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曦玉看著顏落落急匆匆離開的背影，有些驚奇道：

  “陸大哥，你和顏姑娘什麽時候認識的？我竟然不知。”

  “剛才，就你來之前一個時辰。”陸希之答道。

  對弈一局，然後莫名其妙吹捧了自己一番，他也沒搞清楚，顏落落是何來意。

  楚曦玉更驚訝了，“她找你有事？需要幫忙嗎？”

  “不知道有什麽事，隻是和我對弈了一局。”陸希之道。

  顏落落有棋癡之稱，原來是為了對弈？

  那倒也不足為奇。

  “早聽聞顏姑娘棋癡之名，曾經慕名尋找過許多棋道高手對弈，沒想到竟然尋上了陸大哥？陸大哥早已經隱退多年，才名竟然還有這麽多人記得，竟然傳到了顏姑娘耳中。”楚曦玉輕笑，打趣了他一句。

  當年的鹿鳴書院，陸希之也曾是意氣風發的少年公子。

  琴棋書畫，無一不通。

  這人好像生來就是“別人家的孩子”，學什麽都又快又好，令人豔羨。

  後來離開書院，隱居市井，更是寄情詩書，完全沉浸其中，不問世事……

  楚曦玉前世是和他學藝，知道陸希之四藝之中，最擅長的是書法和棋藝。

  他也並不追求四藝的極致。

  更喜歡策論。

  如果不是被宗人府禁止科舉，那金榜之上，早該有他一席之地。

  那令人嘖嘖稱道的驚世才子，必定有他的名字。

  陸家那一對夫婦，毀了他的一生。

  楚曦玉想到這兒，臉上的笑容，就冷了下來。

  “些許薄名，不值一提。”陸希之對這些倒是十分淡然，望向楚曦玉道，“今天不是休沐日，阿玉突然造訪，莫非，出了大事？”

  “采茶，讓人去外麵守著，誰都不可靠近。”楚曦玉吩咐。

  “是。”

  婢女四散，頓時隻剩下他們兩人。

  微風輕拂，庭院深深。

  “我前兩天處理了一樁陸家的案子，你應該聽說了？”

  陸希之點頭。

  以蒹葭茶館現在的情報網，盛京城裏的風吹草動，他都第一時間得知。

  “鶯姨娘告訴了我一個秘密。”楚曦玉望著他，直接說道，“她說，你被逐出家門的那天晚上，她聽見了陸國公和陸夫人吵架……”

  “陸國公質問，陸夫人為何要騙你。陸夫人說，那你為什麽不敢告訴他實話？雖然我不知道當年發生了什麽事情，但是我覺得，你可能對一些事情有誤會。”

  陸希之的神色本是平靜，但聽到陸夫人那句話，臉色就變了。

  “他們騙我？”陸希之瞳孔微縮。顯然沒想到，還有這一種可能。

  楚曦玉道，“陸大哥你一向聰明，也不是輕信之人，從沒想過他們說謊嗎？”

  陸希之搖搖頭。

  因為那件事……

  如果說謊，一查就知。

  “陸大哥，如果你覺得我可以信任，我希望你能告訴我，我們一起想想，這其中到底有什麽誤會。”楚曦玉誠懇道。

  她一直想幫陸希之，拿回他應該得到的一切。

  他的抱負，他的理想，不該被“不孝”二字，抹殺。

  陸希之沉默了很久。眼神裏的情緒變來變去，足足過了一刻鍾，才終於開口。

  這件事，涉及他兩個至親的名譽，所以，他以前從未想過要跟任何人提起。

  陸希之的嫡母，在他十四歲時，病逝了。

  陸國公一生風流，又有這麽一位大度寬容的正室縱容，府中姬妾成群，對於子女並不在乎。

  陸希之從小就和嫡母親近，對這位父親敬而遠之，並不親熱。

  嫡母是世族千金，大家閨秀，性子溫柔，對陸希之的教養十分上心，給了他滿滿的母愛，完全填補了沒有父親關心的空缺。

  養成了他溫潤如玉的性子。

  後來嫡母病逝，陸國公扶持了妾室之中，家世最好的尤氏為妻。就是現在的楊夫人。

  尤氏出自世族大家，好端端一個世族千金，也是被情愛衝昏了頭，竟然給人當妾。

  大概因為陸國公年輕時候是盛京城鼎鼎大名的美男子，雖然比不上雲榛，但也是不少世族千金擲果盈車的對象。

  而且又特別會撩女人。

  尤氏扶正後，在外人麵前，對陸希之特別好，端著一副溫柔賢淑的樣子。

  但有一次，陸希之從書院回來，照例給她請安，就聽見她在屋中謾罵陸希之的嫡母。

  後來陸希之知道，她就是故意罵給他聽。

  “文氏看起來大度，還不是因為自己生不了。陸家不能沒有香火傳承，她隻能給夫君納妾。她倒是會裝溫柔賢淑，哄陸希之拿她當親生母親，當年也不知是誰，殺母留子。”

  這一番話，讓陸希之衝了進去，質問。

  “尤氏說我不是嫡母的親生兒子，親生母親是陸國公在青樓留下的風流債。我嫡母雖然給陸國公納妾無數，卻謹守世家祖訓，不準青樓女子入門。她說我生母想要母憑子貴，偷偷懷了我，被嫡母害死。”

  “其實我不是嫡母親生的風聲，我小時候就聽過了。當年嫡母生兄長時難產，傷了身子，大夫確實說，幾乎不可能生育。之後十年，嫡母都再沒有子嗣，直到，我出生。”

  “當年，嫡母和陸國公回江北娘家探親，在娘家住了大半年，回來就有了我。府中眾人都沒見過嫡母懷孕，甚至沒聽聞嫡母什麽時候懷孕……而且在我之後，嫡母也再沒有子嗣。所以，我的身世，府中一直都有風言風語。”

  “我小時候問過嫡母。嫡母和我說，因為府中已經有諸多庶子，為了安全，在發現懷孕後，就去娘家養胎了。我沒再懷疑，因為嫡母對我的好，不是親生，勝似親生……”

  陸希之從未懷疑過自己身世，尤氏的話，他當然不信。

  但尤氏就反問一句，“你敢滴骨驗親嗎？你不信，就去問你爹。他做的好事，他最清楚不過。”

  取血，滴於至親之骨。若滲透，則是親生。不融，則非親生。

  雖然給死人開棺是大不敬。

  但涉及到血統，隻要上報給宗人府，就可以開棺滴骨驗親！

  陸希之當然不信她一麵之詞。

  立即去找陸國公對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