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兩男一女跪在地板上大吐特吐，高照背著的手指頭編著花，開心得像個孩子。

  艾蓮娜和希伊蘭蒂的離去讓他心頭異常沉重，算是苦中作樂吧。

  當然麵上他是嚴肅而親切的：“陶德、阿斯旺、葛瑞絲，你們願意回歸學院，真是太好了！”

  三個學徒年紀跟他差不多，都是十七八歲，這也接近了成為巫師學徒的最高年限。年紀再大一點，精神力難以凝結，基本沒了走上巫師之路的希望。

  “晨星？”

  “高照？”

  “高照-晨星？”

  三個學徒反應不一，綠發青年陶德是驚訝中還有懊惱，褐發小夥阿斯旺驚喜交加，發自真心，金發少女則一臉狐疑。

  阿斯旺是老相識了，跟高照一起來的，交情不淺。路上遭遇怪物襲擊，高照被鐵刺巨蚊圍攻的時候，阿斯旺還幫過忙。在自私自利的巫師裏這是極少見的，這個熱情而單純的小夥比高照更像好人。

  當然阿斯旺並不知道，高照-晨星其實已經死在那場襲擊裏，現在的高照-晨星就是高照。

  阿斯旺奔著高照而來，手臂伸展想要擁抱：“昨晚上太亂，大家聽了老豆芽的通知就趕緊離開了。我以為你也在隊伍裏，在山下的河口一直等到早上啊！”

  陶德一句話就讓阿斯旺呆住，這個陰惻惻的青年說：“新院長不在嗎？你現在是院長的親傳學徒？”

  這個身材高大，舉止傲然的青年就是當初說出精神草價值的學徒，是某個王國的王子，在新學徒中格外耀眼。

  他之所以有此問，是因為高照沒坐在院長椅上，而是站在院長桌邊，還穿著學徒短袍。

  即便如此，阿斯旺也停下腳步，訥訥的收回手臂，變得拘謹起來。

  對他們來說，院長的親傳學徒也是高不可攀的存在。

  高照下意識的看老豆芽，桌子上卻沒了樹枝。

  這個老東西，沒告訴他們新院長是誰？

  又被它坑了！

  “妮維婭導師還在，她受了傷在休息。”

  高照含糊其辭的說：“學院就剩我一個學徒，學院的事情就暫時歸我打理了。”

  他明白了老豆芽為什麽不說破自己的身份，聳聳肩說：“其實也沒什麽事，過兩天妮維婭導師醒了，學院自然會好起來。”

  沒有一句假話……

  直接告訴他們自己就是院長，三個學徒恐怕最多留下阿斯旺，還是很勉強的那種。

  他問阿斯旺：“你們不是去其他學院了嗎？為什麽又回來？”

  阿斯旺撓頭說：“昨晚離開沒多久，就看到學徒村起了大火。等到早上還沒等到你，擔心你又出了事。”

  “陶德和葛瑞絲說去了其他學院肯定要被欺負，還不如回來看看事情有沒有變化。”

  他有些餘悸未消：“路上真不好走，好幾個地方差點繞昏頭。”

  陶德沒說話，叫葛瑞絲的少女說：“妮維婭導師還在真是太好了，她的傷勢怎麽樣？我能去看看她嗎？”

  高照招呼：“老……豆芽先生？”

  枝條從桌子上浮起，老豆芽悠悠的道：“很抱歉，昨晚我了解的情況有誤，才製造了那麽大混亂。”

  這老家夥終於幫高照圓場了：“妮維婭還需要靜養幾天，學院的事情委托給高照料理。你們如果願意回歸學院，就安心的等待吧。我會把中級學徒的住處收拾出來，離這裏不遠，總之不要擔心，紅星還在。”

  阿斯旺叫道：“哎呀高照，你跟院長差不多了呀！”

  這時候他不再拘謹了，高照終究隻是類似執事的角色，還是臨時的。

  陶德咳嗽一聲說：“豆芽先生，我是朗斯洛特王國的七王子，各類事務都很有經驗，我也可以幫忙的。學院現在應該麵臨很大壓力吧，我願意為學院分憂。”

  這才是你跑回來的目的吧？

  高照雖然是好人，卻不是沒心眼，人心那些事情他還是門清的。

  葛瑞絲踏前一步說：“我也願意為學院分憂！”

  阿斯旺不甘人後：“還有我！”

  老豆芽嗬嗬笑著，卻問高照：“你覺得呢？”

  如果沒有在吉拉古特點燃營火……

  沒有吃奧貝德的那頓飯……

  沒有帶上艾蓮娜和希伊蘭蒂踏入灰霧……

  沒有答應艾蓮娜會做屬於好人的選擇……

  沒有建議希伊蘭蒂替代艾蓮娜……

  也沒有被那個巨人高照攔路……

  高照還真想豎起手掌，展示學院印記，然後說：“誰想要，就給誰。”

  現在他盈盈笑著，對陶德說：“真是太感謝你們了，我正愁很多事情沒人料理呢。”

  “比如山下的學徒村，雖然沒人住了，但擺著一片廢墟實在不好看，陶德你就去清理下吧。”

  “還有我們可愛的學院妖精，她們的妖精巢穴也需要打掃了。以前都是中級學徒在幹，葛瑞絲你可以去看看，試著讓妖精們信任你，允許你去打掃。”

  “至於阿斯旺，我們的主廚杜杜大人抱怨廚餘垃圾沒人收拾，你去幫忙吧。要小心點，杜杜大人脾氣不太好。”

  阿斯旺歡喜的應下，葛瑞絲麵無表情，陶德的臉色不太好看。

  高照再道：“對了，如果見到一個很可愛的銀發小姑娘，千萬不要失禮，那是奧冰……不，奧布萊恩大人。記得不要叫奧冰，那是導師們才有資格叫的。”

  老豆芽點著樹枝說：“高照你布置得很好，等妮維婭醒過來，她會很滿意的。”

  不得不說，這個老東西跟他還是有默契的。

  穩住這三個學徒，同時別讓他們生什麽壞念頭。

  老豆芽發話，陶德自然不敢再說什麽，皺著眉頭歪著嘴的離開。

  阿斯旺歡天喜地的跟在後麵，都顧不上和高照聊聊，能跟主廚杜杜大人打交道，那是多大的榮幸。

  葛瑞絲綴在最後，等兩人離開，她又轉了回來。

  她楚楚可憐的說：“豆芽先生，我可以跟高照單獨談談嗎？”

  樹枝不迭晃著，老豆芽說：“我這就退下。”

  等樹枝縮回去，葛瑞絲看向高照，目光忽然變得淩厲：“高照，你現在就是院長，對吧？”

  高照暗抽涼氣，這個女人，不可小覷！

  剛才他的確有很多紕漏，但誰能想到他一個初級學徒，居然能當上院長呢？何況還有老豆芽幫忙掩護。

  這個少女就想到了，語氣還這麽肯定，要知道成見可是一座大山啊。

  高照重新審視這個金發少女，眉目秀麗，身姿出眾。不得不說，跟妮維婭導師梅蘭相綻，不分軒輊，稱得上是院花。

  不過跟姿色相比，她的智力倒是更出眾。

  高照像被偵探道破真相的凶手，歎道：“你怎麽知道的？”

  葛瑞絲說：“我是最先回學院的，在學徒村廢墟遇到了奧冰……不，奧布萊恩大人，他告訴了我。”

  高照：“……”

  他也不遮著掩著了，坐回院長椅，換上沉冷語氣：“你知道了卻沒告訴陶德和阿斯旺，是有什麽企圖嗎？”

  葛瑞絲猶豫了片刻，忽然咚的一聲雙膝跪地。

  她跪得直直的，臉上閃過無數情緒，又急速消退，隻剩下蒼白的木然。

  “高照……不，院長，收我當親傳學徒吧。”

  “隻要你答應，我願意服侍你，做你的貼身侍從。”

  “我什麽、什麽都可以做的，我還是……還是幹淨的。”

  “你都不必對其他人宣布，隻是給我資源，給我機會，可以讓我盡快完成試煉，盡快晉升。”

  “求求你了！”

  又是咚的一聲，她的腦袋重重叩下，高高翹起的弧線宛如愛心。

  高照先是嚇了一跳，然後平靜下來。

  換在昨天還是學徒的時候，能被院花如此苦求，他怕是要升上雲霄了。

  現在麽……他是有老婆的人了啊。

  “葛瑞絲，你要知道，你的姿色還有貞潔什麽的，對巫師來說不值一提。”

  坐上院長的位置，經曆了吉拉古特的事情，心境自然也不同了。

  高照說：“企圖用這點東西換到優待，那是癡心妄想。”

  葛瑞絲哆嗦起來，像是被絕望壓得難以喘息。

  高照又道：“不過我很好奇，到底是什麽事情讓你這麽不顧一切？”

  葛瑞絲抬頭，金發雜亂黏在臉上，語氣淒然：“我是貝林卡斯王國的平民，我們全家被貴族強擄為奴，還好我被遊曆的巫師發現，教了我冥想術，指引我上了學徒穀的駝龍車。”

  “貴族知道我成了巫師學徒，不敢再逼迫我欺辱我。”

  “但他們也有親戚是巫師學徒，並不甘心，就跟我做了約定。”

  “如果十年內不能成為高級學徒，回去幫他們做件事，就不再優待我的家人，而是當作奴隸。”

  “可憐我的弟弟妹妹，他們還不到十歲。”

  她很用力的咬了咬嘴唇，繼續說：“我要盡快晉升，哪怕代價再大，也在所不惜！”

  高照忍不住嗤笑：“你對自己真有信心啊……”

  一般的學院裏高級學徒就是導師了，十年就想晉升到這個境界，還真是癡心妄想。

  葛瑞絲也自嘲的笑道：“所以我才會求你，不顧一切。真的很難看，但我沒有選擇。”

  高照還很好奇：“你該知道，我這個院長跟你一樣隻是初級學徒，紅星學院的危機也沒解除，你就不怕付出了一切，到頭來並沒收獲？”

  葛瑞絲苦澀的說：“如果是在其他學院，麵對起碼是正式巫師的院長，我連下跪哀求的機會都沒有，不是嗎？”

  “我隻能賭了，哪怕到最後一無所獲，至少是我自己做的選擇，我並不後悔！”

  “何況……”

  她的臉頰上飄過一絲紅暈：“何況我並不討厭……不，我其實也挺……喜歡你。”

  好有道理……

  這是把自己當風險極大的潛力股，押上全副身家投資了，真有眼光，也真敢賭。

  高照起身，走到葛瑞絲身前，按住她的肩膀。

  感覺得到她在發抖，到底是為即將得到的允諾而激動，還是為即將失去的而畏懼，高照無從知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