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

  楚辭隻是淡淡一句，沒有解釋太多。

  雖然他有運氣護體可以不怕高溫，可是連續幾個小時炙烤還是讓他損失大量的水分。

  現在整個人都像是從水裏撈出來的一樣。

  從頭發到鞋子，還有身上的所有衣服都在滴水，每走一步都在地上留下一個濕漉漉的腳印。

  身後更是如同小溪一樣汗跡涔涔。

  寧柔趕緊從車上拿出幾瓶礦泉水遞了過去，楚辭接過水一口氣全部喝幹淨，終於輕鬆幾分。

  上車，閉眼。

  一覺睡醒，寧柔已經將車停在博古齋門口。

  “看你睡得熟，就沒喊你。”

  寧柔在旁邊小聲說道。

  楚辭看了一眼時間，長出一口氣：“還好，來的及。”

  說完拎著手中的碗回到二樓工作室開始最後的處理步驟。

  寧柔在旁邊看著楚辭的動作，一言不發，她知道楚辭現在要做的是做舊處理。

  作為鑒寶世家的人，她雖然掌握各種古玩的鑒定卻從來沒有接觸過做舊，現在看到楚辭的動作眼中充滿好奇。

  “砂紙！”

  楚辭一聲吩咐，寧柔當即從旁邊翻出80目到2000目不等的砂紙遞過去。

  隻見楚辭接過砂紙，從80目的開始，沿著碗中紋路不停地摩擦，將原本通透的玻璃碗打磨出磨砂痕跡。

  加水淘洗幹淨，再換上100目的砂紙繼續打磨。

  楚辭的手速不快，每一下都擦的極為小心，像是在刻意避開某些位置，反而對另外一些部位進行精細打磨。

  連續處理了七八輪後，楚辭終於停下手中動作，重新喊出聲。

  “氫氟酸！”

  聽到這個詞語寧柔瞬間變了臉色。

  氫氟酸是氟化氫氣體的水溶液，清澈，無色、發煙的腐蝕性液體，酸度不強卻有著極強的腐蝕性，能夠輕易腐蝕玻璃。

  一般都是在工業蝕刻中才會用到，楚大師現在這樣毫無防護……

  寧柔思緒翻飛，手中動作卻絲毫不慢，徑直取了氫氟酸遞給楚辭。

  楚辭看著手中的玻璃碗，翻轉查看幾遍後將一側的電烤爐打開，又取出一把淺色粉末，將氫氟酸倒入粉末混合成膏狀塗抹在玻璃碗內部，開始用2000目的砂紙打磨。

  隻是這一次和之前都不一樣，楚辭的動作十分小心，每次打磨不到十秒就更換新的砂紙，等到內部全部處理完，才開始處理外部。

  一樣的混合膏狀物體，用2000目砂紙打磨幹淨，全部處理完，楚辭將包裹完整的玻璃碗放在電烤爐上麵開始烘烤。

  一手提著碗，一邊烘烤一邊旋轉。

  每次看到膏體出現幹燥的情況，就開始滴加氫氟酸。

  電烤爐的溫度也慢慢升高。

  從500度加到800度。

  燒的通紅的電爐絲赤紅一片，讓空氣都有幾分扭曲。

  寧柔站在數米外都感覺到空氣中傳來炙熱的氣浪，楚辭就像沒有感覺一樣絲毫不在意，專注地旋轉著手中玻璃碗。

  手臂上滲出汗滴，全部流下，滴在地上。

  等到楚辭將手中的氫氟酸全部滴完，屋內突然出現一股奇怪的味道，這股味道簡直比臭雞蛋加榴蓮加臭豆腐混合在一起的味道更加難聞。

  寧柔當場沒有忍住，奔去廁所吐了個天翻地覆。

  等她出來，才發現玻璃碗周圍的膏體已經從淺灰色變成濃鬱的棕褐色。

  剛才的氣味也是從中傳出。

  楚辭卻像是沒有任何嗅覺一樣繼續盯著碗的變化。

  直到膏體開始向著黑色轉變，楚辭眼中終於露出一抹精光，將整個玻璃碗投入旁邊準備好的滾油中。

  “滋啦”一聲！

  鍋中的玻璃碗就像是炸雞翅一樣瞬間變得金黃，外層幹硬的膏體此刻泛著一股濃鬱的油炸臭豆腐的味道。

  寧柔覺得自己肚子都開始有些咕咕亂叫。

  楚辭的行為已經嚴重超出她的認知，她雖然沒有學習過做舊相關的知識可是也知道不少常見的做舊手法。

  要麽就是深埋、要麽就是血沁、要麽就是用酸堿直接製造腐蝕外觀。

  可是從來沒有見過像楚辭這樣又是烤又是油炸的方法。

  “難道這樣真的能夠做舊玻璃製品？”

  寧柔有點震驚。

  因為玻璃製品的做舊向來都是古玩界的一大難事，從組成和情況來看，就算是千年前的玻璃，如果器形精美，保養得當，和現在的玻璃工藝品幾乎沒有區別。

  這種情況導致業界根本沒有人對玻璃做舊的方法有有效的鑒別手段，隻能通過鈐印、實物記載來查看玻璃製品的年代。

  一旦楚辭能夠成功做舊玻璃製品……

  寧柔已經不敢想了，這個技術流傳出去，絕對能夠讓造假產業癲狂。

  隻是楚辭並沒有絲毫想要用此牟利的想法。

  看著滾油中的玻璃碗外的膏體已經開始脫落，立刻撈出，重新放在烤爐上麵，用砂紙一點一點將外層的膏狀物體錯平。

  整個玻璃碗重新開始露出在空氣中。

  之前燒製的寶光已經消失不見，整個碗都如同低調的藍寶石一樣蟄伏在桌麵上。

  不過楚辭還未停止，重新在電烤爐上鋪上濕木片，將玻璃碗倒扣在上麵。

  刹那間，濃煙四起，玻璃碗內瞬間白霧茫茫，熏烤了十幾分鍾楚辭又將碗反過來繼續熏烤。

  再等十幾分鍾。

  取下，打磨，清洗幹淨，放在桌上，長出一口氣：“好了！”

  寧柔不可置信地上前拿起這個玻璃碗，眼中充斥著震驚。

  居然真的成功了！

  “楚大師，這……這是怎麽做到的？”

  楚辭眯著眼看了一眼寧柔，半晌，低聲道：“不傳之秘，事關重大，你就當沒見過。”

  寧柔當即明白，點點頭，將此事牢牢封印在心裏。

  眼裏的震撼卻是久久不能消失。

  她剛才已經看過這個玻璃碗，和昨天收到的那一隻一模一樣，不是指造型，而是連上麵的瑕疵和光亮度都一模一樣。

  銀絲上麵的劃痕、金魚尾巴擺動的幅度和神態。

  甚至連魚鰭上麵的條紋數量都分毫不差！

  盡管已經見識過楚辭的驚天本事，可是這一刻，寧柔還是再一次被刷新認知。

  一眼複製藍色玻璃碗，一夜做舊四百年。

  這種技術，堪稱鬼斧神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