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非衣之於申屠默來說，不僅僅隻是柯正和雪姨的女兒這麽簡單。

  非衣出生之後，雪姨的身體很不好，這丫頭是他從小照顧著起來的。

  從她丁點大，連笑都不會，隻會哭的時候，一路看著她漸漸學會笑，學會翻身，學會爬，學會慢慢走。

  他一路陪著她過來，這丫頭成了他最親最親的人。

  比師父，比雪姨，比黑雷柯雨薇那些人，還要親。

  所以在第一次知道非衣就是他的丫頭之後，他激動，他懊惱，他後悔，他暗自發誓，這輩子，都要用自己的生命來守護她。

  她是他的丫頭，就像是他最親最親的妹妹，也像他最親最親的女兒。

  你無法想象那種失而複得的感覺，就像是原本黑暗的人生，忽然過了一絲光明。

  顧非衣在一歲多的時候，跟著雪姨離開，之後音信全無。

  那時候柯正被人追殺，有傳聞說他被仇家殺死了。

  雪姨就像是瘋了一樣，不顧眾人的阻攔，偷偷帶著還是嬰兒的非衣離開。

  這一走，從此，申屠默再沒有見過顧非衣，直到幾個月之前，在戰慕白的別苑。

  沒了顧非衣，他就像是失去了全世界最親最親的人那般，從此，他的人生再沒有任何陽光。

  哪怕當時照顧顧非衣時，申屠默也不過是個六歲左右的孩子，但，六歲的他已經足夠的成熟。

  非衣是他的丫頭，從心裏疼到骨子裏的丫頭。

  知道柯雨薇去而複返傷了她之後，他氣得幾度想要將柯雨薇親手撕掉！

  柯雨薇該感謝自己有那樣一個父親，如果不是因為她是柯良的女兒，申屠默絕對會親手撕了她。

  當他知道顧非衣好了，卻一直被養在京華苑的時候，他想過很多辦法，想去見她。

  可是，太子爺將她保護得很好，根本不讓她見任何人。

  因為和戰慕白的合作，申屠默去過幾次京華苑，都沒有見到顧非衣。

  但他至少知道，她還是好好的。

  隻要她好，就好。

  顧非衣不知道在申屠默懷裏哭了多久，等她從他胸懷中抬起頭的時候，眼睛是腫的。

  她哭了很久，眼淚都要哭幹了。

  “我媽媽……”

  “對不起，我不知道她最後去了哪裏，我連她的……遺體都找不到。”

  他派人查過，當時的雪姨被柯正的仇家追殺，為了不讓自己成為柯正的致命傷，雪姨被那些人追到海邊的時候，跳海自盡了。

  從此，再沒有人見過她。

  大海茫茫，從那麽高的地方跳下去，生還的可能性為零。

  當時柯良和柯正都找了很久很久，始終沒有雪姨的半點音訊。

  人落在海裏，想要將屍體找回來，基本上是不可能的事情。

  後來柯正再度陷入仇殺的陰謀中，這些歲月，就一直一直重複著過來了。

  直到他將特政發展起來，也直到他後來收了兩個了不起的義子，太子爺和北冥夜。

  有了太子爺和北冥夜的幫忙，特政迅速壯大，柯正德高望重，受越來越多的人愛戴。

  路，就是這樣一步一步跨過來了。

  至於顧非衣，除了柯良和申屠默，根本沒有別的人知道她的存在。

  他們都以為，當初雪姨跳海的時候，是抱著非衣跳下去的。

  柯正連自己還有個女兒都不知道，柯良也不打算告訴他。

  雪姨已經不在了，連自己的女人都保護不了，柯正備受良心的煎熬，原本就活的不痛快。

  要是讓他知道自己還有個女兒，女兒和他女人一起跳崖身亡，他們擔心他會受不了。

  反正，這丫頭已經不在了，何必再給他添一筆惆悵？

  至於柯正自己，他對雪姨的感情一定很深很深，要不然，也不會幾十年來從來沒有再要過一個女人。

  他單身了一輩子，用一輩子來思念雪姨，直到死的那天，依舊不知道自己還有一點血脈留在這世上。

  申屠默揉著顧非衣的長發，聲音柔柔的，就像拂在身上的海風一樣。

  “如果老師還活著，他一定很愛很愛你，一定。”

  “如果雪姨還在這世上，她也會是天底下最好最好的媽媽，她是愛你的。”

  顧非衣鼻子一酸，差點又要掉眼淚。

  爸爸和媽媽都是很愛很愛她的，她堅信這一點，雖然，自己從來沒有見過他們。

  “謝謝你。”這座島，是媽媽生前住過的地方，如果申屠默不帶她來這裏，她一輩子都不會知道，還有這麽一個地方值得自己留戀。

  申屠默心裏其實還有許多話，隻是到了最後，忽然就覺得，很多話，說與不說已經沒有任何區別了。

  “這麽說，柯雨薇確實是柯良，也就是我叔叔的女兒？”顧非衣抬頭看著他。

  申屠默點點頭，提起柯雨薇，心頭始終有一股惡寒，反感，厭惡，甚至痛恨。

  柯雨薇就像是一團陰影，在他心頭腦海裏揮之不去！

  顧非衣牽著他的大掌，輕輕拉了拉：“都過去了。”

  從他說出他看著她出生，看著她學會笑，學會翻身，學會爬，學會蹣跚走路的那一刻起，她已經徹徹底底將他當成是自己的家人，真正的家人。

  他真的是她的家人，小時候，還是他照顧自己的。

  雖然那時候的顧非衣才不過幾個月，一歲多點，現在的她對那時候的事情，也已經徹底沒有記憶。

  但，當他說起來的時候，自己就仿佛可以看到當初的一幕幕那般。

  那麽親切，那麽溫馨，那麽安寧。

  申屠默一定是個很好很好的大哥哥，比任何人的哥哥都要好。

  “走，再帶我去別的地方看看。”

  “好。”

  他們沒有提任何關於修羅的事情，或許對於現在的他們來說，修羅這兩個字已經沒有任何意義了。

  他至於她來說，不過是一個很親很親的兄長，比有血脈關係還要親的兄長。

  其他的關係，其他的身份，隻是浮雲。

  “默大哥，你十幾歲才回申屠家，申屠家的人對你好嗎？”

  走在林中小道上，她悠悠問道。申屠默眸色沒有任何變化，看著藍天白雲，淺淺一笑：“好不好，對我來說沒任何區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