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國公皺著眉頭，不自然地推開了女子，說道：“芝娘，這麽久了，一點進展都沒有，你還想要再說什麽？”

  “老爺！”

  聽到魏國公語氣中的不滿，芝娘委屈地撅起了嘴巴，嘟囔著說道：“是夫人不願意見您，跟我有什麽關係？把夫人害成這樣的，是采枝又不是我！”

  “你既然辦不成，就安分一點，別有事沒事老來煩我！”魏國公說到這裏，語氣已經是極度的不耐煩，徑自推開眼前的女子，走開了。

  芝娘看著魏國公遠去的背影，忍著在眼眶裏打轉的淚水，心裏委屈萬分。

  “這天下的男人都一個樣……喜歡你的時候就把你捧在手心當個寶，有了新歡，就瞬間把舊愛全忘了！她怨你、恨你你也活該，我不過隻是想要個名分，你不想給就直接拒絕罷了，偏偏要給我出個這樣的難題來為難我！”

  芝娘嘴裏一邊碎碎念，一邊沿著走廊往回走。

  走了沒多遠，迎麵就跑來一個丫鬟，神色匆匆，看見芝娘，立馬上前，說道：“我的主子喲，可算找著您了！”

  “做什麽這樣急匆匆的？”芝娘問道。

  那丫鬟靠近芝娘，壓低聲音說道：“娘子，雪綮娘子的孩子今早沒了！”

  “哦……”芝娘聽了，神色隻是一怔，但馬上又恢複如常。

  “沒了就沒了吧，又不是什麽稀奇事兒，值得你這樣急急忙忙的嗎？”芝娘打了個哈欠說。

  “問題是，這事跟采枝娘子有關係。今個兒早上，老爺徹底是發怒了，現在她被關在房裏，老爺說等她生下孩子就把她發賣出去，再也不許回魏國公府！”那丫鬟說道。

  “有這事？”

  芝娘一聽，眼睛就亮了。她自跟魏國公以來，魏國公嫌她出身低，一直不肯給她名分。後來她們隨著魏國公從芸州回到府裏，采枝那個膽大包天的，居然敢下毒謀害夫人，結果事情沒做幹淨又給人揪了出來。不過萬幸的是她運氣好，偏偏就在那時有了身孕。雖然犯得過錯大，但魏國公到底心疼孩子，居然沒怎麽罰她。後來時間一長，她憑借著美貌複寵，魏國公也在她的花言巧語之下，漸漸的把這件事給淡忘了。

  隻是許氏這個正室夫人就倒黴了。那毒藥藥性凶，剛開始的時候又過了最佳的醫治時期，現在毒性已經侵入了五髒六腑，顯然是命不久矣。到底是自己的結發妻子，雖然感情大不如前，但是被自己的妾室害成這樣，魏國公的心中還是十分愧疚的。於是便立下一個規矩，想要個名分，必須經過夫人同意！

  於是她們這些在芸州跟著魏國公的妾室，居然一個有名分的都沒有！

  而許氏自那次以後，就纏綿病榻，鎖了自己的院門，再也不願見魏國公。哪怕魏國公再怎麽道歉，都無濟於事。

  “先別高興的太早。老爺隻是這樣說。那小賤人，手段多著呢。咱們這些人裏邊，她可是最得老爺歡心的。”芝娘心裏暗暗開心了會兒，但想到這許多，神情又暗淡了下來，神色鬱鬱。

  在魏國公這群侍妾裏邊，她顯然是最不得寵的一個。每次想到這裏，她都暗暗不服。輪身材、樣貌，她一樣都不輸給其他人。但魏國公就是嫌棄她之前伺候過別人，所以打從心裏就覺得她比其他人矮上那麽一截。

  “這天下的男人都一個樣，就許自己妻妾成群！”芝娘不止一次在心裏憤恨的想到。

  雖然魏國公嫌棄她，但偶爾還時不時會貪戀下她的身子。芝娘自然也不是個吃素的，既然跟了這個男人，自然就要為自己打算。她雖然沒妄想做魏國公的正室夫人，但名分這個東西還是要掙上一掙。

  隻是無論她用什麽方法討好許氏，許氏就跟拒絕魏國公一樣拒絕她，無動於衷。

  “唉……”

  “娘子歎什麽氣呀！”

  那丫鬟見自家主子神色鬱鬱，連采枝“打入冷宮”的好消息都無法讓她開心。於是出口安慰道：“娘子長得漂亮，心地又好，比采枝那個惡毒的女人不知好多少。老爺總有一天會看到娘子的好的！”

  “我才不稀罕他喜歡我！”芝娘撇撇嘴，小聲嘀咕道：“他那樣的人……”

  雖然不齒魏國公的行徑，但芝娘到底還不敢說什麽，隻能在心底裏批判下魏國公。

  “其實我還好，許氏才是真的可憐。現在病成這樣，連自己親生的兒子都被抱給了別人養。”芝娘悠悠地說道。

  她是真的同情許氏，並不是單純的隻是為了名分去討好她。可惜許氏並不領她的情。

  “這幾天我聽府裏的人說，夫人活不長了，也就這段時日了。”芝娘又聽旁邊的丫鬟說了一句。

  “香芸，這事情你最好別亂傳。”芝娘聽到香芸說的這句話，眼睛瞬間就瞪圓了，聲音也嚴厲了幾分。

  “娘子，我也就聽了講給你聽，我可沒到處亂說。”香芸縮了一下頭，說道。

  芝娘皺了皺眉，許氏這個人她也總共沒見過幾次，但是她打從心底裏同情許氏的遭遇。

  “娘子這麽為她擔心，可她卻是個油鹽不進的，娘子，她要是不領情我們還是算了吧。說不定許氏這一走，老爺就改變主意了呢。”香芸又說道。

  “我自有主張，這事情你就別隨便插手了。”芝娘說道。

  主仆二人漸漸走遠。

  香嵐站在回廊的另一側，看著那兩人遠去的背影，暗暗攥緊了手心。

  本來倒完藥渣，她就打算回去了。隻是忽然好奇心起，沒走多遠她就原路返了回去，暗暗跟著芝娘，然後就聽見了他們的對話。

  香嵐雖然不怎麽出門，但京州城風聲鶴唳，人人自危的局勢她是知道的。現在都什麽時候了，魏國公居然還有心情與他從芸州帶回來的那一堆侍妾尋歡作樂。香嵐想到這點，更是為許氏抱不平。

  不過這芝娘……心眼兒倒不壞。

  思量了半天，香嵐回到了房間。

  香嵐洗好了藥罐，看見許氏已經睡下了，臉色十分沉靜。香嵐把手指探到了許氏的鼻間，確定呼吸氣息平穩，才又把手指抽了回來。

  這似乎已經形成習慣了。剛解毒的那段時間，許氏時不時就會突然沒了呼吸，總是把香嵐嚇個半死。大夫讓她整夜守在床邊，隻要許氏一有問題，就馬上灌藥。

  所幸現在這樣的情況，已經出現的越來越少，不過香嵐還是十分不放心。許氏休息的時候，她一定要守在床邊才安心。

  許氏並沒有睡多久，醒來之後看見香嵐跟往常一樣守在床榻邊，心裏就一陣心疼。

  “夫人。”

  瞧見許氏醒來，香嵐馬上喚了許氏一聲。

  “水？”許氏覺得有點渴，開口要水喝。香嵐馬上給她倒了杯水。

  許氏就著香嵐的手喝了幾口水，香嵐見許氏麵色好了很多，心中也是長長的舒了一口氣。

  “香嵐，也就你會這麽來守著我。若是旁人，瞧見我這個樣子，早就離我而去了。”許氏對香嵐說道。

  “那夫人還說要給我尋個婆家？”香嵐笑了笑，打趣地說道：“我若是走了，夫人怎麽辦呢！”

  “但我也不能因為我自己而耽誤你呀！”許氏對著香嵐苦笑著搖了搖頭，她拉過香嵐的手背，輕輕地拍了拍香嵐的手，繼續說道：“我覺得最好還是給你相看看，畢竟你年紀真的是不小了。”

  “夫人……”香嵐瞬間就有些無奈。許氏的好意她知道，但是這種時候，你叫她嫁人，她怎麽敢？

  在香嵐的心裏，她是真的已經把許氏當成是自己的母親了。哪有女兒在娘親病重的時候拋下娘親去嫁人的？

  “先別說這個了。夫人，我跟你說，咱們目前一直這樣在府裏耗著，不是辦法！”香嵐對許氏說道。

  許氏聽了香嵐的話，皺了皺眉，說：“現在我這個樣子，咱們除了在府裏，還能去哪兒？”

  一說到這裏，許氏就想起了遠在邊疆的女兒，眼眶禁不住就濕了起來。

  “當然是離開這裏了。夫人，您之前不是一直都想離開這兒嗎？”香嵐說道。

  剛開始被采枝謀害的時候，許氏確實想走，也想與魏國公和離。但哪知魏國公明明對她已經沒什麽感情了，偏偏不肯放過她。還想請求她原諒。許氏想想就覺得好笑。

  若魏國公真心想與她重修於好，又怎會養著那一大堆侍妾？還說什麽要名分必須經的她同意……這男人，真是虛偽至極。

  明明是他自己，怕落下拋棄發妻的話柄，所以搞出這麽些由頭。在許氏看來，魏國公是巴不得她早死！

  這地方，她確實是一刻都不想待了。

  “我倒是想，可要怎麽離開呢？”許氏苦笑。

  自她纏綿病榻以來，尋芳園裏的丫鬟小廝是走的走，散的散，唯獨剩下了香嵐一個。不過這樣也好，不想留下的人，許氏也不想勉強，仆人貴不在多，最重要的便是忠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