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鋒站在艦橋指揮室頂端的天台上，望著後麵排成一字型的長長艦隊，心中澎湃不已。

  雖然除開前麵三艘的真正軍艦外，其餘船隻都是緩慢而笨拙的木船，但當三十餘艘湊在一起時，依然顯得壯觀無比。煙囪裏冒出的白煙拖成長長一線，海水也因為這支龐大的艦隊向兩邊蕩開，感受著艦首破浪時的上下起伏，頗有些一往無前的氣勢。

  而作為旗艦的主船是隊列中最為耀眼的明星。

  聳立的艦橋和修長的外形讓它完全有別於普通鋼鐵軍輪與木船，武器裝備全部都是秩序最高標配，由職業者接手的特製高壓蒸汽機和螺旋槳驅動係統能讓它跑出極速，在這個時代，它絕對是內海域的霸主。

  黎明號

  這是陳鋒起的名字，他即便身處暗夜之中，卻如那翹首以盼的鳥兒，期待第一縷黎明降臨，給予這個世界溫暖與光亮。

  這個名字寄托了陳鋒太多的希冀，他不說，但不意味著不會想象。

  “你看來心情很好。”徐紅妝捋了捋被風吹亂的發梢，同樣目視前方道：“是因為周圍已經沒有與之匹敵的原因嗎？”

  “因為沒有敵人而高興？不，我永遠不會這樣。”陳鋒笑著搖了搖頭。

  徐紅妝並沒有說話，隻是腦袋稍微歪了幾分，感到有些疑惑，畢竟這應該是所有領袖為之努力的方向。

  通過自己的雙手創造出一段神話，還不應該為之興奮或是鼓舞嗎？

  “無論怎麽樣，謝謝。”不知為何，徐紅妝忽然說出這樣一句話。

  “謝什麽？”

  “結束紛爭，平定秩序，無論是普通人還是職業者，都能在你的治下快樂地生活下去，”她緩緩道，“我知道你肯定會做到，隻是沒想到這一天會如此快到來。”

  這聽上去或許讓人有些難以置信，但事實就是如此，不單單是魏遜與陸偉，徐紅妝，這名一開始與陳鋒背道而馳的女武神，同樣堅定不移的認為，陳鋒會結束這一切的紛爭。

  兩年時間，收納百萬人口，但在這背後，卻是無數實力被吞沒與覆滅作為支撐，徐紅妝的心態早已發生改變，她再也不是當初那個一心隻為正義的傻姑娘，因為兩年時間，她看到了太多，也經曆了太多。

  這個世道變了，人不像人，鬼不像鬼，有時候，反而怪物與喪屍更加純粹一些，畢竟後者隻是為了殺戮而殺戮，而人類則是因為種種欲望。

  貪欲、色欲、亦或是權欲。

  徐紅妝原本對於陳鋒的觀念並不認同，因為在她眼中，陳鋒所做的一切有時太過殘酷，往往不分青紅皂白，隻是一味的加快收複的動作，而作為對方麾下最鋒利的刀子，魏遜更是無所不用其極。

  更甚至，原本可以通過談判解決的事情，但魏遜那戰鬥狂人，卻在談判快要有所眉目的時候忽然發動攻擊，血戰部的雙手，不止是沾染了怪物的鮮血，同樣也有人類的血漿！

  對此，徐紅妝很長一段時間都予以抨擊，可時間是最磨練人的良藥，在雙方鬧到不可開交的時候，陳鋒命零徐紅妝與魏遜一同行動，也正是之後那幾次的行動，徐紅妝才真正看透了什麽叫做人心！

  以人為寵物。

  和平年代，豪門大院的主人向來喜歡用名犬看家護院，而在這末日中，就在徐紅妝平複的那幾個勢力中，竟然有人反其道而行，以人為犬，天寒地凍，給人的脖間套上鐵鏈，如狗一般四肢著地，長時間馴服與種種非人虐待，讓他們早已忘卻了自己是一個人類，甚至在見到生麵孔之後，還會聲嘶力竭的去怒吼咆哮。

  以醜為美。

  和平年代，人人崇尚美麗，最不濟有一些所謂行為藝術家，研究的課題雖然耐人尋味，但同樣也在忍受的範圍之內，可末日中，掌權者實力通天，比獨裁更獨裁，所謂法律？法規？全憑自己一人喜好。

  徐紅妝平複的一個勢力中，那名領袖最喜歡的事情，便是人偶，可是，那人偶卻不是和平年代的塑料製品，原材料竟然是活生生的人！

  而且，全部都是十七八的青春少女，當徐紅妝打開對方府邸，看到那一具具鮮活的人偶時，沒有恐懼，隻有最本能的惡心，她極力控製自己的嘔吐欲望，可還是沒有忍住，當場就吐在了地上。

  這所有的一切，就如一把刀子在徐紅妝的胃部翻攪一般，讓她根本無法忍受，除此之外，還有無數邪惡的事情如同海浪衝刷著徐紅妝的認知，經曆過這所有的一切，她終於明白，陳鋒的良苦用心！

  這個世界已經完了！

  那些掌權者們，一旦握有權利，就一個個變成了被欲望驅使的怪物，他們即便還有著人類的軀殼，但靈魂卻早已變成了一個真正的怪物。

  在法律的鎮壓下，所有人將心中的惡念全部壓製，而當法律消失的那一刻，那些惡念便開始複蘇，而力量能夠促使這種複蘇的速度，直到將人變成一個過去式。

  陳鋒很壞，但僅限於爭奪土地與人口，徐紅妝原本看待對方，更像是一名侵略魔王，而在經曆了種種黑暗以及不可言明的罪惡之事之後才發現，對方以及秩序是如此的光明磊落！

  陳鋒很純粹，一切為了土地與人口。

  而除此之外，還建立了秩序與法律，重新壓製了職業者以及普通人的惡念複蘇，正是從那一刻開始，徐紅妝才真正意義上，將陳鋒當做自己輔佐的對象。

  以暴製暴。

  徐紅妝從未想過，自己會成為信仰暴力中的一員，可世界已經崩塌，與其將希望寄托在所謂的人性上麵，不如放在已有的秩序麵前。

  雖然不想承認，但無數次經曆卻告訴徐紅妝，在這個世上，陳鋒或許是唯一那個能帶給人黎明的存在了。

  一個行走在黑暗中的救贖者？

  嗬。

  這是一個可笑的世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