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鋒這段時間的神智很混亂。

  不單單是大腦中不斷地接收來自秩序的信仰，更重要的是，在強製性收了人魚、鷹奴以及犬奴之後，陳鋒隨時能夠感覺到一股意誌在幹擾自己。

  陳鋒從未感覺過這樣的意誌力在腦海中肆虐，自從晉升史詩之後，他的這種情況開始突變，並不是信仰出現了毛病，而是一種非常奇妙的感覺。

  就像是人的肉眼能夠分辨有限的顏色，而鴿子卻能分辨上百萬種顏色一樣，在人的肉眼中，看到的隻是普通的顏色，而在鴿子的眼中，卻又變幻成了其它的模樣，隻能說，是階位的不同，讓陳鋒的實力處於一種奇妙的狀態之中。

  傳奇，乃至於半步史詩的時候，陳鋒對於信仰之力的感受還並不強烈，可等到晉升史詩之後，他的感知力發生變異，就像是開閘的水龍頭以往被水垢堵塞，而等到疏通之後，從中流出更多水源是一個道理。

  信徒們在祈禱。

  即便它們詠頌的是一個名字，統統都是陳鋒，但因為語言不通，種族不同，意誌不同的原因，各種各樣的聲音摻雜在一起，讓人甚至感覺到一股難以言表的惡心感，就像是每天有上百萬人在你耳邊不停念叨一樣，長久以來的這種感覺，甚至能把人逼瘋。

  當然陳鋒現在的實力，並沒有強大到同時能聽取數百萬人的詠頌聲，畢竟，他隻是史詩級別，而非神話階位，亦或是無限接近於神邸境界的永恒之境，現在的他，在信仰之力麵前還很弱小，若是同時接受上百萬人的詠頌，幾乎連一天都堅持不下來，就會變成一個瘋子或是受到重創。

  信仰之力原本就是神邸的遊戲，這就像是醺酒一樣，這是成年人才能碰觸的東西，而陳鋒現在與神邸比起來，隻不過是一個孩子一樣，這世上就是如此，始終會有一批好奇寶寶，亦或可以說是不良少年，他們致力於觸碰成人遊戲，自然會需要擔負一些風險。

  每當祈禱出現，那股意誌就變得強大一分，陳鋒對抗它就需要消耗更多的力量。到了最後陳鋒幾乎徹底失去了對於外界的感知，他的精神他的意誌他的思維都在對抗無孔不入的信仰祈禱，以及隨著祈禱而瘋狂反撲的瘋狂意誌。

  這是一場鬥爭。

  一場沒有直觀性的鬥爭，一旦失敗，陳鋒會變成一個真正的怪物，那種怪物沒有具體的麵容，隻是變得有異於常人，難以形容。

  陳鋒不相信自己會輸。

  事實上，他的意誌也不可能會輸。真正對他影響最大的還是現在實力不允許，如果能大規模的給予信徒一些反應，自然會消耗那種詠頌帶來的壓力，可遺憾的是，陳鋒隻能小規模，幾乎個例給予信徒一些幫助，因此，傷害才會加大。

  喘息。

  劇烈的喘息。

  陳鋒全身上下都已經被汗水濕透，可是他的眼神卻逐漸清明起來。

  痛苦在消退。

  在極致的痛苦過後似乎觸發了新的領域，讓他感覺到一種奇妙的無法言喻的精神力量。

  如果這個時候要用一個比喻來說明一切。

  那就像是在進行極端、瘋狂的體能訓練，在訓練的過程中，無數次想要放棄，因為那種痛苦並非單單隻是肉體，更包括精神範圍，即便過程很痛苦，可在熟悉之後，卻能獲得無數好處一樣。

  海麵上起起伏伏，但卻影響不到陳鋒的身體問題，這時候他躺在一隻黃金巔峰海怪的身體上，全力朝著秩序奔襲而去。

  哪怕陳鋒現在晉升史詩，但對於空間能力的掌控力還沒有強大到破開次元的程度，至於唯一掌握空間之力的薩魯曼還在沉睡之中，因此陳鋒隻能依靠原始的力量從海洋回到秩序之中。

  躺在海怪的脊背上，陳鋒腦袋有些發蒙，這隻是單純信仰之力給予自身的衝擊，他需要發泄一下，當然，這裏的發泄指的並不是找一些女人或是刺激的事情，而是需要為信徒解決一些問題。

  陳鋒閉上了眼睛。

  意識之中，一座巨大的王座出現在了他的麵前，而陳鋒則跨步坐在了上麵。

  感受到腦海中的一幕幕詠頌，陳鋒念頭一動，給出了將它們做初步劃分的想法。

  單純讚美“神邸”，沒事祈禱一下的沉至底部，消失的速度隨之加快，涉及告解涉及祈求的則往上漂浮，更接近於陳鋒的手掌。

  他依循靈性直覺，“點”了後者中的一個。

  霍然之間，他看見了充滿迷霧的峽穀之中，聽到了恐怖尖銳的吼叫聲。

  一名身穿蟲甲的戰士正在麵對一隻巨大、醜陋的蟲子，那蟲子實力明顯高於對方，不是勢均力敵，而是單方麵的耍弄，那蟲子將戰士視為一個食物，就像是貓戲耍老鼠一樣，等到玩累、玩倦的時候，就會吃掉對方。

  戰士的右臂已經被蟲子所擊傷，無法再拿起武器，他倒在地上，看著近在眼前的蟲子，驚恐慌亂的詠念起了陳鋒的尊名。

  陳鋒察覺到這是正在進行的祈求，遂抬起了自己的一根手指，指尖之上，相繼綻放出一抹光暈，連成一片，照入了那幕場景裏。

  戰士正逐漸絕望，忽然感覺心中的恐懼一下子消散，心情也穩定了不少，他愕然四望，卻發現周圍出現了一股股狂風，半空開始壓疊烏雲，一場暴風雨宛如要出現一般，就在戰士還在不解的時候，一抹雷電出現在了蟲子的上空，直接將其劈死在了原地。

  戰士很快從呆滯的狀態裏清醒了過來，明白究竟發生了什麽事情：

  “神邸”庇佑了他，陳鋒展現了祂的威嚴！

  撲通，撲通，撲通！

  他匍匐於地麵上，攤開雙手，貼於嘴邊，熟悉地誦念起“神邸”的尊名：

  “感謝您，讚美您，秩序的保護者，所有人的支配者，偉大的陳鋒閣下！”

  收斂心緒，陳鋒又將靈性蔓延至另一個光點。

  這一次的詠頌出現在一片冰雪世界，現已是一月，正值寒冬，周圍皆是凜冽之季，這裏是冰雪的世界，在冰冷的寒流之下，冰凍著每一寸土地，使人喘不過氣來。

  就在這茫茫的沙海中兩道身影艱難的在上麵前行，一串串踏實而又清晰的腳印留在身後。

  那是兩個孩童！

  一男一女，男孩看上去隻有十三四五，女孩則顯得更小，隻有十歲左右。

  他們眼眶深凹，那是饑餓導致的瘦弱，是虛弱到極致的模樣。

  很難想象，在這種惡劣的環境下還有這麽年幼的孩子，他們疲憊、虛弱，但卻沒有絲毫停頓，繼續在這片雪地上尋找著什麽。

  兩個孩子停了下來，他們用簡單的工具在雪地挖掘著，他們這是在挖一種叫做冷肉的食物，味道不是很好，發澀發苦，但卻是這雪地少數能夠填飽肚子的食物。

  “哥，食物越來越少了，我們會餓死嗎？”

  那個年僅十歲的小姑娘已經疲憊不堪，瘦弱瓜尖的小臉更是沾滿了塵土，眼皮腫起了高高的黑眼袋，顯然是近段時間沒有良好睡眠，因為天氣寒冷，臉蛋上也滿是通紅色，簡直就是嚴重凍傷，可她沒喊疼也沒喊辛苦，僅僅是顫抖著瘦削的肩膀，輕聲詢問著那名十來歲的小夥子。

  “小小，不要瞎說，我能夠感覺到，我們馬上就可以找到食物了，在堅持一會兒，閣下保佑我們的！”

  那少年雖然同樣憔悴不已，但他的眸子異常的明亮，語氣充滿了堅定，他相信閣下，相信媽媽所說的事在人為。

  閣下的尊名是不久之前聽到的，他之前在港口處依靠魚蝦為食，自然能接觸到一些船隻，他依稀記得，那是一艘與白銀城完全不同的船隻，船上的那些人，也有不少恐怖的強者，但他們說到閣下的時候，卻一改傲氣，變得異常尊敬起來。

  是閣下給予了他們想要的一切，穩定的生活，強大的力量，甚至溫暖的家庭。

  李建需要的並不多，他隻需要妹妹能夠安全的長大，這就已經足夠了，他在白銀城受盡了冷落，原本寒流沒有到來之前，他還能依靠海邊的魚蝦為食，而寒流到來之後，海麵結冰，他失去了食物的來源，對於白銀城的歸屬感自然降到了最低。

  淒慘的生活並沒有令李建感到絕望，相反，保護妹妹的執念令他充滿鬥誌，他相信一切，相信著可以創造奇跡，化不可能為可能！

  但有一點，在這絕望之下，光靠鬥誌遠遠不夠，他需要尋找一些心靈上的寄托，他突然想到了那些船員口中名為陳鋒的閣下，從那之後他無時無刻都在詠頌著那個名字，試圖能夠得到眷顧。

  小女孩點了點頭，他堅信哥哥所說的一切。

  在這以死亡與灰色為主旋律的環境下，兄妹兩人的依賴，是唯一能夠令彼此擁有活下去的動力。

  生活很殘酷。

  像眼下的這種挖掘，他們還需要經曆很長一段時間。

  “啪嗒啪嗒……”

  忽然間，不遠處突然傳來一聲踐踏聲，伴隨著微微泛起的雪霧，赫然是兩隻雪鼠。

  末日改變了這個世界，經過了兩年的發展，動物完成了屬於自己的變異進化，這些雪鼠隻是低階位的野獸，實力甚至到不了青銅階位，但速度奇快，兩顆門牙也堅硬無比，李建與之相比起來，根本不是對方的對手。

  天寒地凍，可憐的不單單隻是人類而言，野獸同樣在四處尋找著食物。

  “哥哥，跑吧！”

  小女孩望著李建，顫抖的說道。

  “不，不能逃，這裏是雪地，我們根本逃不過對方的的追蹤，把頭埋下，它們不會在這裏久待，隻要等它們走了，我們就安全了。”

  常年的流浪，讓李建學會了鎮定，此時，他的雙眸中迸射出一抹冷靜的光芒，他慢慢低下頭，期盼著那雪鼠盡快離開。

  流浪的數年，李建與妹妹遇見過無數危機，每一次，他們都有驚無險的度過了，眼下，李建同樣充滿信心。

  隻是，老天這一次並沒有眷顧他們。

  雪地的視野很寬闊，從一開始，雪鼠便發現了李建兩人的身影，此刻，它們的眼中流露猙獰的神色，尖嘯一聲，一左一右，便朝著李建奔跑了過來。

  “哥哥，他發現我們了！”

  看著疾馳而來的雪鼠，小女孩膽戰心驚，胸口就如同被放置了一塊寒冰一般，冷的刺骨，整個身體都不自覺的顫抖了起來。

  “該死！”

  李建並沒有轉頭，反而死死地盯著前方的那兩隻老鼠，他緊了緊手中的木棍，木棍粗糙而結實，還染上了斑斑血跡，那是他長久以來不停找尋食物以至於雙手磨起了水泡，水泡摩擦破裂後流出來的鮮血，而冰寒之天，那些血液浸透了木棍，透露出一股黑紫顏色。

  木棍，就是他的武器。

  雪地地勢險惡，換成驍勇的戰士在這裏都發揮不出百分百的實力，更何況是虛弱疲憊的李建？如果說，李建是一把短刃的話，那麽，眼下這兩隻雪鼠便是能夠斬破血肉的斬馬大刀！

  雙方，根本沒有任何可比性！

  “哥哥……”

  小女孩哆嗦著嘴唇，使勁拉了李建的衣角，這一刻，她就如同一隻哀傷的雛鳥，整個人看上去驚恐無比。

  李建並沒有說話，他手裏握著木棍，緊緊盯著前方，因為過度緊張，嘴角都被咬出一絲血跡，但即便如此，他依然沒有選擇逃跑，而是迎敵直上，未曾退後一步。

  他們遭遇了前所未有的危機。

  “嘶嘶……”

  雪鼠先是觀察了一下他們的“獵物”，隨即嘶聲鳴叫，聲音裏充滿了興奮。

  這片土地信奉的是弱肉強食，人類會捕捉雪鼠充饑，雪鼠自然也會捕殺虛弱的人類作為食物。

  雙方即便相隔幾十米，但雪鼠速度超然，正以極快的速度朝前衝去，雪鼠叫嚷著，模樣顯得猙獰、可怕。

  看著眼前這衝刺而來的敵人，小女孩心中再次顫抖了一下，她嚇得麵如土色，逃跑之心愈發嚴重，連忙抓緊李建的衣袖，雙眼通紅，一副我見猶憐的模樣。

  即便是堅強的李建，這時候看著急速朝自己奔襲而來的雪鼠，身體也不由顫抖了起來，他的眼中充滿絕望，心中不由想到：“如果真的有神，請你救救我們……求您……求求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