圍爐夜話。

  他說，她聽。

  楚曦玉蜷在暖榻上，裹成小小的一團，聽著聽著漸漸進入夢鄉。

  就像以前很多次一樣。

  “後來……”陸希之聲音一頓，看著榻上粉雕玉琢的小丫頭，睡夢中還掛著毫無戒心的笑容。

  唇角不自覺彎起。

  陸希之悄悄地站起身，將蠶絲薄衾，輕輕蓋在她的身上。

  輕手輕腳走了出來。

  “公子，您……”守在門口打瞌睡的采茶，連忙站起身。

  “噓！”陸希之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壓低聲音道，“她剛睡下，這幾天累壞了，讓她好好休息，別驚動她。”

  采茶點頭，同樣壓低聲音行禮道，“今天真是麻煩您了……讓您一宿沒睡，真是對不住……小姐平日也不這樣的……她……”

  “我知道。”陸希之微微一笑，“我很高興。”

  他走出來，站在庭院前，看著紛紛揚揚的落雪。

  遠處，晨光微熹。

  我好像喜歡上了一個女子。

  可我不能愛她。

  那就化作一陣風吧。

  一路相送，一路作陪。

  ……

  日暮時分，楚曦玉回到書院，正式開始求學生涯。

  除了休沐日，平時就算沒課也不能離開書院，正好去藏書閣看書。

  但是再沒遇上君夜宸。

  那天在藏書閣遇到的奸細，就像是大海中的水滴，融入書院，沒有絲毫漣漪。

  楚曦玉窩在榻上看書。

  采茶端著雪梨湯走了進來，“小姐，先喝湯。陸公子千叮萬囑，一定讓我每天早晚給您煮一罐。”

  “好。”楚曦玉接過湯碗喝了一口，聽著門外的喧囂聲，皺眉，“外麵又出什麽事了？”

  自從池香冬被罰以後，大家相安無事，難得平靜。

  采茶說道，“姚姑娘約了薛姑娘鬥琴，兩人正要去琴院。”

  “怎麽鬧起來的？”

  “姚姑娘故意找茬。剛才奴婢路過，正聽見姚姑娘冷嘲熱諷雲榛公子，說他那天下第一琴師的頭銜，不過是江北捧起來的，名不符實。薛姑娘就和她幹上了，要看看她的琴藝有多高超，敢如此諷刺雲榛公子。”

  楚曦玉黛眉輕挑。能考入朝凰書院的閨秀，自然有些文采。

  聽聞姚語薇擅長琴藝。

  但，雲榛可是朝凰書院琴院的授師。

  怎麽可能名不符實。

  嘲諷雲榛？太狂妄自大了。

  等會……

  楚曦玉眸光微閃，有些不對勁啊。

  擱下瓷碗，楚曦玉推開門走到廊簷下，隻見樓下兩幫人，浩浩蕩蕩出門了。

  姚語薇身邊的人格外多，前呼後擁，十分排場。

  “姚語薇把所有奴仆都帶走了？”楚曦玉若有所思。

  采茶向著對麵的閣樓張望，點頭，“是，一個人都沒留下。”

  “周巧巧竟然沒跟著一起。”楚曦玉望向對麵那一間，十分安靜的閣樓。

  “奇怪，平日裏，她和姚姑娘都是形影不離。今天擺擂台比鬥，怎麽沒去呐喊助威。”

  “自然是有人，讓她守在這裏的。”楚曦玉已經預料到了，一個陰謀，在向自己襲來。

  雖然不知道具體是什麽，但絕對是針對她的。

  今天隻有東院沒課。池香冬和冷寒雁都去上課了，薛碧彤又被引出去了……

  整個藕香榭，隻剩下她和周巧巧。

  ……

  日暮時分，楚曦玉正打算沐浴休息。

  突然一支衛武苑的侍衛衝了進來，將藕香榭圍的水泄不通。

  “大人有令，所有人立即出來，來大堂集合。”侍衛通知。

  藕香榭頓時一陣雞飛狗跳。

  楚曦玉披了一件大氅，揣著湯婆子，慢悠悠下樓。

  此時其他幾人都到齊了。

  主位上坐著一個麵容冷肅的中年女子……

  還是一個熟人。

  上次三司會審的典司夫人！

  凰廷明鏡司，從三品女官。

  一般的小案子，不至於讓三品女官親自出場……

  那典司夫人虞氏也認出了楚曦玉，她對這女子，可是記憶猶新。

  “你也是這裏的閨秀？”虞氏問道。

  楚曦玉福身行禮，“見過典司夫人。臣女確居於此，不知書院出了什麽大案，竟然驚動夫人？”

  “什麽？你們認識？”姚語薇臉色瞬間一變，“那你不會徇私吧？不行，換一個女官來！”

  她沒想到報官之後，前來查案的刑官，竟然是楚曦玉的熟人。

  “大膽！你一個小小閨秀，豈敢和夫人如此說話！”

  虞氏左右兩個女使怒目嗬斥。

  “言語輕狂，對凰廷不敬，此案結束，你，刑拘三日。”虞氏臉色倒是平靜，隻是說出來的話，卻是狠茬子。

  姚語薇趕緊捂住嘴。凰廷女官的威嚴，不容侵犯。姚家早就告誡過她，她也是說完才覺得不妥……

  平日裏口無遮攔說慣了。

  “我……我也是一時心急，畢竟丟的是禦賜之物，我害怕……”姚語薇委委屈屈服軟。

  虞氏冷笑，“若不是禦賜之物，也用不著本官親自來了。本官一向秉公執法，你若覺得本官不公，此案結束，你去凰廷上告就行。”

  姚語薇不敢再多話。

  “諸位閨秀，姚語薇丟了一箱首飾。這首飾之中，有一根玉鐲，是當今聖上禦賜給董貴妃娘娘，董貴妃娘娘又轉贈姚家。”虞氏的視線，在一眾六個閨秀麵前掃了掃：

  “我給你們一次機會。是誰偷的，現在站出來，我就當你是一時鬼迷心竅，從輕發落。否則，等本官查出來，嗬嗬——”

  “諸位都是天之嬌女，未來前途不可限量，莫要自誤。”

  姚語薇陰陽怪氣道，“偷都偷了，誰會承認？”

  虞氏的視線向她冷冷掃去。

  姚語薇趕緊低垂下頭，不敢和她對視。

  楚曦玉似笑非笑看了姚語薇一眼。

  丟了一箱首飾，還有個禦賜的玉鐲？

  依照大盛律，盜竊財物滿一百二十貫以上，擬判絞。

  如今涉及禦賜之物，絞刑無疑。

  玩這麽大？

  就不擔心，玩砸了收不了場？

  空氣一時寂靜。無人說話。

  虞氏臉色更冷，“既然沒人承認，那本官就正式開始審問。今日，你們在哪？有沒有看見什麽可疑之人，出入姚語薇的閣樓？”

  “我先說，我和薛碧彤去琴院比鬥。”姚語薇搶先說道，“當時我把奴仆都帶走了，結果沒想到，給了小人可乘之機！”

  虞氏冷靜問道，“你出門，為何不留奴仆守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