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良掀蓋的時候楚辭不經意瞥了一眼，皺起眉頭。

  滿滿一箱明代青花瓷器，大如花瓶，小如杯盞，全部躺在高密度海綿層中保護的極其嚴密，上麵泛著黃光。

  瓷器上麵釉色黯淡，甚至有些地方完全褪色，還有許多藻螺附著的痕跡。

  楚辭收回目光，微不可聞地歎一口氣。

  旁邊陳良也不說一句，將其它兩隻箱子盡數打開，麵色平靜。

  “唉……廢了！”

  陳良淡淡開口。

  祁年聽到陳良的話有幾分不悅：“陳館長，這是什麽意思？這些好歹也是我幾千萬買回來的東西！”

  “廢了？是什麽意思。”

  就這一句。楚辭知道祁年是那種有錢去拍賣會一擲千金卻對收藏一知半解的的主兒。

  “海撈瓷，沒出重器，沒用。”陳良收回歎息開始給祁年解釋海撈瓷的事情。

  華夏外銷瓷器的曆史最早可以追溯到漢朝，興盛於宋元以後，尤其在明朝達到巔峰。

  那時，太平洋到印度洋之間，十艘商船就有九艘來自華夏。

  運送瓷器的船隻不間斷的在太平洋和印度洋上往返穿梭，商船主將燒製好的瓷器送往東亞、歐區、非區，再換回無數的黃金、白銀、珠寶、象牙。

  這也是華夏英文名瓷國的來曆。

  然而風險與財富並存，這條海上絲綢之路上數不清有多少商船遇到海難，船沉海底，屍骨無存。

  沉船的貨物曆經千年沉澱，海水衝刷再被打撈起來，就是海撈瓷。

  在藏家眼裏，海撈瓷的品級要比出土瓷更差，不見重寶，基本不會下手。

  祁年看向三箱瓷器，麵色變了幾分。

  以他的身家，自然不是心疼錢，而是覺得買到這種不值錢的文物捐贈有些丟麵子。

  陳良很清楚祁年的想法，當即開口。

  “祁兄客氣了，你肯解囊購買這些文物回國已經令人敬佩，不要再糾結這些東西的價值，就算是海撈瓷，我們館也一定全部修複好做一個專門的展覽，到時候加上你之前捐贈的幾個宋朝和唐朝的文物，舉辦一場祁先生特展！”

  聽到陳良的話，祁年的表情好了一些，淡淡一笑：“陳館長費心了。”

  陳良也不說廢話，立刻讓自己帶來的助理和幾名機靈的督查開始整理箱中物品。

  “之前有其它地方發生過捐贈的東西半路丟失的情況，所以文物局通知現在捐贈必須當麵點清，督查護送才行。”陳良看出楚辭疑惑的眼神，解釋一句。

  聽到解釋，楚辭輕笑一聲。

  “丟失？還是被丟失？”

  陳良臉一紅，知道楚辭聽出這話的意思，囁嚅著沒再說話。

  沒辦法，國內文物保護機製不健全的時候，假借捐贈名義套取各類補貼和詐騙的行為太多，甚至有幾個博物館都出現了醜聞。

  楚辭沒有理會陳良的表情，轉頭看向清理箱中瓷器的工作成員。

  第一層的瓷器已經全部清理登記完畢，助理館員打開第二層拿出一隻大碗正要處理。

  楚辭目光掃過突然渾身一震叫道：

  “別動！”

  聲音太過激動，讓正在搬運古董的人群全部呆住，連陳良都被嚇到，轉過身小聲問著：“楚大師，您這是？”

  “別動！”

  “握緊了！”

  楚辭沒有理會陳良，走到渾身僵硬的助理麵前，接過大碗細看幾秒，長出一口氣，臉上露出幾分戲謔：“陳館長，你運氣真好！”

  陳良神色呆滯愕然開口：“什麽意思？”

  祁年看向楚辭不知道他要做什麽，皺眉出聲道：“噯，你幹什麽？”

  楚辭輕笑著抬手在瓷盤中間抬指一敲，“嗡”的一聲脆響從楚辭手中傳開回蕩在房間內，悠久綿長，餘音繞梁，宛如龍吟。

  陳良、歐陽丞兩人聽到這一聲麵色驟變。

  “這！”

  “難道是？”

  “是什麽！”祁年搶問道。

  “永宣青花。”陳良抑製不住震驚，低沉叫道。

  “明代青花鼎盛時期為永樂、宣德。期中有以內府燒造，以蘇麻離青為飾，以鮮紅為寶，胎質、底釉、繪畫精美無雙的永宣青花為首，位列為明代青花之冠，價值連城，堪稱青花魁首！”

  “那和元青花比起來呢？還有，怎麽確定這隻青花瓷就是永宣青花？”

  顧有知急促開口，作為一個外行人，他隻知道元代青花瓷很珍貴，對永宣青花沒有一點了解。

  陳良看了一眼顧有知，冷冷出聲：“青瓷雙姝，難分伯仲。”

  “去年嘉士得拍賣了一隻明代永宣青花大碗，起拍價三百八十萬，落槌價一億兩千萬！”

  此話一出，瞬間嘩然。

  即使是完全不了解永宣青花的人也被這個價格震驚到。

  而陳良接下來說的話，再一次刷新他們的認知。

  “楚大師手中這隻，比那隻大了一倍，而且圖案更加精美。”

  陳良湊到楚辭身邊眼巴巴望著楚辭手中這隻大碗，雙眼冒出精光。

  “這隻青花纏枝靈芝紋大碗，碗心紋飾福字，外有大明宣德年製的落款，平底高足，砂底細白如糯米粉，露胎處泛橙色火石紅，是正品無疑。”

  “而且……”

  “宣德青花釉色渲染，彈擊後聲如龍吟，這都是經過驗證的。”

  “楚大師彈指那一下我還不敢肯定，剛剛湊近一看，絕無問題！”

  “明代宣德官窯青花，足以列入國家一級文物！”

  祁年瞪大眼睛看向陳良手中那隻大碗，咽下口水滿是不可置信。

  “老陳！你是說？這是……國家一級文物！”

  “如假包換。”陳良朗聲道。

  “好！好啊！兩千萬收回這三箱垃圾，沒想到還真出了個寶貝！想不到我祁年也有一天能捐贈一件一級文物給國家。這輩子，值了！”

  祁年大笑數聲看向楚辭：“這位小夥子，感謝你啊，要不是你，這隻大碗可就明珠蒙塵了！”

  陳良哈哈一笑打斷祁年。

  “老祁，這可不是什麽小夥子，楚大師可是我們博物館的特聘顧問。”

  “特聘顧問？”

  祁年看向楚辭的眼神多了幾分震驚。

  他和陳良打交道多，自然明白能擔任特聘顧問的人需要什麽實力。

  沒等他詢問，陳良主動介紹起來。

  “你還不知道吧，楚大師可是難得的鑒寶大師，前幾天剛捐贈給博物館一個徽宗禦用香爐和一間西周兮甲盤，今天又弄出來一件明代宣德瓷碗。”

  “要是楚大師再留一段時間，我們吳州市博物館藏品恐怕能超過故宮博物院。”

  祁年臉色一變，連忙送上名片。

  這種鑒寶大師他自然不會錯過結交。

  “楚大師，我在海外經常遇到一些拍賣會，到時候如果有流失文物，還望您不吝賜教。”

  “好。”楚辭點頭應下，將祁年的名片收下。

  這種事情，身為華夏血脈，義不容辭。

  而且剛才來的路上陳良已經說過祁年的特點，大方！

  這是個很好的優點，楚辭很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