他輕飄飄地靠在一根竹子上，但實際上這纖細的翠竹根本不足以支撐他的重量，之所以能靠著，是提著一口氣，用了類似一葦渡江的輕功身法。

  但這玩意兒並不能持續很久，輕功也需要結實的落腳點的……

  一直懸掛……

  一刻鍾。

  也幸虧他功力高深，換別人早掉下來了。

  眼見楚曦玉終於要走了，正要飛身落下。

  沒想到那小女子又轉過身來，從那一堆糕點裏，隨手拿了兩塊。

  這一堆白糕都沾上了黑漆漆的泥土，撿哪塊都一樣。

  她在自己袖口上擦了擦，放入嘴裏，吃的眉開眼笑，心底卻嘖了一聲。

  抓到了！

  原來掛在竹子上。

  她不懂武功，卻也知道，四下無人，剛才打自己的人，必定藏在某個地方。

  磨蹭這麽久，都是在等他出來，記住他的臉，讓王爺下次揍他！

  結果那人並不出現。

  打了人就躲起來，臭不要臉。

  就在她回頭撿糕點的時候，無風，但竹葉沙沙作響。

  是個輕功很厲害的人，喜歡蹲樹上。

  記在小本本上了！

  等把長生教一鍋端的時候，讓王爺揍你！

  哼！

  楚曦玉想到自家王爺，心情便好了許多，一瘸一拐地走了出去。

  楚曦玉走了。

  差點把竹子壓斷的祁北，終於跳了下來。

  望著一地糕點，想起小女子剛才哇哇大哭的樣子。

  挑了半天，才撿了三枚幹淨的糕點，小心地包在手帕裏，也沒打算自己吃。

  反而是折回來撿了髒兮兮的糕點，擦了擦喂自己。

  恍惚間，他仿佛看到了自己。

  興衝衝端著好心奶奶送的一碗熱飯跑回去，因為餓了三天，腳下乏力一軟，連碗帶飯摔了一個倒扣。

  他那時候應該沒哭吧？

  隻是蹲在地上，小心將沒弄髒的飯，裝回碗裏。

  走了幾步，又回來把混著灰塵和砂石的米飯，塞進自己嘴裏。

  那些場景過去太久了，久到他現在回想起來，恍若隔世，有些陌生。

  莫名地，覺得自己那石子丟的有點過分。

  丟個石子，哪裏過分了？他以前殺人都不覺得自己過分，但可能是回憶襲來，他現在看著這一地的糕點，就像是看到摔了一地的白米飯那麽糟心。

  不過是想試試這女子會不會武功而已。

  確實是個普通的柔弱女子……

  沒什麽可疑。

  結果這一試，把自己試的心情不好。

  “祁北，你看著幾塊糕點發什麽呆？愛吃我那兒還多的是！”呼延綺一步一晃，悠到了他麵前。

  祁北冷淡看了她一眼，“為什麽不戴麵紗？萬一暴露？”

  “啊？會暴露嗎？”呼延綺杏眼無辜地眨眨，“我沒想那麽多，要不，祁北公子替我收個尾，把他們滅口吧？”

  祁北不為所動，“這套對你淩四哥哥用去。我隻想聽原因。”

  “真沒意思。”呼延綺伸了一個懶腰，收起了撒嬌裝天真那一套，淡淡說道，“見過我臉的人，不超過十個，每一個都是掌握北夏未來的人……除此之外，我的容顏從未外泄，北夏民眾都不知道我長什麽樣，我就是站在大盛皇帝麵前他都不認識我，更何況一個廚子，一個歌姬？”

  “如果他們能認出我，那才真是出大事了，北夏頂層有奸細？北夏要完。”呼延綺嗤了一聲，自信滿滿。

  祁北挑眉，沒再說話，轉身走了出去。

  綺羅郡主很聰明，且善於偽裝，但太過自傲，不夠謹慎小心的人，早晚有一天要翻車。

  不過這和他沒什麽關係。

  他現在莫名對自己剛才丟出的小石子，耿耿於懷。

  ……

  楚曦玉一瘸一拐剛走到西區入口。

  就遇見尋來的君夜宸。

  到了用膳時間，楚曦玉還沒回來，他立即找去廚房，聽聞楚曦玉被人帶走，趕緊追過來……

  “七爺！”楚曦玉一看見他，撲地一下抱住他，委屈嚶嚶嚶，“我摔地上了，腳好疼。”

  君夜宸壓住心底的驚怒。

  看見楚曦玉這張五顏六色的臉，他就知道，出事了。

  她被人逼著取了麵紗。

  剛才還不知道遇上什麽危險。

  這小女子，也不事先和他商量一下，就這麽直接去了……

  萬一出什麽事？

  將人攔腰抱起，往回走，“回去給你擦擦藥酒。很疼嗎？怎麽還把臉哭花了？”

  “不是疼哭的，今天真是嚇死我了。回頭慢慢和你說。”

  兩人一唱一和，配合的天衣無縫。沿途路人，無一懷疑。

  ……

  回到竹屋。

  君夜宸吩咐婢女準備浴桶，離遠一點。

  早已經習慣的婢女們，立即紅著臉準備好了花瓣浴，退的遠遠的。

  在她們看來，這兩位是又要開始了……

  這一次是在浴桶……

  真有情調。

  非禮勿聽。

  竹屋之中，浴桶裏的熱氣騰騰，充斥著整個屋子。

  君夜宸先脫了楚曦玉的鞋襪，看著腳踝處一枚鵝卵石大小的淤青，道，“暗器打的。誰傷的你？”

  這根本不是扭傷。

  暗器的手法。

  “沒看見臉。一個輕功很好的人，在竹林上待了一刻鍾都沒掉下來。”楚曦玉氣呼呼道：

  “也不知道怎麽回事，就突然用石頭打我！王爺，等我們把長生教端了，你幫我揍他！”

  君夜宸從懷中取出一瓶藥，倒了些許青色的液體在掌心，覆上那淤青處揉搓。

  楚曦玉瞬間感覺一陣涼意滲透。

  疼痛，緩解許多。

  “誰給你的膽子，擅自行動？”君夜宸手下溫柔地揉搓，臉色卻又凶又冷。

  看他那臉色，不知道還以為想掐斷楚曦玉的腳脖子。

  “剛巧碰上了。錯過這次機會，再主動接觸，容易引起懷疑。恰逢其會機不可失……”楚曦玉趕緊解釋：

  “你看我這不是沒事嗎？”

  君夜宸冷冷的視線在她色彩繽紛的臉，和被揉的腳踝掃了掃，“這叫沒事？”

  “還沒有需要王爺救我，就不算有事。反正王爺在，出事我也不怕！王爺會救。”楚曦玉認真道，話鋒一轉，水汪汪眼睛眨巴眨巴看著他：

  “所以，我覺得可以稍微大膽一點？王爺給的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