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霍嬛沒有回村子，而是去了另一個地方，另一座墳塋。 她來看看蘇羨的奶奶，將墳前的雜草理了理，同樣擺上新鮮的祭品供貨，點了香燭紙錢。

  霍嬛笑著道：“我出去太久了，沒有常來看您，不知道您老人家可還記得我。”

  山風把紙錢香灰吹得到處都是。

  霍嬛又道：“往後可能來看您的機會也少了。我已經不住這裏了，我搬家了。”

  後來她自顧自喃喃道：“可我也不知道我的家在哪裏，我感覺我至今仍是漂泊著的。”

  她獨自走在下山的路上，背影孤單，但腳下的路一如既往走得堅定執著。

  哪怕是心裏彷徨的時候，她也沒停下過前行的腳步。

  不想在半路上，霍嬛遇到了一大一小兩個人。

  大人手裏牽著小孩兒，像是一對父子。

  霍嬛還沒認出人來，對麵那男子先叫了她一聲：“霍嬛？”

  霍嬛停了停腳步，仔細看去，隻覺得這人有些眼熟，但很久沒見，她一時半會想不起他是誰來。

  這年輕男人有些感慨地對她笑了笑，道：“你肯定認不得我了。我是李鈞。”

  霍嬛愣了愣，然後才慢慢想起他，他以前去家裏提過親的，那時候說是要娶她，家裏把親事都定下了，結果臨到頭他又反悔了來退了親。

  霍嬛道：“原來是你，我一時沒認出來。”

  當時的小夥子，眼下長成了大男人，皮膚也曬黑了，模樣自是變化了不少。

  霍嬛看了看他牽著的天真小童，道：“這是你孩子？”

  李鈞道：“是的，一歲半了，才學會走路。”

  霍嬛笑道：“那肯定不是老大。”

  李鈞道：“他還真是老大，家裏就這一個。”

  霍嬛愣了愣，道：“我還以為，照你當初的速度，孩子肯定都五六歲了。好像是已經過去五六年了吧。”

  李鈞撓撓後腦勺，道：“實不相瞞，前兩年我才剛成親。”

  這下霍嬛一時驚訝得無言。

  她要是沒記錯的話，當初他來退親，不就是因為找到個更好的了麽，怎麽又前兩年才成親呢？

  李鈞歎口氣，道：“我始終欠你一個道歉，隻是那時候一直沒有機會。現在看見你回來，跟你說兩句也好。”

  他認真說道：“霍嬛，對不起。”

  霍嬛道：“都過去好久的事了，我早忘了。”

  李鈞斟酌著言語，道：“那時是我對不起你，我不是有意要騙你，也不是真的見異思遷，在去向你家提親的時候，我是認真的。”

  霍嬛不由看向他，見他神情認真，不像謊言。

  李鈞又歎道：“隻是後來，有人迫我退親。”

  霍嬛怔住。

  李鈞苦笑道：“對方給了我一筆錢，讓我退親，並離開村子。我若不應，家中親人也會遭受牽連。”

  霍嬛一時驚愕得說不出話來。

  李鈞道：“我那時年少怕事，也不可否認確實為那筆錢心動了，所以我做了那樣的決定。退親以後，我們一家立即搬離了村子，但如今我娘身體不好了，老想著回村子裏來，我們才又搬了回來。”

  許久，霍嬛聽見自己的聲音在問：“你可知道是誰叫你退親的？”

  話一出口，她又覺得自己是問了一句廢話。

  她知道答案的。

  她知道是誰。

  李鈞道：“我不知道他們什麽來頭，就是穿得一身黑，來去無蹤的。不過我若是不照著他們說的去做，他們又能立馬發現我。”

  李鈞看了看她神情，又道：“雖然我不清楚到底是誰要這麽做，但我想應該是你認識的人吧。如果不是你認識的，又為什麽要阻止你嫁人呢。”

  霍嬛問道：“他不是不讓你告訴我這些麽，你現在為什麽又要說呢？”

  李鈞沉默了一會兒，道：“我搬走以後不知道後來發生在你身上的那些事，我也是後來回村裏才知道。如果我早些知道，我肯定早些告訴你。”

  霍嬛道：“謝謝。”

  李鈞道：“你這麽說，我更過意不去了。原本就是我對不起你。”

  霍嬛看著他，道：“其實我也不喜歡你，說真的，你那時候來退親，我心裏是鬆了口氣的。”

  李鈞道：“還有你曾爺爺的事，也對不起。”

  片刻後，霍嬛才道：“都過去了。”

  李鈞籲道：“說真的，這些話憋在我心裏這麽久，現在終於見到你跟你說了後，我心裏舒坦多了。”

  霍嬛點點頭，見話說完，便準備離去，李鈞想了想，在身後又道：“對了，還有一件事。”

  霍嬛回頭問：“什麽事？”

  李鈞道：“那次我回村裏處理田宅，恰好看見你了，當時有個衣裳華麗的小姐到村裏來，讓你帶她去後山是不是？”

  霍嬛點了點頭，道：“是有這事，怎麽了？”

  李鈞道：“我看著你們有話交談，便沒打擾，不過那位小姐身邊有個隨從，後來我又見到他了。”

  霍嬛頓了頓，問：“在哪裏見到的？”

  李鈞道：“在鎮上，楊林那個混賬一有點錢就會去鎮上，我看見他和那個隨從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