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夜深人靜之時，一輛顏色低調的車子從京華苑開了出去。

  戰司衍的住處，今晚一片昏沉。

  主人家不允許開燈，整個別墅，到處都是黑漆漆的。

  秦琛將車子開進去的時候，幾乎一頭撞在出來的保安身上。

  院子裏安靜得可怕，隻剩下幾個老傭人，以及兩三個在這裏做了許多年的老保安。

  “六爺呢？”秦琛下車問道。

  老保安歎了一口氣，往後頭看了眼：“六爺……應該還在後院裏。”

  對於六爺抱著明珠小姐的屍體回來的事情，其實很多人都想知道發生了什麽事，但，六爺不說，睡也不敢問。

  六爺一回來，就將所有人遣散，連他們這些老員工，也很快就要離開了。

  就算舍不得離開，六爺也對他們的求情視若無睹。

  大家不是怕沒了工作，之前管家已經給了他們每個人一大筆遣散金，大家是舍不得離開這個家。

  六爺去了後院，親手將明珠小姐埋葬，至今人還在後院裏，誰也不敢去打攪，也不知道那邊現在什麽情況了。

  總之，今天晚上，整個別墅就像是陷入了一片沉鬱中，暗無天日。

  秦琛將車直接開到後院，雖然沒有燈光，但，借著淡淡的月色，果然還是看到戰司衍坐在一個新蓋的墓碑前，整個人安靜如雕塑，和墓碑徹底融為一體似的。

  這麽快，墓碑都做好了……

  秦琛忍不住看了剛下車的太子爺一眼，一絲擔憂：“要不要我也過去？”

  “你怕他會傷害我？”戰九梟臉上沒什麽表情，眼底卻掠過一絲難得一見的黯淡：“他是我六哥。”

  “抱歉，是我想太多……”秦琛低頭，不敢再說什麽。

  太子爺心情也不好，很不好。

  秦琛不是戰家的人，和戰司衍也沒什麽感情，現在這樣，戰司衍一無所有，還死了一個看起來他也挺在乎的女人，會不會走投無路的時候傷害太子爺，他實在是不敢保證。

  但，太子爺那句“那是我六哥”，卻真的讓秦琛慚愧了。

  他們，始終是兄弟。

  戰九梟走在戰司衍身後，目光落在前頭那座墓碑上。

  墓碑是新蓋的，應該說，不過是個墳頭，最簡陋的那種。

  上頭有一行字：柔兒之墓。

  其實這個假的戰明珠，真的柔兒小姐，應該可以安息了。

  至少，戰司衍給她的墓碑上，寫的不是戰柔兒，而是柔兒。

  戰九梟對感情的事情，其實還不是那麽懂，那麽他心裏有人，愛情這兩個東西，依舊是參不透。

  隻知道，如果是自己，如果同樣的事情發生在他的身上，他也不會寫任何和戰這個姓相關的稱謂。

  那代表在他心裏，這個隻是自己的女人，而不是什麽戰家的小姐。

  知道戰九梟來了，戰司衍也沒有任何表示，依舊坐在墳頭前，看著那個孤墳，麵無表情。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才終於開了口：“謝謝你，沒有將明珠的下落告訴老頭子。”

  戰九梟沒說什麽，又淡淡看一眼那口孤墳。

  沒錯，戰明珠現在還活著，他既然能查到柔兒的事情，自然也能查到戰明珠現在的下落。

  她和當初的男朋友，也是現在的丈夫，還有丈夫的媽媽，三個人在一個不知名的地方，過得很好。

  當初戰司衍給了她一大筆錢，她丈夫自己開了個小公司，現在的生活雖然比不得在戰家時那麽風光奢侈，但也不會過得很苦。

  最重要的是，明珠的丈夫也是個非常有上進心的男人，人老實，也肯幹！

  跟著這樣的男人，明珠的下半輩子應該是可以過得很好了。

  戰九梟不說，是因為不想戰家再添一抹冤魂。

  當初被戰司衍找到，戰明珠說了給她一天的時間，和她男朋友說清楚，然後跟他回家。

  可是，她當晚就和男朋友跳海，準備要殉情。

  是真的跳了，雙雙落海，差點就死在海裏。

  戰明珠的性格就是這樣，說不上溫柔什麽的，有點大小姐的脾氣，最重要的是，她很執著。

  那時候戰司衍看她和自己說話時候的表情不對勁，不願意多說，眼底也沒什麽波瀾，他就知道，事情一定不會像她說的那麽簡單。

  果不其然，真的準備自殺，幸好他早有防備，一直讓人盯著他們。

  兩個人跳海，立即被戰司衍的人救了上來，戰司衍還將她男朋友的老母親帶過來了。

  身體發膚受之於母，自己老母親都不照顧好，還有什麽資格當別的女人的丈夫？

  當時戰司衍將戰明珠的男朋友狠狠罵了一頓，才打消了他們尋死的決心。

  戰司衍其實真的不是個惡毒的人，甚至可以說，他的心是很善良的。

  給了他們錢，給他們安排好後路，他準備回來，告訴老爺子明珠跳海了。

  沒想到回來的時候，遇到一個女孩被流氓欺負，更沒想到他路見不平救回來的女孩，和明珠完完全全長得一模一樣。

  於是，他將柔兒帶回來，讓她當上了戰家的孫小姐。

  當初柔兒回來之後，一直將自己鎖在房間裏，誰都不見，隻願意見戰司衍。

  大家還以為她受打擊太重，一時半會麵對不了。

  誰也沒想到，那段時間，柔兒每天聽戰司衍說戰家的事情，漸漸讓自己從內到外，變成了真正的戰家孫小姐。

  事情，也就這樣了。

  如果柔兒沒有愛上戰司衍，如果戰司衍沒有被老爺子逼瘋，也許，現在大家還好好的。

  可是這世上，什麽都有，就是沒有如果這種事。

  戰九梟將事情說出來，卻選擇性幫忙隱藏了戰明珠的行蹤，這點出乎了戰司衍的預料。

  自己這個弟弟，做事出了名的鐵腕冷酷，可以說得上不近人情，這次竟然多了如此多的人情味。

  難道是因為身邊有了女人之後，做事的風格也多多少少受到了影響麽？

  戰司衍站了起來，回頭看著戰九梟，忽然，竟淡淡笑了。“沒想到，太子爺也有柔情的一麵，從今以後，我不需要擔心你會不會孤寂一輩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