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的戰歌》第一章-招生季

  故事的開始要從森蘭大陸公曆654年亞斯蘭學院的招生季講起。

  亞斯蘭學院建校至今已有61年，自建校第四年起便奪得了森蘭大陸第一高校之位，至此久居不下。亞斯蘭學院每年招生季都會有近十萬學子前來報考，爭奪僅有的50個招生名額。

  “十萬學子？吹呢吧，整個森蘭大陸有資格參加考試的也不過幾百人。”說話的是位十六七歲的黑發少年，雖說是少年，但在他的臉上已然有兩分曆經塵世磨礪的痕跡，眉宇間透露著年少的不羈，整個看起來是一位沾染了些許江湖氣的公子哥。

  “是，少主明鑒，大部分人過來主要是一睹當代驕子們的風采。”跟在少年身旁回話的是與他年紀相仿的男孩，不同的是他一副侍從的打扮，微微低著頭，旁人一眼便能看出兩人之間的主仆關係。

  “你不要想著騙我去考試，我最後說一次，我不是來考試的，我隻是偶然路過而已。”

  “閣主也是希望您能夠通過亞斯蘭學院結交一些同齡人中的佼佼者，開拓自己的人脈關係。”少年侍從說道：“而且閣主近年來的身體狀況也不太……”

  “你可閉嘴吧！”黑發少年眉頭微蹙：“為了騙我去考這破玩意兒，你連這種鬼話都說得出口？咱倆從小一起長起來的，我關心什麽事你會不知道嗎？能來趟亞斯蘭已經夠給老爺子麵子了，還想讓我去考試？做夢！”

  “少主，聽說焚天閣的少主祝常樂今年也來考試了。”

  “滾！我不要跟那瘋子見麵！”

  “我還聽說七星宗的陳樂樂今年也會來。”

  “你是想讓我被陳天琦弄死嗎！”

  繁華的街道上行人絡繹不絕比往常都要熱鬧幾倍，路上的行人稍停一會兒都容易被身後的人撞到，而關於亞斯蘭學院招生的話題討論聲也在城內的各個角落頻頻響起，就連路邊的小販也會不時與外地的好奇遊客閑談兩句。亞斯蘭城每年的招生季都是這麽熱鬧，用本地人的話來說就是亞斯蘭學院就是他們的城市文化。

  主仆二人在這熱鬧之中你一言我一語的漫步著，不覺間竟來到了亞斯蘭學院的廣場附近。

  “少主，您瞧！咱不知不覺就到了校門口，這是天意啊！”少年侍從看著廣場上巨大的亞斯蘭院徽雕塑，眼裏閃爍著向往的光芒。

  “天意個屁！你吖就是故意的帶我來這的！我現在就發誓！我就是死也不會去報考亞斯蘭學……”

  未等少年將毒誓發完，一股扣人心弦的芳香便堵住了他的嘴，緊接著一道婀娜身影便從他的餘光中勾住了他的眼睛。

  那是位與他年紀相仿的女孩，陽光下女孩的黑色長發如瀑布般整齊地灑落在亞斯蘭的校服之上，臉上與脖子間的肌膚呈現出自然的羊脂白，透著誘人的粉紅色，如藝術品般精致的五官毫無違和地鑲刻在她的鵝蛋臉上。而最讓他著迷的是那雙象征著心靈之窗的明眸，在太陽的映照下閃耀著惹人憐惜的純淨與天真。

  女孩剛與黑發少年擦肩而過，下一秒便被他擋住了去路。

  “小生乃是風雨閣的少閣主藍廷，敢問姑娘芳名？”

  藍廷擋在女孩身前，鼻間那股不知名的芳香似乎多了一絲溫度，那香味仿佛就是眼前少女的體香，稍不注意就容易讓人沉醉其中不能自拔。

  女孩卻並未因藍廷忽然的阻攔而惱怒，反倒是嫣然一笑，笑眼如水又如月，芳唇微動，帶著芳香的甜糯聲音從口中飄出：“我叫南枝。”

  那雙如月的眸子，那對醉人的酒窩，那股攝人心魄的芳香組合在一起如同攝魂術一般直擊藍廷的心靈。當藍廷回過神來時，那位名叫南枝的女孩已經消失不見了。

  “雨生，咱家少夫人美嗎？”藍廷忽然問道。

  “美。”少年侍從雨生脫口而出，但轉而馬上反應過來，心說不對啊，怎麽就成少夫人了？

  藍廷深吸了一口氣，一邊回味著剛才動人心魄的一幕，一邊說道：“回去告訴老爺子，我要考亞斯蘭！”

  “啊？”雨生一臉驚愕地轉頭看向藍廷。

  藍廷看出了雨生的不解，端起了一副世人皆醉我獨醒的姿態說道：“我曾經聽人說過，在這個世界上有兩萬個人是會跟你一見鍾情的，可惜終你一生都未必能遇見他們中的任何一個。一見鍾情不是個魔法，它是命運。”

  雨生心想，不對啊，這兩年我一直跟著你，我怎麽沒聽說過？

  雨生隨即問道：“這話是誰說的？”

  藍廷笑道：“你忘啦？一年前我們在卡塞爾書院找龍族書籍的時候遇到一個賣刀片的老賊，當時覺得挺投緣的，就多聊了會兒。”

  “哦哦。”雨生點點頭。

  兩個人簡單收拾整理了一下，再回過頭看向亞斯蘭學院時，這才發現校門口人山人海，熱鬧非凡。準確來說亞斯蘭學院並沒有校門，一眼看去便是學院對外公開的廣場，而被密密麻麻的人群圍堵得水泄不通的地方是廣場正南方那塊布告欄。

  “什麽情況啊？怎麽眨眼的功夫就這麽多人了？”

  “一直都是這麽多人……”

  二人說話間便湊了過去，打聽之下才得知亞斯蘭學院今年的招生名額變成了38人，其中有12個名額給了保送生，此時的鼎沸呼聲純粹是因為學院的臨時改動導致的。

  亞斯蘭學院自建校以來便一直遵守的公平公正公開的原則，但卻在今年被打破了，而且還是燭武院長親手打破的。原本50個名額的競爭壓力就已經非比尋常了，如今又縮減了12個，這必然會導致考試競爭變得更為激烈殘酷。無數考生在平日裏爭分奪秒的修煉，在擂台上拚盡全力去戰鬥，而這12個人卻可以坐享其成，這談何公平？於是眾人便聚集於此高聲抗議。

  在了解到情況後，藍廷張嘴便是滿嘴芬芳：“我%&$！”，緊接著就是一通人間芬芳的狂轟亂炸，竟嚇得身邊抱怨學院不公平的人都失了聲，他們甚至從藍廷他們還學到了海量的新鮮文明詞匯。

  藍廷發泄完後，回頭瞥了眼越聚越多的抗議人群，說道：“回酒店，咱們得製定計劃了！”

  “少主，不一起抗議嗎？”雨生趕緊跟了上去問道。

  “抗議個屁！”藍廷頭也不回：“隻有廢物才會去乞討公平。”

  亞斯蘭學院院長辦公室

  午後的空氣總是有些煩悶，夏日的陽光穿過窗戶照進辦公室印著亞斯蘭院徽的地毯上，又為室內增添了一絲悶熱。

  一位身著黑白色長袍的中年男人坐在漆黑的真皮沙發上，一旁身著純黑色校服的年輕女子向他遞來一杯黑咖啡。男人接過咖啡，目光順著黑咖啡升起的一縷熱氣望向西南窗外的榕樹，時間仿佛在這一刻靜止了。

  那男子古銅色的皮膚，麵容消瘦，輪廓分明，黑灰短發梳得一絲不苟，臉上的胡須也刮得幹幹淨淨，挺直的鼻梁上掛著一副銀框眼鏡，鏡片的背後藏著一雙深邃無比的眼睛。黑白長袍緊裹著身軀，顯得他更為瘦弱，但身上的氣勢卻如同一頭洪荒猛獸一般時刻準備著迎接血戰的到來，眼角的歲月痕跡在他的身上仿佛成了篆刻他曾威震天下的印記。此人便是亞斯蘭學院的院長兼創始人燭武。

  而跟在身旁的年輕女子卻絲毫不受其威嚴的影響，如靜物一般雙手置於身前，靜靜地伴著他，等待著他發出的下一個指令。

  未等咖啡降溫，辦公室的門還未得到敲門請示便被人轟地推開，午後的沉靜赫然被撞翻在地上，摔得支離破碎。

  門口進而入目的是兩位身著主任級青黑校服的人，年長的那位男子滿頭銀白色長發，充滿怒氣的臉上卻沒有半點胡須的印記，青黑校服套在他無比魁梧的身上顯得格外誇張，那是招生辦的主任諾瓦斯。而他身旁的那位稍顯年輕的眼鏡男子是報社主任石雨田，黑色短發，神情有些蔫兒，雖然站在諾瓦斯身旁，但看起來更像是被拎過來的。

  “院長！為什麽要把他們的事情公布出去？您知道現在外麵有多少人質疑我們嗎！現在招生辦都炸了鍋了！”諾瓦斯衝著燭武怨道：“從去年大賽輸掉冠軍後學院的名聲就大不如前了！現在還搞這種特殊化！您是要把學院積累了幾十年的名聲都敗完才肯罷休嗎！”

  在沙發上的燭武緩緩放下咖啡，麵沉似水波瀾不驚，目光從窗外的榕樹向門口的二人，語氣平和地說道：“學院每年都要麵試幾千名報考的學子，其實我們需要的不過是50個人而已，那些輕易聽信風言風語，被謠言左右的人來了也是給你們招生辦增添無用的工作量，與其為以後埋雷，不如一開始就規避這些問題更好。而且名額的減少就意味著考試難度增大，這樣的考試才更有含金量。”

  “可是學院的名聲敗壞了啊！”

  諾瓦斯主任非常不認可院長的觀點，甚至更為生氣，在他看來，學院積累了幾十年的名聲用這種愚蠢的方式來消費，簡直就是在否認全院師生幾十年來付出的心血。

  “院長最近是不是看了什麽奇怪的書？”石雨田站在一旁蔫蔫地問了句，看著狀態顯然是來之前就被諾瓦斯訓斥了一通，畢竟這個公告是由學院的報社發布的。

  “而且這麽大的事情你連個商討會都不開就擅自執行了！”諾瓦斯主任越說越氣憤，最後直接轉成失禮的大喝：“你到底有沒有把我們放在眼裏！”

  這句話終於擊中了燭武的軟肋，學院的建立與今天的成就本就不是燭武一人的功勞，校內的每一位頂級教師雖說都是他本人親自篩選、談判簽下的，但願意跟隨他共同奮鬥是因為他們的三觀一致理念相符，有著共同的理想，願意為教育事業奉獻青春乃至生命，在他們相互尊重扶持之下才有亞斯蘭學院的今天，而燭武這次的行為卻違背了學院最基本的規則。

  燭武沉默了一會兒，忽然站起身來，雙眼充滿歉意地注視諾瓦斯和石雨田二人。就在二人準備聽他如何辯解之時，燭武竟然幹脆利落地向兩位主任鞠躬致歉。

  “這件事情是我的失職，招生項目結束後我會召開商討會給各位一個合理的解釋。”

  此話一出，諾瓦斯的臉色明顯緩和了許多，畢竟事情已經發生了，他唯一能解氣的方法無非是從燭武身上得到一個合理的說法。但院長燭武一開始卻試圖使用偷換概念的方式敷衍過去，這就太不尊重人了，把人當哈皮了嗎？如今眼下已經得到了基本的尊重和道歉，這事就先放一放。

  “但現在還是工作時間，請二位回到自己的崗位上去。”

  諾、石二人微鞠一躬後便退離了院長辦公室。

  二人剛把門關上，一轉身就被眼前的一幕嚇了一跳。此時走廊外站著十四位清一色身著青黑校服的主任正滿臉竊喜的看著他倆，並紛紛挑起了大拇指。

  “你們！”諾瓦斯臉上的情緒頓時變得十分複雜，敢情這群人都在等著自己爆發去當出頭鳥。

  “太壞了……”石雨田也是哭笑不得。

  “哎別這麽說嘛，這種事情還是諾瓦斯主任去說才有效果，我們多久沒聽到院長認錯了。”藏青色短發的青年男子說道。

  “放屁！你們就是慫！”石雨田苦笑著罵道。

  “行了！都散了吧！”諾瓦斯整了整衣領，臉上恢複往常的嚴肅，邁步穿過兩邊人群。

  “廣場的情況越來越嚴重了你要加油哦諾瓦斯主任”其中一位紅發女老師對著諾瓦斯離去的背影，揮手說道。

  校外對於保送的事情還在持續發酵當中，當諾瓦斯來到校門口時，人山人海的呼聲已經從“不公”轉變為“不服”。

  對於眾人的不服，諾瓦斯已經預料到事態會朝這個方向發展了，畢竟不管是什麽樣的天之驕子得以保送，同樣是精英的他們在沒有得到強有力的說服之前是絕不可能承認他人比自己更有資格獲得這個名額的。尤其是對於這些人來說，沒有壓倒性的優勢根本不具備說服力，更何況現在還不是讓保送生們證明自己的時候。

  廣場上，諾瓦斯的出現讓前排的人群明顯收斂了不少，尤其是他胸牌上的“招生辦主任”幾個字，要知道亞斯蘭學院的主任幾乎都是八道修為起步的大佬，隨便瞪人一眼就足以取其性命。

  但諾瓦斯並沒有著急說話，而是目光冰冷地看著聚集了數千人喧鬧的人群，眼神冷漠如俯視螻蟻一般，僅僅幾個呼吸間人群就安靜得像是兵馬俑堆，任誰都不敢再發出半點聲響。

  此刻所有人都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壓迫感和恐懼感，仿佛有一頭以人為食的巨龍正在參觀著它的零食。夏日的微風拂過甚至讓人覺得這是巨龍的鼻息吹過自己的毛發，這份壓迫感強大到讓人恐懼到連瞳孔都忍不住顫抖起來。尤其是站在前排的人們，如果不是親眼看到身前隻有諾瓦斯一人，他們一定會認為自己正直麵麵對著一頭上古巨龍。

  “保送之事乃是燭武院長的意誌，如有異議，就請滾蛋！”

  諾瓦斯的聲音自喉中發出，卻給人一種古鍾敲響的震撼感，每一個字都如山那般沉重，重重地砸落在每個人的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