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塊頭見他沒了聲響，生怕他就這麽死了，不管不顧地撲了過來，一把鼻涕一把淚：“方文生，你快醒醒啊……”

  “他也救不了你，能救你的……”秦雲崖說到這裏，頓了片刻，一字一句，緩慢而頹長：“唯有你自己。”

  唯有……他自己……

  大塊頭緩緩放下了手，沉默了許久：“我隻知道教主是個身份尊貴之人，但我確實未見過他的真容，也不知道他的身份。或許應該說，整個古天教除了他自己，便沒人知道他的身份了。”

  他向來智商不夠用，所以很多事情教主也不會跟他商量，他知道的的確不多。

  秦雲崖微垂下眼簾，拿起桌上的茶盞抿了一口，施施然起身，不曾開口說話，便牽著獨孤暮染的手離開了。

  “他一看就是光知道出力的，古天教教主何其聰明，又怎麽會把那些最機密的事與這樣的人說呢？”馬車內，獨孤暮染一手支了起來撐在腮邊，一手拿著一柄繪著雪梅的木骨小扇有一下沒一下地扇著風。

  說到這個，也許審審鍾厲會有意外的收獲。

  秦雲崖的目光落在她粉嫩光潔小巧可愛的指頭上，片刻才接道：“我從沒奢望過能從他嘴裏問出些什麽。”

  那個方文生，才是真真正正他所看重的。

  方文生掌管著古天教內所有瑣碎之事，那些帳目、商鋪、安插的教眾、出入走帳方式，必然他都一清二楚，想要將古天教連根拔起，知道這些便也不難了。

  獨孤暮染瞧著他的側顏，在昏暗的馬車裏隨著晃動的車簾子明明滅滅的，線條明朗，好看非常：“那你的目標是方文生。”

  那個被他折騰得隻剩半條命的人嗎？

  “他比十良重要上許多。”秦雲崖衝她勾了兩下手，獨孤暮染湊了過來，他將蓮兒擺在馬車矮榻上的一顆水潤黑紫的葡萄塞進了獨孤暮染嘴裏：“不過，鍾厲更重要。”

  但是鍾厲與燕囚芳有異曲同工之妙，他大抵是審不動的，若是他去審，鍾厲隻會求著一死，但獨孤暮染去就不同了。

  獨孤暮染在那一段時間裏，曾經那麽真心地對待過他，鍾厲必然都記在心裏，獨孤暮染動搖他的可能性，便很大。

  畢竟，隻要是人，便都有感情。

  “你想讓我審鍾厲？”獨孤暮染秀眉微微一擰將嘴裏的葡萄咽了下去，若有似無地歎了口氣：“他若是方平鬆便很好，隻是鍾厲……”

  那是她完全不認識的一個人，她沒有很大的把握。

  “一個人扮演另一個人，總有幾分是真正的自己，你莫忘了，方平鬆便是鍾厲，鍾厲，也是方平鬆。”秦雲崖輕笑了一聲，似是覺得獨孤暮染這樣的苦惱無甚必要。

  “那先曬他兩天吧，我明日得先去別苑瞧瞧蕭景樓。”獨孤暮染這個時候實在不願意麵對鍾厲。

  再者，蕭景樓和莫青塵配合著她一

  起騙鍾厲，雖然蕭景樓毒已去除，但身體卻依然不大好，將養了這麽久也不見有多少起色，還是一樣瘦，還是一樣麵色慘白，她得抽個空再去看看，畢竟莫青塵關心則亂嘛。

  又去看那兩個男人？

  秦雲崖臉色沉了下來，壓著嗓子道：“那不是有一個莫青塵？”

  他還愧得是個聞名天下的神醫呢。

  “對象不同，關心則亂嘛。”獨孤暮染眯著眼睛笑道。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馬車便到了王府，剛下了馬車，明叔便走了上來，拱手作揖，垂頭躬身：“王爺、王妃，府裏來客人了。”

  “客人？”獨孤暮染好奇極了。

  北江王府鮮少有客到，其實想來的人多得是，畢竟秦雲崖身份特別，又位高權重，巴結他的好處多得是，可秦雲崖又太過冷漠，大多沒有那個膽子來。

  “是奕老王爺和他的孫女秦書晗來訪，已經坐了有一會兒了，我說王爺王妃出門去了，他們願意就這麽等著。”明叔在北江王府很多年了，這些年不知替秦雲崖擋過多少來訪，但畢竟秦奕與秦雲崖同輩，又坐著這麽等著，大抵是有很重要的事要與王爺談，明叔是個人精，怎會不知道？

  “他們……”獨孤暮染腦筋一轉，馬上就明白了他們來訪之意，她曬笑了一聲，偏頭看秦雲崖：“看來對皇後之位，她是勢在必得。”

  “那也要看她有沒有那個福份。”秦雲崖將手放在她的纖腰上，不置可否地道了這麽一句，攬著她進了府門。

  據他所知，秦奕的孫女秦書晗是個蠻橫嬌縱的，那必然登不了大雅之堂，更別提當上一國之母了。

  大廳內。

  一頭白發的秦奕挺著腰背坐在右首側，他已是近七十高齡，雖然滿頭白發，但氣色紅潤，目光炯炯有神，一身赤棗色長袍加身，得體又顯貴氣，一看便知是個常年養尊處優的人。

  在他左手邊，秦書晗手裏捏著一柄藍色小扇，正百無聊賴地一下一下扇著，時不時地蹙一下秀眉，壓著聲音抱怨道：“爺爺，還得等到什麽時候，就非要在這裏等著嗎？”

  秦雲崖是個王爺，她爺爺也是王爺啊，她不明白同是皇親的爺爺為什麽非要來拜訪秦雲崖和獨孤暮染，還帶了不少貴重的禮物，可顯然他們並不多麽受待見，至少連禮物那個管家也沒有代為收下，如今還推在案幾上，很是惹眼。

  “耐心些。”秦奕斜眼瞧了她一眼，凜著聲音道。

  他的孫女啊，若想登上那個寶座，秦雲崖與獨孤暮染是十分重要的，要至少秦雲崖在整個大鄴裏說話都舉足輕重，一國之母這件事在朝堂上整整辯了幾個月也沒個結論，最後皇上煩了，舉辦的賞花會還不是交給了獨孤暮染。

  那是為什麽？

  是因為信任，是因為倚重，是因為尊重。

  這樣的人，自然是要花些功夫討好的。

  秦奕正想著，便看見兩道人影從院外徐徐而來，男的一身墨袍身材挺拔修長，一張俊臉線條分明，帶著幾分疏離與清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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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