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下對酌，顧傾塵一旁幹看著。

  林霜語也沒讓人壞了規矩，給她備了茶，這煮茶的手藝，讓林霜語頗為經驗。

  “顧將軍能馳騁疆場，也能洗手弄茶，顧老將軍好福氣啊。”顧家好福氣，身為大家之女的東西，一點都沒丟。

  嶽老也是看著頗為滿意。

  “祖父喜歡喝茶。”意思因為祖父喜歡，所以才學的。

  顧輕塵好似不善於攀談，說話略顯僵硬，或許是因為有些許緊張...

  “林小姐，輕塵還配不得將軍二字。”想起什麽，又補充了一句。

  林霜語哈哈一笑，嶽老也跟著笑了笑，沒想到，有一天他會與兩位小姑娘夜光下對酌，絲毫不覺的枯燥。

  “遲早的事，那就先喚一聲輕塵吧，聽聞你在訓練民兵，很快就要用上了，到時候，可要好好見識見識。”林霜語端著酒，敬著對方。

  顧輕塵以茶代酒回敬。

  “上次老夫見識了一次，嗯，十分有樣子，盡得顧老將軍親傳啊。”

  嶽老忍不住誇了一聲，那些泥腿子，在這小姑娘手裏，放下農活後也是有模有樣的，而且，看得出來，那些人都很服他這個小姑娘，要知道訓練這麽一群人，難道可不小啊。

  “嶽老太爺這麽一說，霜語更想見識了。”

  兩人這麽說著，說的顧輕塵麵色微紅，有些不好意思道：“老太爺過誇了，輕塵還以為...老太爺會說輕塵一個女兒家胡鬧呢。”大多數人，應該都是這麽想的。

  “若是女兒家個個胡鬧都能鬧成你這樣，老夫到是希望都胡鬧些，老夫還羨慕顧老將軍，有個不輸男兒的好孫女。”嶽老這話是真心話，並非敷衍。

  林霜語抿酒一笑，放下酒杯看向顧輕塵，她能從這個女子身上，看到骨子裏透出的倔強。

  女子要在這世上獨當一麵，的確比男兒難很多，付出的自然也要多很多。

  她能明白其中的艱辛，所以，她才會覺得，這顧輕塵不錯，選了一條最難的路，卻義無反顧，女子的堅持比男子來的也要艱難，承受的壓力也要大很多，今日也該十八了，比現在的自己還大上兩歲，別人家十八歲的女子，成親的成親，有孩子的也不在少數...

  顧老將軍能讓她在軍中生活，怕是心裏多少心疼和不舍，卻也想成全。

  顧輕塵顯然沒料到，能成一位頗具名望的老者口中聽到這樣的話，“承蒙老太爺不笑話，成王王爺不計輕塵是個女兒家肯重用，輕塵一定會盡力而為，為守護川西征戰沙場。”

  “好孩子！”嶽老幾分感慨，突然想起一件事，笑著道：“你祖父可是托付我替你尋一門好良緣，如此好的姑娘，老夫可的好好尋摸尋摸。”

  夜色下，顧輕塵雙頰紅透，還好夜色遮擋，看不太真切。

  “王爺用你，隻因你堪當大任，切莫妄自菲薄，女兒立世，一樣可以建功立業！名留青史！”林霜語看出她的倔強，跟看出她內心深處的些許自卑，因為她是女兒身的自卑。

  父母生身，自己無法左右，但是，不論男女，將來如何，卻是掌握在自己手上的。

  聽的周圍陣陣蟲鳴，顧輕塵抬頭看向林霜語，建功立業、名流情史？

  這個明明比自己還小兩歲的女子，說出這番話時，卻讓她有些無地自容，她知道，她看出了她隱藏在倔強堅強外表下的不自信，因為自己是女兒身，所以她才想要盡可能的去做好，說到底，還是因為自己在意。

  現在她終於有幾分明白，為何祖父會那般評說眼前這位林小姐，王爺為何能帶她如此不同，而她又為何能讓周圍的人對她這般高看。

  因為，她有這個本事。

  同樣身為女子，她在她身上看不到一丁點不自信，她的事，她從爺爺那多少都聽了一些，她當初所經曆的，相對而言，比自己更加艱難，可如今，她是林家掌家之人。

  “輕塵明白了，多謝林小姐提點！”露齒一笑，感覺整個人都明朗了起來。

  “按說，你比我大上兩歲，我該喚你一聲姐姐，不過怕你聽著別扭，說實話，我叫著也不順，我喚你一聲輕塵，你便也喚我霜語就好，來，喝一杯。”

  她隻是單純的喜歡這個女子而已，因為讓人看著舒服，還有幾分敬佩，所有認真努力活著的人，都值得敬佩。

  “好，我敬你！”顧輕塵本來就不是扭捏的人，端著茶一口飲盡。

  看著這兩個小姑娘，嶽老突然覺得，他這老頭子好似有些礙事，年輕真好啊，不知若幹年後，她們都是一番什麽境遇，希望有幸能看著這些孩子，看著川西走的更遠。

  “霜語，他日你再喚我顧將軍，我一定當的起。”顧輕塵知道是個明白人，相通之後，人也豁然開朗了許多。

  不由想起在城門口遇到的那個少年，便是她的弟弟吧，這姐弟兩，正好！將軍！她一定會讓那個少年看看，她日她一身將軍鎧甲時，究竟好不好看。

  “嶽老太爺，輕塵想擺脫您一件事。”

  “嗯？說！”嶽老來了興致，這女娃子能有什麽事擺脫自己？

  林霜語也有些好奇，有些人，受得起點撥，所以她才願意點撥兩句，有些人糊塗，就不必多費唇舌。

  “我祖父托老太爺之事，還請老太爺當一句玩笑，輕塵的婚事，輕塵自己做主，輕塵...不想嫁人。”那個少年，比自己小了整整三歲，她縱是臉皮再厚，也知道不可能。

  但是，若要她現在嫁其他人，她寧可不嫁，一心當一個女將就，從今以後，她的人生就在沙場，在軍營。

  能否建功立業名留青史不知道，但她可以確定，自己喜歡自己現在的樣子，鮮衣怒馬，活的痛快。

  “胡說，哪有女兒家不嫁人的，怕是有心上人了？”嶽老捏著胡子笑了一句，“你若有心上人，隻管說，老夫給你保媒，這麽好的姑娘，也不知是那個傻小子好運啊。”年紀大了，似乎都有這保媒的愛好。

  “有，但是...輕塵不配，所以不做多想。”一點都不別扭啊，大大方方的承認，拿得起放得下。

  這等性情，縱是一般男子也難與其相比。

  不配？什麽男子，讓這妮子說不配？嶽老忍不住心頭突突了一下，這滿川西，他腦海裏第一個跳出來的人，就是易九兮了，不由偷瞄了林霜語一樣，見對方恬淡飲酒，這才稍放下心來，她沒多想就好，哎！這姻緣啊...

  罷了罷了，他老家不參合了，“你們年輕人的事，老頭子就不參合了，酒也差不多了，老夫年紀大了，的早些休息，就不陪你們了。”

  碰到這種事，先溜為上。

  林霜語暗中發笑，不用想就猜出這嶽老太爺想岔了，這顧輕塵的心裏，恐怕卻是有人，但絕不是她，別問為什麽，女人的直覺。

  “若是覺得配不上，那就努力讓自己變成讓對方高攀不起的存在，人在不同的高度，看到的風景也就不同，若是你那時還是覺得，那處風景獨好，便不管那麽多，拿下！”林霜語說的幾分豪邁，有點瞎出主意的玩笑，也是幾分開解。

  若真到那時她還稀罕現在那個覺得自己配不上的心上人，那說明，那個男子也絕不差，既然不差，又喜歡，為何不能主動出擊？

  能帶兵打仗的女將軍，難道連個男人都搞不定？

  實在不行，到時候自己不介意幫一把，這顧輕塵雖然見過的次數寥寥無幾，可誰讓投緣呢？

  林霜語沒想到，自己給自己挖了個坑...人家瞧上的，是她的寶貝弟弟。

  “霜語說的有些在理，屆時再說！說不定，還的請你幫忙！”別有深意的看了林霜語一眼，心裏幾分苦笑，跟著玩笑一句。

  “好說！”

  夜色靜好，春來夜深，還是有些清涼，林霜語不知不覺，也有些貪杯，兩人後麵沒說什麽，卻是安靜的相得益彰，一個飲酒，一個喝茶，直到林允伊到來。

  林允伊現在是嶽家的新媳婦，自然在望月城，直到這時候才到王府來見林霜語，是怕自己打擾了霜語。

  “三少奶奶，林小姐好像喝多了...”

  丫頭扶著自家少奶奶，走進了看一眼，小聲嘀咕了一句。

  “你退下吧！”

  有人靠近，就算有幾分醉意，林霜語也早就知曉了，知道這王府後院，不是什麽人都能進來，也沒在意，眯著眼打量了一下，看到林允伊，招了招手，“三妹妹，來的正好，來扶我一把。”

  大小雙就在周圍，隻是林霜語沒開口，她們就不會亂動，難得見小姐這麽恣意一會，索性在王府，也就由著她去。

  “霜語這裏有客，輕塵也該去守夜了。”今日心情很好，都說，人生難遇一知己。

  “去吧，更深露重，女兒家，再逞強，也的愛惜自己。”笑了笑，不過隨口一句。

  顧輕塵沒有回話，隻是深深看了對方一眼，點了點頭，這才轉身而去，路過林允伊麵前時，衝著對方點了點頭，笑容終帶了幾分善意。

  林家女子，或許都會受到她們這個大姐姐的影響，所以才會活的這般有勇氣。

  她在軍中，平日沒少聽閑話，尤其是城中守軍，對這嶽家頗為了解，這位林小姐所嫁的嶽家公子，是個不良於行，從小就不受看重幾乎於閑養著的公子，可那日，她無意中看到的，卻是這位林家小姐主動向對方表情心思。

  所以，並非外麵說的，嶽家公子仗著川西王府的關係，才娶的林家這麽個嬌滴滴的全乎小姐，實在是好運氣。

  不過，她也是碰巧看到，便也就當沒看到，誰也沒提。

  “大姐姐，你可回來了！”林允伊上前扶著林霜語，聞著她身上淡淡的酒味，快一年沒見了，這位大姐姐依然如故，我行我素。

  “嗯，還是回來晚了，沒喝上三妹妹的喜酒，恭喜三妹妹，新婚大禮，回頭一定給三妹妹補上。”林霜語並沒醉，隻是染了幾分醉意而已。

  看著林允伊一副婦人裝扮，心中略有感慨罷了，如今，這三妹妹已是他人之婦了，她也算是如願以償。

  “大姐姐的禮肯定不能少，三妹能嫁給夫君，多虧大姐姐在祖父那說了話。”否則爹娘那邊，哪有這麽容易點頭。

  不過沒關係，他日他們一定會明白，女兒的選擇沒有錯。

  心裏門清，這個三妹妹，是個玲瓏剔透的，“還是三妹妹自己有眼光，否則我再如何說，若是人不好，祖父也不得答應把寶貝孫女嫁給人家，改日有空，的去會會這個三妹夫。”林霜語玩笑一句。

  當初在京都時，自己還勸說過，讓她不要著急嫁人，不缺良人...

  “大姐姐，若是方便，三妹也厚著臉皮求大姐姐去看看我家夫君！”林允伊沒有客套，今日來看林霜語是真，又事相求也是真。

  而且，看樣子，也很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