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卯初。

  藕香榭正廳。

  新來的女官，看著麵前一排兒立著的五個閨秀，眉頭緊皺，“還有一個呢？”

  “姚小姐偶染風寒，身體不適，托臣女給大人告假。”周巧巧賠笑。

  那女官板著臉道，“今日本夫人不做計較。不過三日後，我要來考校諸位閨秀，誰要是不來，就以缺考處置！你們別以為，不過區區缺考，又算得了什麽？本夫人要給諸位上的第一堂課，便是告訴你們，雖入朝凰書院，但你們依舊隨時可能被逐出書院。”

  此言一出，周巧巧的臉色也白了白。

  逐出書院，可就是整個家族的恥辱。

  更別提日後找個好婆家。

  “我先介紹一下，我是凰廷明禮司的女書，我姓應，應朝凰書院·禮院所邀，為你們授一節課。不管你們有何身份家世，來到朝凰書院，就隻是朝凰學子。”那女官冷冷警告了周巧巧一眼，又望向眾人道：

  “誰要是以為自己身份尊貴，能在這兒胡作非為，那就等著被趕出去。”

  “這一本《朝凰全錄》，是你們要上的第一節課，給你們三日時間，將這本書背熟。三日後，我會來抽考，如實匯報給禮院。”

  “如果小考不及格次數太多，會被勸退。我勸你們認真一點。”

  勸退。

  這兩個字，嚇的廳內閨秀們，寂靜無聲。

  那應氏又冷笑一聲，“別以為我在嚇唬你們，這本書裏麵都寫的清清楚楚。自己慢慢看吧！”

  說著，她便一甩袖走了。

  幾個女使將比字典還厚的書，分發給諸位閨秀。

  池香冬瞬間傻眼了，“這麽厚一本，三天？就是三個月也背不下來啊！”

  “幾位姐姐，不知女書大人會考多少題？怎麽一個抽考法兒？”薛碧彤關切問道。

  那領頭的女使道，“奴婢們不知。女書大人最近幾日都在朝凰禮院，貴嬌若有疑慮，可以拜見。”

  “這樣，有勞了。”薛碧彤心照不宣的笑笑。

  鄰屋的冰山閨秀，沒有管這些亂七八糟的，抱起書直接就走了。

  楚曦玉衝著幾人點頭示意，也回了屋。

  “小姐，這麽厚一本書，三日絕對背不完。這可怎麽辦啊？”采茶擔心道。

  楚曦玉翻開了目錄。

  這本書之所以厚，因為它十分全麵。講述了朝凰書院的曆史，各個學院的格局作用，朝凰戒律，以及最後附錄的名人事跡。

  “抽查問答，也不是讓人把全書，一字不漏背下。”楚曦玉翻閱著書卷，瞬間就分析出了側重點，道：

  “這書看起來很雜，其實主次分明。像書院曆史、名人事跡，有些印象，能隨便答幾點，就行。書院格局，倒重要，但這一篇內容不長，而且簡單好記，大致理一下邏輯，就不會記錯。”

  “真正的難點是這篇朝凰戒律。”楚曦玉翻到戒律篇，也不由感歎：

  “僅退學的方式就有一百種……這些必須一字不漏背下來。否則哪天被人退學了，都不知道為什麽。這才是讓閨秀們上這一課的緣由，知禮，才能守禮。”

  “但就是這些背下來也很不容易啊……小姐可以嗎？”采茶擔心道。

  楚曦玉微微一笑，“三天，少睡一點，差不多了。”

  “以防萬一，不如先使點銀子？”采茶壓低聲音道。

  楚曦玉搖頭，“不可。采茶，你要記住了，咱們在這兒，不要隨意賄賂任何一個學官。”

  “難道那個婢女騙我們？其實女官們剛正不阿，不收錢財？”采茶訝然：

  “那她也太壞了吧，怎麽無緣無故坑小姐呢！”

  楚曦玉失笑，“非也。今日那女使不就暗示大家，去拜訪女官嗎？顯然是想要撈一筆。”

  “那您……”

  “因為我和她們不同。”

  楚曦玉低眸，看著手中厚厚的書籍，道：

  “有人盯著我，就等我犯錯。別人打點沒事，我若打點，這女官說不得就要被人收買，檢舉自己，說我賄賂她。”

  采茶不可思議，“那您……”

  “身正不怕影子斜。隻要自己無錯，那他們就是有通天的本事，也沒處施展。”

  楚曦玉悠然自得地翻起了《朝凰全錄》：

  “其實我還挺喜歡背律法的。”

  采茶不解，“為什麽啊？奴婢瞧這些條例真是枯燥又複雜。”

  楚曦玉沒有說話，隻是笑了一下。

  因為，這裏的每一條，都可能被敵人拿出來，對付她。當然，也能被她反製敵人。

  總而言之。

  讀書少，是會死人的。

  ……

  楚曦玉前世抄書的習慣，抄書容易記牢。

  所以提筆而書，十分安靜，隻是苦了三個丫鬟輪流研磨裁紙，忙的不亦樂乎。

  其他四人的住處稍稍遠一些，不知道情況。

  隔壁那位閨秀，十分刻苦勤奮。

  因為兩棟閣樓比鄰，隔音不是很好，再加上她的聲音洪亮，郎朗讀書聲，十分清晰就傳了過來。

  “小姐，她這是故意的吧！中氣十足，故意這麽大聲做什麽，就不能小點聲，想吵死我們嗎？”采茶惱道。

  楚曦玉一邊默寫，一邊頭也不抬道，“應該不是故意。她沒有特意半夜背書，而且是北地口音，想來邊軍出身，喊習慣了。”

  “北地那邊，嗓門都這麽大嗎？”采茶好奇。

  楚曦玉回憶了一下，笑道，“我爹就是這樣，在家說話如吵架。其實就是天天對著士兵，扯著嗓子喊慣了……我有好些年沒聽見鄉音，聽著還挺舒服。她沒打擾我，沒事。”

  “小姐喜歡，那奴婢也覺得她不吵了！”采茶點點頭。

  時間一點一滴過去。

  楚曦玉昨晚看了整整一夜。

  又連著抄了大半日，不知不覺便趴在案桌上睡著了。

  采茶正在研磨的手一頓，輕手輕腳擱下硯墨，起身拿了一件披風，給楚曦玉蓋上。

  又聽到隔壁洪亮的背書聲。

  小姐昨晚一宿沒睡，好不容易躺一會兒，可別被吵醒了呢。

  想到這，采茶猶豫了一下，往隔壁走去。

  ……

  一覺睡了兩個時辰，真沉。

  楚曦玉迷迷糊糊醒來，習慣性拿起筆，繼續抄書。

  她沒少過這種抄睡了醒，醒了再抄的日子，習以為常。

  隻是抄著抄著突然有點不對勁。

  隔壁怎麽沒聲了？背累了？

  足足一整天，再也沒有聲音傳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