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什麽人？我給寧家賣畫，你說了算？”囂張男子打量著楚辭沒有好臉色。

  “算！”寧柔應聲進門。

  “歡迎大小姐。”店內夥計和鑒定師都是認識寧柔的，見到她來瞬間有了主心骨。

  “好，既然你說了算，我就給你看東西！”男人從後背取下一隻畫筒遞到楚辭手中。

  和金石類交易不同，書畫類作品如果是卷軸形式可以直接傳閱，但是觀賞者必須帶手套，防止汗水或汙漬損毀原畫。

  楚辭沒有急著打開畫軸，先鋪上一層氈布，確認上麵沒有任何汙漬後這才帶好手套將畫布完全展開。

  男人送來的是一副兩尺鬥方蝦水墨畫。畫上八隻蝦各有特色，蝦的頭部用濃淡墨相生的辦法，表現蝦的頭胸分量更重,透明感更強。蝦的眼睛用濃墨橫點突出很長，顯得更生動。五節蝦腹伸、曲、彎、彈，十分有力，蝦的兩條長臂鉗顯得挺拔有力，軟中帶硬。整幅畫麵不見一點水波，卻讓人感受到蝦在水中歡騰的場麵，從畫風來看的確是齊白石所作。

  楚辭運氣一看，紙麵上浮現出白轉黃的跡象，年代也足夠，微微點頭。

  “真的？”寧柔見楚辭點頭詢問道

  楚辭微微搖頭。

  “假的？”寧柔又問道。

  楚辭繼續搖頭。

  “那到底是真的還是假的？”

  楚辭沒有回答寧柔的問題，徑直看向送畫來的人：“這畫，你從哪來的？”

  “嗬，什麽時候賣古董還要說明來曆了？”

  “為了避免收到來曆不明的東西，有些東西還是問清楚來的比較好。”楚辭這話說的無法反駁，畫主就算再努著嘴不願意還是得按要求說。

  故事像極了楚辭在吳州聽過的那些。

  不過這個畫主很有創意地融合了幾個不同的故事，說的比今日說法還要精彩，短短數百字居然將家道中落，血親重病、子女網貸、兄弟反目全部包含在內。

  雖說當真會很扯淡，可是當故事卻讓楚辭有一種聽說書的酣暢感。

  “怎麽樣，現在可以給價了吧？”

  說完來曆，男人不客氣地在桌上重敲兩下，卻因為鋪著毛氈沒有一點響聲落了氣勢。

  “你要多少？”楚辭直接了當。

  “九百萬，你考慮……”男人很自信道。

  隻是楚辭比他更自信，連他的話都沒有說完便淡定開口：“高了。”

  “這可是齊白石的真跡，根據文博會上阪田分會場拍出的《百蝦圖》來看，一隻蝦的均價是一百二十萬元，這畫上有八隻，我打個折，九百萬。”

  男人眼中有幾分不滿。

  “要不是我急著用錢，這畫不可能賣的！”

  “我能看看這畫嗎？”

  突然，站在畫主身後的一個男人出聲詢問著，戴著金絲眼鏡、微胖身材，留著一撇小胡子，看起來倒是文質彬彬的樣子。

  “一起的？”

  楚辭看向畫主，後者卻搖搖頭：“我不認識。”

  “你問他。”

  畫沒交易，有第三方摻和很正常。而且這畫……這個價格，楚辭也沒有抱著一定要拿到的心態，算是隨緣，有人摻和也懶得去爭搶。

  “你又是誰？”畫主對寧家看貨不回複的行為本就不滿，現在又橫空來人看畫，瞬間沒了好心。

  揮著手趕蒼蠅一樣：“去去去，不給看。看壞了你賠不起。”

  被幹的人也不生氣，掏出一本工作證遞給畫主。

  “我，江海畫院院長吳青牛，就是好久沒見白石先生的畫，想過過眼癮，小兄弟給個方便？”

  聽到江海畫院，楚辭微微抬頭露出幾分正色。

  作為華夏四大畫院之一的存在，江海畫院在藝術領域的地位絕對是頂尖的存在。

  從隋朝開始就有江海畫院的作品問世，曆經數千年時光，傳承一直沒有斷過，單是寫進教科書的就有數百位之多。

  足以見得江海畫院的實力。

  而麵前這個小胡子胖子居然是江海畫院的院長，這讓楚辭生出幾分好奇。

  畫主顯然不是圈裏人，看了幾遍證件才還給吳青牛，鋪畫時還不放心地叮囑著：“別弄壞了。”

  楚辭閉目不言。

  要是江海畫院的院長能弄壞齊白石的真跡，那可真的是要成為千古笑柄了。

  吳青牛鋪開畫，拿著放大鏡仔細端詳著每一隻蝦，越看越讚歎。

  “白石先生畫蝦果然登峰造極，剛剛一眼看去竟然覺得這蝦仿佛活過來一樣，所謂的栩栩如生不過如此！”

  “好畫！好畫！”

  吳青牛看完畫，還不忘朝著楚辭方向一拱手：“這位老板，吳某以江南畫院的名義保證，這畫是白石先生的真跡！”

  “你看出來這幅畫的情況了？”楚辭瞥了一眼不鹹不淡地說到。

  “白石真跡，絕無錯漏！”吳青牛打著包票。

  “你這老板怎麽這麽事多，你自己不收，還問來問去，我這畫要是有問題，你就直說，別磨磨唧唧。”畫主也一臉不耐煩道。

  楚辭見狀，冷哼一聲：“真畫假字，九十萬我要。”

  “什麽！”畫主聽到楚辭四個字就砍去九成價格，瞬間炸毛：“黑店，黑店！九百萬的東西你們居然敢說九十萬，我真是瞎了眼會來你寧家賣貨！”

  楚辭也不惱怒，指著男人平靜開口：“從始至終，你始終都在談畫和蝦，顯然是知道這幅畫最大的問題！”

  “你舉例的《百蝦圖》又稱《群龍入海圖》。彼時白石老人畫蝦技術精湛，畫中百蝦隻隻靈動活潑，神韻充盈，是白石老人畫蝦技術登峰造極之作。自然值得上一百萬二十萬一隻蝦。”

  “可你手中這幅，畫麵上還有淡墨痕跡和土色一看就知道是練筆之後隨手扔掉後被人撿回的作品，隻能算是早年間的學習之作，隻得其型，不得其神，相差何止半價！”

  “最關鍵的是，你這幅畫，蝦眼睛和落款是後人臨摹上去的，連章都沒有。”

  “半真半假的東西，還妄圖要價九百萬，到底是誰更黑！”

  楚辭坐在椅子上，聲音不大，卻讓畫主冷汗直流……

  說完，又看向吳青牛，思忖半天，歎口氣：“你看畫不錯，看字……還是差點。”

  吳青牛聞言，不敢置信地重新抓起放大鏡撲倒畫上。

  數秒後，垂下頭顱：“是我打眼了。”

  “不怪你，模仿畫的人是白石老人的書童。多年學習，筆力畫工都十分精湛，不熟悉的人看到十有九十會上當。”

  “那你怎麽會知道！”吳青牛突然好奇問道。

  “我上過當。”楚辭淡淡一句，沒有更多解釋，不過在場眾人也明白這個當的代價。

  吳青牛當下正色看向楚辭。

  “是吳某疏忽以貌取人了，原來小老板才是真正的大師。”

  “不知道大師明天下午三點是否有時間？我們畫院新收到一副殘畫，據說是抱一子的真跡……”

  “好！”

  楚辭聽到抱一子三個字，想也不想便答應下來。

  “那大師明天下午見，您直接到江海畫院即可。”吳青牛恭敬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