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蘇折給沈嫻洗完頭，開始用巾子拭去頭發上的水跡時，沈嫻額頭和鬢間已經起了細密的汗意，臉色也有些發白。 她微微蹙著眉尖，緩了緩道：“蘇折，叫接生的嬤嬤做準備吧。”她很明顯地感覺到有熱流湧出，應該是羊水破了。

  蘇折動作滯了滯，道：“都準備著。”

  他抱她去床上躺著，很快嬤嬤們就進來了，都已準備好接生事宜，原本安靜的寢宮裏一下有兩分緊張和忙亂起來。

  蘇折拭著她鬢邊的汗跡，道：“阿嫻別怕，該準備的都已準備好，應對突發情況的辦法也有，別慌，不會有問題。”

  沈嫻伸手緊緊握住蘇折的手，側頭看他神情，道：“我沒慌，是蘇大人慌了。”

  蘇折承認道：“是我慌了。阿嫻，深吸氣。”

  沈嫻便深吸一口氣，笑笑道：“能讓蘇大人慌的時候少之又少，那我得抓緊了多看看。”

  疼痛感持續堆積，沈嫻不知不覺滿身大汗。

  嬤嬤道：“快給女君換身衣裳，一會兒女君照奴婢們說的使力。”

  崔氏要上前給沈嫻更衣，蘇折道：“我來。”

  大家才驚覺，皇夫留在這裏恐怕不太妥當，但也沒人敢出聲趕他。

  床前暖帳一垂，他坐在榻邊，攬著她的身子靠著自己，褪了她的衣衫，給她擦拭汗跡，再換上另一身寢衣。

  她倏而伸著汗津津的手指，指端輕撫了撫他眉頭，道：“皺什麽眉，生孩子不都得經曆這一遭嗎？何況有你在，我知道妥得很。”

  寢宮裏亮如白晝，整個中宮的宮人們都隨時待命。

  蘇羨到門外時，房門緊閉，他也看不到裏麵是何種情況。

  他問宮人：“裏麵多長時間了？”

  宮人答道：“大概才半個時辰。”

  消息傳到了宮外，玉硯曾作為沈嫻的身邊人，這種時候，連夜匆忙進宮裏。

  她如今也是當娘的人了，多少有經驗一些。

  結果一到，就看見蘇羨在門前等候。

  裏麵的嬤嬤們正在叫沈嫻吸氣，使力。

  熱水送進裏麵，再端出來時就是一盆盆血水。

  蘇羨側過身去，不忍心看。

  他轉頭看見玉硯急匆匆地來，張口就問她：“生孩子要多久？”

  玉硯道：“順利的話一兩個時辰就能生下來。太子殿下別急，女君當初生你的時候就沒多久，這次肯定也很順利。”

  當然她沒說，要是生得慢的話，一兩天都可能生不下來，還會有危險。

  不過有皇夫在裏麵，定然沒問題的。

  沈嫻咬牙使力，已經汗濕了兩身衣裳。

  她不像其他臨盆的母親那樣，痛就痛苦地大叫。因為她清楚得很，叫也是需要力氣的，她不想浪費一絲力氣在沒有意義的事情上。

  嬤嬤們手忙腳亂，她們接生無數，女君是她們見過的最不鬧騰最配合的母親了。

  “對，女君做得很好，就是這樣！”

  沈嫻長吸一口氣，緩了緩，竟還能對蘇折扯扯唇角笑，道：“糖水，要很甜的那種。”

  蘇折緊緊抿著唇，轉頭就去給她弄。

  玉硯陪著蘇羨在門外，時不時能聽見房裏嬤嬤們的話語聲。

  也不知過了多久，天色就漸漸亮開了。

  照平時，到了蘇羨要去早朝的時間，隻是他眼下未曾洗漱，衣裳也沒換，太監更加不敢催。

  朝臣們陸陸續續地到宮門口，入朝殿。

  太監匆匆跑來說，今天的早朝可能要延遲了，女君臨盆生產，太子正侍候在中宮。

  大臣們一聽，急忙問：“一切可還順利？”

  太監答道：“半夜發作的，到這會子還沒出來呢。”

  大臣們就在朝殿上等結果。

  隨著天色越來越亮，天邊隱隱泛著霞光，應是個大好的晴天。

  後來寢宮裏的嬤嬤聲音突然變得高亢起來，“宮口全開了，快了快了，女君再加把勁！”

  “很快就要出來了！”

  沈嫻自己也能感受到，瓜熟蒂落就在這當口了，那最後一記她是悶叫出聲的，帶著孤注一擲的全部力氣。

  突然身下一空，所有阻力頃刻消散，她感覺到前所未有的輕鬆。

  周遭仿佛安靜了一瞬，緊接著第一聲啼哭在清晨裏響起，無比的稚嫩響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