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打撈的生意不好做，淺海都撈差不多了，深海不敢去，要不是這位爺開價高又是同鄉，這活兒我也不接了。”

  “海魚號”打撈船的甲班上。

  來自諾克薩斯的新船長是個猥瑣消瘦的中年人，搖晃著酒盅和趙信德萊厄斯一行人攀談著。

  “不過真不是我吹，列位這活兒也就我這艘船能接，放眼整個比爾幹打撈營生的，前三裏麵，我船上這位占倆名額！”

  船長驕傲地把手搭在一個船員的腰上。

  倒不是這個船長有什麽特別愛好，而是這個船員實在過於高大，以至於普通人抬手隻能夠到他的胯骨軸子。

  巨人般的船員叫諾提勒斯，正對著眾人露出憨厚局促的笑容，一雙粗糙的大手無處安放地在衣服上揉搓著。

  趙信和德萊厄斯仰望著這個巨靈一樣的船員，心裏一萬句臥槽在奔騰跳躍。

  居然真的有人類可以長這麽高。

  瓦洛蘭大陸不是沒有身形高大的種族。

  艾歐尼亞島嶼有個神秘的瓦斯塔亞地區，充滿魔力的土地孕育了獸人種族，保不齊就有人形長頸鹿或人形大象，自然高大無比。

  弗雷爾卓德苦寒之地也誕生了巨魔族這樣高大醜陋的物種。

  在趙信此前生活的恕瑞瑪沙漠，數千年前也曾出現過接受了太陽能量而體型成倍生長的飛升者。

  但完全的、單純的人類，真的能長那麽大隻麽？

  “這得吃多少方便麵能飽啊。”

  趙信不禁在心中自言自語。

  雖然吃過了美味蟹黃堡，但列車上的方便麵實在給他貧瘠的美食生涯留下了太深的印象。

  “他是我們這一帶最傑出的打撈員，吸一口氣就能讓艘大船失去風力，他一個人就能頂七八個人的工作效率。”

  新船長眉飛色舞地向眾人描繪諾提勒斯在這一行業的傑出成績。

  雖然這也是他和他優秀船員的第一次見麵。

  諾提勒斯則有些緊張地在新船長身邊憨笑著，挺起胸膛好對得起船長的讚美，保持著尷尬而不失禮貌的微笑。

  就在一星期前，上一任老船長剛剛把這艘比爾吉沃特曾經最好的打撈船，賣給了新來的外地船長。

  而新船長來到的第一筆生意，就讓船員們犯了難。

  藍焰島是最靠近暗影島的詭異海域之一。

  這裏無論晝夜都陰雲密布，能夠從這片海域返回的船隻十不存一。

  至於打撈作業，更是聞所未聞。

  船員們不想冒這麽大的風險。

  但船員們已經一星期沒有收入了，他們基本都瀕臨破產。

  對於下了船就到處找酒吧和熱舞女郎共度春宵的水手，存錢是不可能存錢的，酒吧的金發女郎說話又好聽，存錢？大腿不香麽？

  而這夥外鄉人開出的價格十分誘人，又有諾提勒斯這樣履曆光輝的打撈員。

  富貴險中求，船員們於是有了大膽的想法。

  雖然從沒有人在這麽危險的海域裏進行過打撈活動，也沒人想過如果失敗了怎麽確保打撈員的安危。

  諾提勒斯是這艘大船存在的根基，他龐大的身體支撐著所有人生存的希望。

  海魚號緩緩駛入深海區，明媚的陽光和海風讓五人組多日疲憊的神經有了一絲放鬆。

  連緊繃的德萊厄斯也袒露胸膛喝起了果汁。

  趙信和德萊文並肩而坐，戴著墨鏡的餘光望向給大腿擦防曬乳的卡姐和金克絲。

  這兩人進來在比爾吉沃特商場瘋狂購物，儼然成了一對姐妹。

  一雙豐腴，一雙纖細，曲線修長妖嬈的四條大白腿在明媚的陽光下溫潤如脂。

  全船的水手都看傻眼了。

  除了諾提勒斯。

  他此刻有些憤怒。

  新來的船長對於他提出上繳什一稅的要求不屑一顧。

  所謂什一稅，是水手們的一個行規。

  出海的水手捕魚或打撈，是向大海索要生計，自然要向養育他們的海洋予以回饋。

  所以水手每次出海前，要將一枚金海妖幣投入水中，祈求平安無事。

  “什一不繳，地動山搖”

  比爾的水手中流傳這句俗語，若不繳納什一稅，就會引來胡母的報複。

  胡母即大海之神，海獸祭司俄洛伊。

  這也是海妖幣護佑平安的起源。

  雖然現在很多人不屑這種愚蠢的行為，但諾提勒斯始終堅持這種傳統。

  他相信是什一稅讓他平安，為此他自願舍棄了自己打撈來的財寶。

  老船長一直聽從他的建議繳納什一稅，而新船長則推脫說他現在沒有錢，要等收到尾款才肯繳納。

  這讓諾提勒斯惱火而不安。

  “老諾你把心放肚子裏，我給你搞來的這個寶貝比什麽沙雕什一稅有用多了！”

  新船長搖晃著酒盅拍打著一個碩大的木箱，那個箱子比近三米高的諾提勒斯還要高出不少。

  趙信等人被喧囂聲吸引過來，剛好目睹這個箱子被打開。

  一架巨大的、由黃銅精鐵製作的人形堡壘，海克斯科技驅動的鋼鐵機器，帶著沉重的金屬氣息和機械咬合聲音，呈現在眾人的麵前。

  機關啟動，盔甲頭上的兩枚探照眼燈閃爍起森然的白光。

  趙信和德萊厄斯仰望著這個巨靈一樣的機器，心裏一萬句臥槽在奔騰跳躍。

  毫無疑問，這架鋼鐵機器是為諾提勒斯定製的，除了他沒有人能穿上這麽巨大的金屬鎧甲。

  “這是我花大價錢從約德爾工匠那兒買來的，能抗住海床的高壓，海克斯科技還能讓你的力量倍增”

  已經微醺的船長唾沫橫飛地描述著自己的寶貝。

  “有了這個你就是遇見什麽血港鬼影、潮汐海靈都不用怕，大把撈金子都毫發無傷。”

  船長最後一句話未必是吹牛，以這身鐵甲的厚度，趙信自問也不打不穿這樣的護甲。

  但諾提勒斯反而更加不安。

  他知道深海的漆黑和寧靜，這架龐然大物的眼睛盯著他，好像要把他吸進去，他不敢想象穿上這架牢籠一樣的機器在深海行走會發生什麽。

  但船員們已經急不可耐地推搡著他穿上這件“衣服”。

  諾提勒斯是個老實憨厚的人，做水手以來除了什一稅他沒提過任何要求，即使打撈了那麽多財寶，他也從不要求多分一個銀幣。

  如今朝夕相處的船員七嘴八舌地勸解，他一時不知如何是好。

  口齒笨拙的他被一群人推著腰胯塞進了鎧甲中，隻能不清不楚地喊著：

  “稅！什一稅…海妖幣…大海…”

  不等他說完，船員已經把她巨大的身體塞進鐵甲裏，最終扣上了麵罩。

  然後，諾提勒斯和外麵的人就是兩個世界了。

  除了打撈上來的財寶，也沒人在意沉悶的巨人說了什麽。

  明媚的陽光逐漸暗淡，和煦的海風驟然凜冽，不經意間，他們已經駛入了藍焰島終年無光的陰暗海域。

  海浪起伏間甚至能遙望到隔海的暗影島。

  那座充滿著死靈和冤魂的靜寂之地，仿佛看到了食物一樣發出淒厲的哭嚎。

  但這並沒有比他們腳下的深海更恐怖。

  馬上就要抵達伊澤瑞爾對外公布的打撈位置，眾人簇擁下諾提勒斯被推到了甲班的邊緣。

  然後在眾人合力下墜入了深海，墜落中諾提勒斯手裏緊緊抓著一根備用的巨大船錨。

  像要抓住救命的稻草一樣。

  厚重盔甲中發出沉悶的呼喊，絕望而隱約。

  在激起了一個巨大水花後徹底淹沒無聞。

  “他在喊什麽？”

  趙信詢問新船長，諾提勒斯看起來並不想執行這次任務。

  “啊…也沒啥，就是什一稅啥的，都老黃曆了…”

  新船長語焉不詳地對付著，一枚金海妖幣價格不低，新船長不想再有額外開支了。

  “扔了不就完了。”

  詢問過什一稅的事情，趙信隨手將一枚金海妖幣投入海麵。

  他一向對金錢沒什麽概念，何況這是他從甲班上撿的。

  “你哪兒來的錢？”

  五人組所有的活動資金都由卡姐管理，趙信不可能敢從卡姐兜裏偷出錢來。

  “後邊甲班上一堆，到處都是。”

  水手們一聽立刻炸開了鍋，瘋狂湧向船尾的甲班。

  沒有人在意那根拴著諾提勒斯的繩子正在被以詭異的速度拉如深海。

  那絕不是正常的下潛速度，更像是自山峰跌落。

  在海魚號龐大船體下暗流湧動的海麵，散發著瑩瑩綠光的萬千蛇形觸手，正緩緩地蠕動糾纏，森然可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