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石塊或者火球越過城牆，轟擊在要塞之內，幹擾乃至阻斷帝國士兵對城牆的支援。少數直接砸在城牆上，將敵我雙方的士兵轟飛上天。

  這對帝國士兵造成了極大震撼，身著黑甲的叛軍卻不為所動，甚至視此為良機，蜂擁而上，在城牆上製造出一個個破口。

  披著血紅鬥篷，頭戴橫列金鬃的老十夫長百夫長們集群出動，很快將這些破口堵住。但每一處破口的平定，這支被卡萊斯視為壓箱底的利刃本身就破損了一縷。等夜色初上，叛軍攻勢漸弱的時候，總數上千的精銳預備隊已經折損了一半，讓卡萊斯心頭滴血。

  “該死的奴隸，他們的待遇夠好了，居然還反叛帝國！”

  卡萊斯罵的不是叛軍，這時候罵整支叛軍也未免太後知後覺了，他罵的是那些製造和操縱投石機的工匠。

  那些工匠必然來自布瑪城以及南方的地方軍團，雖然也是奴隸，但吃得飽穿得暖，在軍營裏還擁有單獨的住所，甚至能組建自己的家庭。跟那些角鬥士和在莊園裏勞作的奴隸比，生活一點也不困苦，窮苦平民都比不上他們。

  可他們的回報是什麽呢？用更快的速度幫叛軍建造投石機、攻城梯和撞城車，用更準威力更大的石塊和火球轟擊要塞，他們似乎比那些角鬥士更痛恨帝國。

  “護民官大人，我們不能繼續這麽縮在要塞裏啊。”

  白淨胖子終於露麵了，之前一直縮在要塞最高的堡壘裏瑟瑟發抖。

  巴提圖亞斯慌張的說出卡萊斯的心聲：“明天最好出擊，讓軍團發揮出應有的戰鬥力，在原野裏徹底擊敗叛軍。”

  卡萊斯沉沉點頭：“等叛軍退了，我就召集大隊長商議。”

  正要轉身，城下的平原裏，一點點火光燃起，號角聲和鼓聲震天。

  叛軍的確退了，但隻是眼下正在攻擊的這一波。遠處的火光漸漸匯聚，浩浩蕩蕩如星火燎原，幾乎點燃了整個原野。

  卡萊斯和巴提圖亞斯同時瞠目結舌，叛軍竟然要連夜攻城！？

  來自帝都的軍團終究是百戰之師，不等卡萊斯下令，淒厲的銅號聲也在要塞各處響起。火炬和篝火燃起，照亮了要塞裏外每處角落和城牆的每一段。

  巴提圖亞斯艱澀的說：“我覺得……這些叛軍應該都被魔神附體了。”

  卡萊斯心說不是被魔神附體，而是成了魔人大軍。

  燃燒的原野中，點點焰火如星辰般閃爍跳躍，不時爆發出隱隱的歡呼聲，聽在卡萊斯耳朵裏，隻覺無比尖銳，還帶著一絲驚悸，就像用指甲抓撓水晶鏡子一樣。

  引發這些歡呼的力量，必然來自墮落的聖靈塔洛絲以及邪惡的魔神，那樣的力量足以侵蝕凡人的靈魂，讓他們不懼疼痛和死亡，心中隻有殺戮和破壞，要將這美好的世界毀滅。

  他們已經不是什麽叛軍，而是魔軍！

  此時的卡萊斯，終於覺得在帝都裏流傳的那些謠言，不再是純粹的謠言了。

  加拉迪亞將要毀滅，渣都不剩，唯一的希望是點燃龍火，召喚阿卡托什。

  夜色中，巴希爾要塞的城牆和堡壘就像一條遍體鱗傷的巨蛇，靜靜臥在大地上。

  義軍戰士們高舉火把，分作若幹團簇擁著紅甲黑鬃的聖使衛士，聆聽著他們的宣告，不時發出熱烈的歡呼聲。

  歡呼聲有的是為了瑪哈的出現，就像在布瑪城解決瘟疫那樣，她遊走在每處人群裏，身上彌散出代表了塔洛絲之力的白光，為聖使的講述背書。

  更多的歡呼聲自然來自於聖使衛士的聲音，這些頭腦伶俐會讀書認字的衛士宣讀著手裏的卷軸，每一條都像焰火般燒灼著士兵的心靈，比他們手中的火把還要熾熱和明亮。

  “每個人都會擁有三十畝土地，不論出身和族群，不分莫雷人和加拉迪亞人。”

  “這些土地都是終生享有的，沒有人有權剝奪，不管種什麽，收成都隻歸自己。”

  “在這些土地之外的田地是公共的田地，由大家一起耕種，這些田地裏的收成歸於塔洛絲，由她的代言者掌管。”

  “每座城鎮、每座鄉村，所有成年男女都擁有公民權，所有事情都由公民們投票決定，每個人的意見和感受，都會得到尊重。”

  “所有人都是親人，大家都不分彼此，沒有嫌怨與仇恨。”

  “每天都會有篝火大會，人們勞作和戰鬥之後，都能聚在一起，甜蜜的麥酒喝到飽，香嫩的羊羔肉管夠。”

  “這就是地上的鬆加德，這就是黑鐵的重光！”

  “為這樣的未來戰鬥吧，為這樣的未來而死吧！”

  “塔洛絲與我們同在，她會帶著我們前往現在的鬆加德，鬆加德會因我們的存在，一點點的降臨，最終抵達人間！”

  歡呼聲浪中，投石機又開始震動，燃燒著原野的星火分作若幹股焰火之潮，向橫亙在前方的要塞奔流而去。

  “鬆加德，真的會降到人間嗎？”

  目送數萬士兵懷著必死的決心衝鋒，瑪哈自己都被高照鼓搗出來的戰鬥宣言浸染了，生出更多企盼：“我會見到母親嗎？”

  高照責備道：“這麽多人為此而死，隻是讓你見到布狄卡女王嗎？”

  瑪哈低頭自責，高照繼續說：“每個世界都有鬆加德，隻是名字不一樣。每個世界裏心懷正義的好人，都在為讓鬆加德降臨人間而努力。大多數世界裏，他們失敗了，但在有些世界裏，他們成功了。”

  希伊蘭蒂用優雅之音低沉的說：“是的，在我們的世界裏，鬆加德已經降臨人間了。它不叫鬆加德，叫吉拉古特。”

  瑪哈驚詫而震動的看著這位遮去了眼眉，氣質宛如女神的英靈，奧麗維拉和妮維雅則發出了意味複雜的低歎。

  如果那真的是鬆加德的話，也隻是被紅星學院保護的避難所。

  當然，對這些異度天宇之下的世界聖靈而言，有這樣的避難所，已經是極為幸運的了。

  高照沒有理會她們的心理活動，他隻是靜靜的看著星火激流湧向要塞，估算著連夜進攻的成效。

  不僅“白金已朽黑鐵重光”這樣的口號太空泛，之前宣告的“鬆加德降臨人間”也需要實際內容，聖使衛士們宣講的正是這樣的內容。

  高照並不擔心這樣的內容泄露出自己的底細，近於井田製的私田公田劃分是大多數世界的凡人文明進入城邦時代後都有過的土地製度，而公民權和公民大會這種體製，也以各種外表出現在文明早期，這本就是加拉迪亞世界有的，莫雷帝國現在還在堅持的體製。

  井田製很快就崩潰，城邦民主也很快劃分出等級，這不影響人們對這兩種製度的緬懷與憧憬，在各個世界都擁有“上古聖製”的地位，就連塔洛絲這樣的聖靈都認為這才是凡人的理想之治，之所以很快腐朽，不是製度不好，是凡人墮落了。

  真是愚昧的神祇呀……

  不過既然連塔洛絲都為之向往，對凡人的號召力自然不容置疑。塞進“你們即便戰死也與塔洛絲同在最終會跟著鬆加德一起重返人間”的許諾，讓二十萬義軍頓時成為有理想有抱負理解為什麽而戰的軍隊。

  這樣的許諾，可以有很多種詮釋，高照也不認為自己是在欺騙。

  總之，燃燒吧，凡人的靈魂，為拯救你們自己燃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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