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什麽天賦異稟的大夫，以前也沒名師教導，靠自學認得藥材，運氣好上了朝凰書院，但我有自知之明，在醫道這一途，我這輩子都沒什麽成就。若是選了一個普通的學科，等結業以後，就去了杏林苑，從學徒做起，十幾二十年，可能……也隻是低階女官。”

  “仵作不一樣。聽聞，隻有明鏡司有兩個女仵作，刑部和京兆府，還經常要到明鏡司借人呢。明鏡司的女仵作，俸祿高，升職快，隻要自己肯努力，總有一天能出頭。”

  就算是死者，家人也還是忌諱男女大防。

  在有選擇的前提下，自然希望能是一個女仵作驗屍。

  所以，女仵作稀缺，還經常被借來借去，待遇很不錯。

  “我知道，五妹妹和四叔都是樂意幫我的，不管是過日子還是前程，絕對不會讓我吃苦。但我想，總不能一直靠別人幫襯。仵作對我來說，是最好的選擇。”

  她有骨氣，也有誌氣。

  不想一輩子都靠親戚庇佑。

  自己的路，自己走，自己想要的前程，自己掙。

  “這一條路，我也是思考了很久才決定的。之前沒有告訴五妹妹，就是不知道能不能考上……今兒書院放假，剛收到結果，正打算和你分享這個好消息。”楚若纖認真說道。

  楚曦玉點點頭，“我個人覺得仵作很好，也很欣賞這個職業。但我擔心你……”

  仵作有這麽多好處，自然也有一個最大的壞處，難以成婚。

  所以才如此稀缺。

  “我，不想成親。”楚若纖猶豫了一下，還是說道。

  楚曦玉一愣。咦？

  “你擔心祖母幹預？三姐姐放心，有我。”

  “我相信五妹妹。隻是，我真的不想成親。選了仵作，還省了婚事的麻煩，一舉兩得。”

  若是旁人，肯定會納悶，女子不就該成親生子嗎？楚若纖為什麽不想成親？

  但楚曦玉兩世為人，她自己上輩子都沒有成親，也不覺得，女人一輩子，就一定要嫁人。

  三姐姐小小年紀，看破紅塵，也不知道是受自己父母婚姻的影響，還是有別的原因……

  但楚曦玉沒有刨根究底，她尊重並且理解楚若纖的選擇。

  “好，我明白了。那三姐姐你好好養傷，學業加油。將來等你來明鏡司，我們一起破案！”楚曦玉望著楚若纖，認真鼓勵道：

  “三姐姐將來一定能夠成為一位非常有名的女仵作！”

  楚若纖微愣，心底暖洋洋的，“謝謝五妹妹。我還以為，你要和我講一堆大道理，勸我成親。”

  “如果女子一定要和男人過日子，那年輕守寡的寡婦，是不是就得再嫁？可為什麽又推崇寡婦要守節呢？”楚曦玉反問，淡淡一笑：

  “這世間許多事，本來就自相矛盾。我覺得隻要不違背律法和道德，沒有什麽一定不能做的事。”

  “人生已經很不容易了，何必難為自己。”

  楚若纖立即點點頭，“對對，我心中就是這樣想的……但這種道理也說不出來，五妹妹的話，令人豁然開朗。”

  “三姐姐，事無絕對。如果將來你突然又想嫁人了，也很正常！若是對方能尊重並且接受你的職業，那也很不錯。”楚曦玉嘻嘻一笑，道：

  “命運一定會有最好的安排。”

  楚若纖臉頰微紅，低垂下頭，輕輕嗯了一聲。

  不想成親的真實原因，她無法和楚曦玉明說。

  她心有所屬。

  但卻知道，兩人天差地別，不可能在一起。

  她不是楚曦玉，沒有凰籍，不是一品閨秀，家世還一塌糊塗，這之間的鴻溝不是努力就可以的。

  所以她沒有奢望。

  但在心有所念之時，去和別人成親，她也辦不到。

  也許將來有一天，能夠漸漸將他放下吧。

  但也許，一輩子都忘不了。

  年少時，不能遇見太驚豔的人，否則這一生，太難將就。

  那這樣就很好了。

  站在河水的另一端，遙遙看著他，看他結婚生子，見他一世歡喜。

  而她在這邊，好好過自己的日子。遠遠地，看著就好。

  ……

  楚曦玉照顧了三姐姐兩日，轉眼，便到了十月初一，交代婢女們仔細照看著，去凰廷報到了。

  “楚大人，您快先請坐。”女使殷勤道，“虞夫人現在正和長公主殿下議事，估摸著還要小半個時辰才回來。您先在這兒休息片刻。”

  凰廷裏的女使，都是從學堂裏培養的奴婢或平民女子。就像前朝的小吏。

  雖然沒有品階，也領著凰廷的俸祿，對於普通人家也算是極好的出路。

  楚曦玉在案桌前坐下。

  這房間並不算寬敞，隻擺了一方案桌，一個透雕靠圏椅，連茶幾都沒有，委實有些簡陋。

  女使命人上了茶，殷勤地侍奉，解釋道：

  “楚大人，您現在是八品女書，按照那個……那個規定，您的書閣就這麽大……”

  楚曦玉知道，凰廷女官，七品以下，統一稱女書。

  屬於低階女官。

  分配的辦公地如此簡陋，也算正常。

  但打掃整潔，說明虞夫人提前打過招呼，這些女使們，也沒人敢怠慢。

  “無妨。”楚曦玉淡淡道。她對這些不在意。

  女使見她並不生氣，不是傳聞中的囂張跋扈，悄悄鬆了口氣。還以為那不好惹的攝政王未婚妃，要大發脾氣呢。

  傳聞也還是傳聞。

  “我初來乍到，什麽都不清楚。你和我說說，這明鏡司裏的情況吧。”楚曦玉和氣問道。

  采茶立即走上前，往那女使手中塞了一枚沉甸甸的銀子。

  女使謝過了，道，“咱們明鏡司是長公主殿下直轄的衙門，所以這掌司之位，由長公主殿下兼任。除了明鏡司之外，長公主殿下還管著另外三個司衙。所以明鏡司裏的事兒，基本都是兩位典司夫人主持。”

  掌司，一司主事，正三品。

  典司，一司副主事，從三品。

  也隻有從三品以上的女官，才會被尊稱一聲夫人。

  “虞典司和您是熟悉的，還有一位章典司，夫家是君家派係的將軍。”

  正說著，有一個女使端著一遝文書走進來，行禮道：

  “請楚女書領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