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階下之囚 五
作者:我本紅塵客      更新:2020-03-03 08:13      字數:3118
  西門獨步道:“那可不行,陳幫主你的身份何等尊崇,我……晚輩怎能那個隨便亂叫。”

  陳洪英道:“你我同為階下之囚,有什麽身份不身份的。小兄弟,你我二人言談投機,正所謂識英雄重英雄,大家相交傾蓋,一見如故,何不結為忘年之交如何?”

  西門獨步大吃一驚,脫口而出道:“萬萬不可……。”陳洪英道:“怎麽?”西門獨步歎了口氣,道:“晚輩怎能跟陳幫主你平輩論交,那不是太過……高攀了嗎?”

  陳洪英苦笑道:“什麽高攀低攀,現在也隻有你才叫我幫主。小兄弟,莫非你嫌棄老叫化是殺人凶手,才不肯答應?”歎了口氣道:“小兄弟,你的心思我懂,老叫化今日有此一難,身敗名裂固不必說,一條性命保不保得住也還是個問題,旁人都怕被牽連進來,劃地自清避之尚且不及,又豈敢跟老夫沾上一絲幹係?你這是明哲保身,乃是人之常情。算啦,我也不會怪你。”

  他自登上幫主之位,二十多年來幫中弟子對他俯首聽命,畢恭畢敬從來不敢有違。這一入獄,眼見各人前後態度迥異,簡直有天壤之別,於這人情世故可又更看穿了一層,登時生出感慨之意。

  西門獨步聽他話中露出落寞之意,於心不忍,說道:“陳幫主,你誤會了,晚輩不敢跟你平輩論交,並非怕惹禍上身。”陳洪英哦了一聲,卻不說話。

  西門獨步道:“陳幫主你眼下受些委屈隻是暫時的,你沒有殺人,真相總有水落石出的一天,等到他們查清楚了,自會將你迎出去,那時重登幫主寶座,再振雄風,也是指日間的事。所以嘛,晚輩不能跟你論交,最多也隻能做對朋友。”

  陳洪英黯然道:“能不能再做幫主我倒是無所謂,有人處心積慮設置這個圈套出來,其誌非小,顯是暗中有一個十分厲害的敵人窺伺在側,意欲對本幫不利,這才是我真正擔心的。”

  西門獨步道:“陳幫主你吉人自有天相,敵人的奸計必定不會得逞,你放心好了。”

  兩人說了這陣話,隻覺相互之間心情好了不少。陳洪英生性豁達,這沮喪之意也隻是在心中略一停留,便即消逝。見西門獨步執意不肯與自己論交,也就不再勉強。

  哈哈大笑道:“小兄弟,陳某一生相識遍天下,知心難有幾人,想不到臨近暮年居然能交上你這位小友,當真是大暢老懷,哈哈哈哈。”

  西門獨步也跟著大笑了幾聲,說道:“能跟陳幫主作朋友,是晚輩的榮幸,常人那是無論如何也不敢想的。”

  陳洪英笑了一會,忽然想起一事,問道:“小兄弟,你叫什麽名字,外麵可有什麽人沒有?他們不見了你,隻怕要著急。”

  西門獨步道:“陳幫主,你再叫我小兄弟可不敢當,叫我阿木就行了。我爹媽他們就算著急也沒有用。”

  陳洪英道:“怎麽?”西門獨步道:“他們二位老人家早就過世啦,你說著急又有什

  麽用?”

  陳洪英道:“原來……原來你是個孤兒。阿木,對不住啦,我不該問你這些話。”

  西門獨步淡淡一笑道:“不礙事。”心道:“老子給關在這鐵牢裏,十有八九是出不去啦。若是在這裏麵關上一輩子,哼,可便宜了白無秀這隻烏龜。”

  問道:“陳幫主,你可有什麽親人沒有?”

  陳洪英歎了口氣道:“我做了二十多年的丐幫幫主,至今仍是孑然一身,親戚朋友是沒有的,身邊就隻有一個小徒兒。唉,這樣也好,無牽無掛倒也省了不少事。”

  西門獨步道:“你的小徒兒麽,我見過,不知他叫什麽名字?”

  陳洪英道:“他姓馬,叫笑群,跟你一樣也是個孤兒,年紀可能跟你差不多大。”尋思:“群兒不知是否平安,若是落在陸千峰手裏,那可糟了。”

  馬笑群自小父母雙亡,當年流落街頭之時,還隻五歲大一點,被陳洪英見到了帶回總舵之中撫養。他無妻無子,孑然一身,將一腔心血盡數傾注在了馬笑群身上,這十幾年來兩人相依為命,名雖師徒,實則情同父子,此時言及,不由大是擔心。

  西門獨步見他忽然頓住了,一句話也不說,心下暗暗奇怪,尋思:“他怎的不說話了。”低聲叫道:“陳幫主,陳幫主。”

  叫了幾句,聽不到應聲。他甫入黑牢,雙眼還不能於黑暗之中見物,頭頂上雖有一絲微光,瞧出去仍是一片模糊。隻依稀見到陳洪英背靠著牆壁坐在那裏,至於頭臉則無論如何也看不清楚。心中甚是驚惶,又再叫道:“陳幫主,陳幫主,你怎麽啦。”

  陳洪英低低的道:“不用怕,我沒事。阿木,你先休息一會兒,待我運功通完穴後,再同你說話。”

  西門獨步道:“是。”知他運功之時,不欲讓人打擾。當下坐在地上,靜靜等待。隻坐得一會,便感不耐,隻覺心頭十分煩躁,難以靜心,暗道:“就這麽坐在這裏好像傻子一樣,當真乏味之極,陳幫主正在運功,我隻要不大聲說話,隻是在牢中走走,這麽一點小動靜料來也不會影響到他。”

  當下站起來,放輕腳步,在牢裏走來走去。牢內不過丈許見方,他從這堵牆走到那堵牆片刻即回。這一來一去,一去一來,已不知走了多少個來回,卻是不知疲累。隻覺這樣走個不停,反而比待在那裏不動還要舒服些。不知不覺間頭頂光線暗了下來,牢中變得愈加昏暗。

  陳洪英胸口穴道被封,本來隻須十二個時辰以後,便會自行解開,隻是他稍微一運氣,便覺胸口煩惡,氣息受阻,似乎連說話都不暢了。此刻時間充裕,豈有能解而不解的道理?隻是這幾處都是位當氣脈流經的大穴,解起來甚是不易,足足花了一個多時辰的光景,才將被封的穴道一一打通。暗中一運氣,立時真氣流轉遍布全身,勁力甫生,精神不由為之一振。

  他緩緩吐出一口氣,道:“好啦。”西門獨步聽他開口說話,

  當下停止走動,問道:“這就好了。”

  陳洪英點了點頭,忽然說道:“有人來啦。”西門獨步凝神傾聽外麵動靜,無一絲一毫異聲,詫異道:“沒有啊,是誰?”心想你是不是聽錯了。

  陳洪英身負絕世武藝,此刻功力一恢複,耳音立時變得加倍靈敏,老遠就已聽出這人下盤虛浮,腳下沒力,顯然是沒有什麽內力,說道:“是吳世發來啦。”

  話音剛落,果然一陣腳步聲響,由輕漸重,由遠及近,到了鐵牢門口。

  西門獨步大是佩服,剛想稱讚兩句。啪的一聲,鐵門下方接近地麵處開了一個半尺見方的窗口,隻聽吳世發說道:“臭小鬼,吃飯啦。”雙手端了一個木盤遞進來,上麵是一些飯菜,放在地上,說道:“快些吃,吃完了老子還要拿回去。”

  兩人身在鐵牢中不知時刻之過,想不到竟已到了吃晚飯的時間。西門獨步走近一看,見兩大碗白米飯上隨意搭著幾根青菜,毫無油水,夥食十分簡陋,皺著眉頭道:“怎麽這樣差,這是豬食,我不吃。”

  吳世發大罵道:“他奶奶的,有給你吃就算不錯了,還挑三揀四,你到底吃是不吃?”

  西門獨步聽他罵人,怒從心起,回罵道:“他奶奶的,老子就是不吃,你這臭叫化能把我怎麽樣?”

  吳世發怒道:“他娘的,你這小鬼還敢罵人,看我饒不饒你。”西門獨步道:“你不饒我,又怎樣?哼,你自己隻管吃好喝好,卻不來理人家吃不吃得好,哪有這個道理。”

  吳世發道:“什麽道理,到了這兒就得乖乖聽話,我說什麽就是什麽,誰管得著?你這小子當真不吃,好,我拿去喂狗。”雙手一伸,便要端了托盤走。

  西門獨步心想自己不吃不打緊,累得陳洪英也跟著餓肚子可說不過去,一把搶了過來,低聲罵道:“臭乞丐不得好死。”聲音雖小,吳世發還是聽到了,大怒道:“臭小鬼你說什麽?有種再說一遍?”

  西門獨步又罵了一句。吳世發大怒欲狂,他在這兒做看守,每次有犯人押到,均是擺足了臭架子,大發淫威。犯人稍有不聽話的,便對之大加折辱,一番整治下來,均是服服貼貼,從來沒有強項到底的,積久下來,自然而然養成了高高在上的習慣。眼前這小子居然敢出言頂撞,如何肯咽下這口氣?

  當下手足並用,將牢門擊得震天價響,喝道:“小鬼,有種你出來,老子我一把叉死了你。”

  西門獨步毫不示弱,也道:“死鬼,有種你進來,老子我一把叉死了你。”

  吳世發氣得幾欲暈去,要是這鐵牢中關的是尋常犯人,他早打開門衝進去將對方暴打一頓了。隻是這裏麵關押得有本幫幫主在內,陳洪英雖然入獄,他心下畢竟十分忌憚,便借他一百個膽子也不敢進去打人。這才後悔當初不該將兩人關押在一起,以致此刻飽受惡氣,卻又束手無策。隻得強壓怒火,罵罵咧咧而去,不再搭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