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輩子，戰慕白都沒有這麽恐懼過。

  血，要不是從顧非衣身上流下來，換了在他身上，任何地方都可以。

  就算是讓他的心髒流血，他也不介意，隻要她能好，隻要她和點點都能好起來。

  活了二十多年，他真的從沒有一刻，像現在這般害怕。

  他怕，真的怕！怕懷裏的女孩撐不住，怕他從未見過麵的點點……

  “不要怕，沒事的，乖，沒事的！”

  可最讓他不安的是，非衣為什麽一直兩眼無神，看起來就像是木偶娃娃那般？

  她明明是醒著點，意識卻一點都不清醒，那雙睜著的眼睛裏頭，沒有往日一絲絲的光亮。

  她整個人就像是徹底沒了靈魂那般，怎麽會這樣？

  是身體已經到了承受的極限，還是被嚇壞了？

  “顧非衣，顧非衣……”身後，火薔薇淒厲得可怕的聲音，隨著晚風送來。

  戰慕白隻覺得心煩意燥，那把聲音，就像是一個魔咒那般，明明對他一點影響都沒有，但，就是聽得格外刺耳不舒服。

  “別慌，丫頭，我馬上……”

  聲音戈然而止，戰慕白的步伐，也猛地停了下來。

  低頭，目光落在自己胸口上，那裏，一朵血花正在以最快的速度，迅速染開。

  他不知道什麽時候開始，丫頭手裏多了一把短刀，但現在，這把短刀就在自己的胸口，被深深紮入到皮肉間。

  猛然，顧非衣五指收緊，呲的一聲，短刀被她拔了出來。

  手起刀落，再一次深深紮入原本就已經受傷的位置。

  血，再一次瘋狂湧現，那一刻心尖的痛，比不得她無神的雙眼給他帶來的那份痛楚。

  第二次她將短刀拔出，正要第三次紮進去的時候，他單膝跪了下去，大掌一扣，將她的手腕扣了下來。

  不舍得將她捏痛，所以他寧願讓刀鋒傷到自己的手指，拿著刀尖把短刀從她手裏奪了過來，一把扔到不知名的遠處。

  手掌心那刺目的猩紅，讓顧非衣無神空洞的雙眼微微尋回了一絲絲光澤。

  可看到他胸口那片血跡，她卻像是收到了驚嚇一般，纖細脆弱的身體顫抖了起來。

  “別慌，一點小傷而已。”戰慕白聲音沙啞，唇角甚至已經溢出一縷血痕。

  可他唇角的笑，確實那麽美好，那麽溫暖，那樣的安撫人心。

  真的很美，美的讓天地萬物在這一瞬間，都徹底失去了顏色。

  顧非衣癡癡看著他唇角眉梢的笑意，忽然之間，好像沒有那麽害怕了。

  這個人，讓她很安心，沒有溫度的身體，也似乎在他暖暖的目光之下，慢慢尋回了一點溫度。

  “不要怕。”戰慕白深吸一口氣，用力閉了閉眼，再一次將她抱了起來。

  非衣依舊迷迷糊糊地，靠在了他的懷裏，人依舊不知道自己在哪裏，也不知道她在做什麽。

  靠在他的懷中，就像是漂泊了很久很久之後，終於找到一個港灣那般。

  她真的找不到方向了，甚至忘了自己究竟是什麽人，到底想要做什麽。

  好累，好冷，好痛，渾身都在痛……

  他似乎一直在走，可是她不知道，他到底要帶自己去哪裏。

  但他說的話，卻像是一股暖流，慢慢滲入她的心扉，讓她心安，讓她暖和起來，讓她不再那麽慌亂害怕了。

  他讓她不要怕，嗯，她不怕，她不怕了……

  “顧非衣，殺了他，殺了他……”

  淒厲的聲音，再一次從身後傳來。

  原本已經安靜下來的顧非衣，猛地又睜開了眼眸，身上好不容易找回來的一絲絲溫度，一瞬間凝結成霜。

  “殺了他，殺了他……”那把聲音始終不願意消失，那麽遙遠，卻又那麽近！

  猛地，她五指成拳，用盡全身所有的力量，一拳往眼前男人已經受傷的心髒砸去！

  那麽重的一拳落在傷口上，雖然比不得短刀帶來的傷害，但，對一個重傷的人來說，幾乎是摧毀最後一點毅力的凶器。

  戰慕白腳下一個踉蹌，一步沒有踏穩，抱著顧非衣往地上狠狠摔了下去。

  心慌意亂的，兩個人的身體快要撞上地麵的時候，他猛地一個翻身，讓自己墊在顧非衣身下，率先著地。

  啪的一聲，這一摔真的很重。

  胸口上的血原本就沒有停過，這會，更是仿佛潮水一般，湧現不斷。

  盡管戰慕白已經耗盡了所有的力氣護住顧非衣，可她的腦袋還是不小心碰撞了一下。

  異樣的痛，讓原本渾渾噩噩的大腦，漸漸清晰了起來。

  “顧非衣，殺了她……”聲嘶力竭的火薔薇捂著自己不斷流血的左眼，跌跌撞撞追了過來。

  戰慕白毀了她的眼睛，他毀了她的眼睛！

  不殺了他，無法讓她泄恨！她一定要殺了他！

  顧非衣甩了甩頭，差點又迷失在這把聲音裏頭。

  可是，眼下滿目的猩紅，卻讓她心驚膽戰地，一下子清醒了好幾分。

  “慕白……”他的胸膛是怎麽回事，為什麽全是血？他的胸口……老天！都是血！還在不斷湧出！

  “慕白！”她撲了過去，被眼前這一幕，嚇得徹底清醒了！

  剛才發生的一幕幕，在腦海裏並不清晰，她隻記得，有人給了她一把短刀，告訴她，要殺了這個男人。

  她傷了慕白！他胸口的傷，是她下的手！

  “不！慕白！”他的傷！天啊！怎麽會這樣？怎麽會這樣！

  他的心髒本來就不好，他還等著做手術，他馬上就要好起來了！

  “戰慕白，我要你死！”火薔薇手裏拿著另一把刀子，飛快地撲向倒在地上的戰慕白。

  “不要！”顧非衣根本沒有任何思考的餘地，完全是下意識的，直接撲了過去，用自己的身體擋在戰慕白身上。

  他快要做手術了，這個時候，決不能再受半點傷害。

  他很快就可以好起來的，隻要手術成功，一定可以好起來。

  不要傷害他，不要再這個時候，傷了他！

  好不容易，好不容易他才答應做手術，好不容易，他才有重新活過來的機會！不要傷害他，不許傷害他！誰都不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