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顧宴還記得，就會發現，沈菀遞給他的小食，都和初遇那夜，他送她的一模一樣。

  隻不過……

  畢竟是十多年前的事了，他除了覺得零食合他口味，倒也沒能想到其他。

  次日清早，蘭草郡碼頭，夜染衣一行人乘船離開。

  來的時候因為要去八大學院，繞路七彎八拐，但回程走大運河，便能直達京城。

  這一條河，正是小時候顧宴騙沈菀，能把花燈送到蘭溪的京蘭渠。

  遊學從昨日送別宴正式結束，夏遊團就地解散，各自回校。

  隻需在七月初一抵達各自學院報道就行。

  以往大家和睦，天星學苑的學子同去同歸，但這一次來的路上，遇到截殺，夜染衣自然就要避開宇文舟，再不給他動手的機會。

  林若絮想和他們一起回去，但夜染衣沒帶她。

  對不喜歡的情敵，就是這麽直接。

  沈菀姐妹站在碼頭，目送著夜染衣一行人的樓船漸漸遠去，在視線中越來越遠。

  沈苓兒不由自主歎了一口氣。

  “苓兒不想他們走？”沈菀偏頭看她。

  沈苓兒的心思都被自家姐姐看的透透的，紅著臉擺手，“也沒有，就是覺得和公主他們在一起玩很開心！”

  “苓兒想去天星學苑嗎？”沈菀又問。

  沈苓兒驚呆了，“姐姐，你說我可以去京城讀書？去天星學苑？”

  “不去？”

  “去！我當然想去了！但是爺爺不會同意我一個人去京城的吧……他最不放心我了。”沈苓兒嘀咕。

  沈菀低眸，手指靜靜攥著腰間懸掛的香囊，握緊繩結。

  “我打算去看看太醫院的醫書，應比藏書閣豐富。”

  沈苓兒驚愕。姐姐竟然願意離開蘭草郡了？

  太醫院的聘書，去年就送到了沈家。傳書的人，是早年曾和沈菀有交情的一位禦醫。

  沈菀自五歲習醫，遍讀蘭草學苑藏書閣所有醫書，拜訪名醫學習。

  這位禦醫數年前外派蘭草郡任職，沈菀曾向他請教一二。待他最後離開那年，已經變成了他常常要向沈菀問詢。

  從沈菀及笄以後，已經沒有大夫能教她了。

  於是她閉關自修，再也沒有離開過蘭草學苑。

  每日除了極少許時間處理蘭草學苑的公務，大多數時候，都沉浸在醫書之中。

  沈老爺子擔心她太孤僻，這才非要把蘭草學苑交給她，給她找點和人打交道的事。

  去年太醫院的聘書一送來，沈老爺子就迫不及待想把她送入京城，連托付給老友照顧的信都寫好了……

  沈菀不願。

  誰也奈何不了她。

  沈苓兒沒想到姐姐竟然突然改變了主意。

  “太好了！姐姐願意去太醫院，爺爺一定很高興！”沈苓兒高興極了。

  沈菀抿唇。待她把蘭草學苑的交接事宜處理完，就去京城。

  原本她並沒有什麽想法。

  畢竟萍水相逢，人海茫茫，有幸相遇一場，已是人生幸運。

  沈菀沒想過能找到他。

  可如今……

  既然已經知道他是顧宴，既然他們在此重逢……

  沈菀不想就這麽放他走了。

  她對功名利祿從不在意，無欲無求。

  現在，有了最想要得到的東西。

  顧宴。

  是非常害怕失去的人，所以一定要非常小心，非常慎重。

  在他喜歡上自己之前，千萬不能暴露嚇跑他。

  即便不能得到，安於朋友也可。

  離他近一點就好。

  偷偷喜歡也好。

  “姐，你笑了？”沈苓兒一臉震驚。

  沈菀立即收斂了笑容，恢複麵無表情，“沒有。”

  “我看見你笑了！而且笑的有點甜？天啊，這種情緒竟然會出現在我姐身上？姐姐你可是神仙一樣的人啊，大家都說你像廟裏的女菩薩，是聖光普照，救死扶傷的神仙……”沈苓兒震驚莫名。

  沈菀淡定轉身往回走，“你看錯了。”

  “莫非我眼花了？可能是吧。我姐怎麽會笑的這麽傻呢？唉，早知道可以去京城，我昨晚就不憂愁的半夜沒睡著，現在精神恍惚，連眼神都不好使了……我要回去美美睡一覺，姐姐你快點準備，我們早點去京城啊！”

  “聽說我小時候去過呢，不過我都沒什麽印象了……姐，京城好玩嗎？我這次隻去了天星學苑，都沒來得及在京城多玩幾天。”

  “你說我們是不是多帶點錢，買一棟院子？”

  ……

  蘭草郡，沈宅。

  窗明幾淨，庭院蘭香。

  “哪需要買院子，我們沈家的別院，就在顧家別院對門。不過十幾年沒住，估計早荒廢了。我給老顧寫一封信，你們先住隔壁，待院子修繕好了再搬進去。”沈老爺子摸著胡須，笑嗬嗬道：

  “你們兩個女子，獨在異鄉，獨居自然不行。還是得老顧照看我才能放心。”

  沈家從老爺子這一代開始沒落，已經沒有嫡係在朝中為官……

  雖然桃李遍天下，能照拂一二。

  但論起親疏，非顧太傅莫屬。

  兩老是同挨一頓打的把兄弟……

  比親兄弟還親。

  當年驚聞噩耗，顧太傅送沈菀姐妹回蘭草郡，和沈老爺子一同操辦了她父母的喪事，在沈家待了數月才走。

  這些年雖少有走動，但書信未絕。

  沈菀知道，若去京城，一定要去顧家拜訪。能再見到他吧？

  ……

  蘭草郡碼頭，一輛豪華的樓船停在岸邊。

  船上一襲華服的宇文舟，陰沉著臉，望著遠處的碧波。

  以往天星學苑的學子都是同行而歸，這一次夜染衣特意和他分道揚鑣……

  對他已經從原本的點頭之交，變成了憎惡提防。

  讓他心焦如焚。

  “你有把握潛伏到赫連祁北的身邊嗎？”宇文舟望著眼前的藍衣女子問道。

  閻姬嘖了一聲，“他對毒很敏銳，像是特別訓練過。就算我能潛伏，在下毒之時，也會被他發現。他的武功絕頂，被他發現，我可沒把握逃生。你這是要讓我送死？”

  “武功一絕？”宇文舟敏銳察覺不對勁。

  他這身手是不是有點過分了？連閻姬都不能把握全身而退。

  “對啊，以我和他交手的經驗來說，他絕對不是什麽嬌貴世子。不論是對毒素的敏銳，還有出手的反應和時機，都不是普通的修武者能有的。”閻姬眼中閃過一絲忌憚：

  “這是特殊訓練才能有的本能反應，赫連家對這個獨子也太狠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