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刀口洗嫌疑
作者:萱草花雨      更新:2020-08-08 19:52      字數:3412
  眾乞丐中散開了一個缺口,現出一個蓋上了白布的擔架。

  這擔架孤零零的躺在他們的腳邊,看起來格外淒涼,就像是被隨意丟棄在此的屍體,隻是蓋上了白布,在人群中絲毫沒有受到注意。

  這看起來並不像是一個幫主遺體應有的待遇,給人的感覺就像是……他很不重要。

  可剛剛這些乞丐明明就是一個個群情激奮的來為花黎報仇,怎麽可能是不重要的樣子?

  不止是南宮劍宗的師徒五人,汪海顯然也覺得奇怪,有意無意的說了句,“前任老幫主在你們花子幫還真是德高望重啊。”

  花詢連連點頭,“是、是,先父一向待人謙和,深受弟子們愛戴。”

  此時人群很自覺的散開,在擁擠的人海中騰出一條通往花黎屍體的路,可汪海似乎並不急著去查看屍體,而是繼續問道,“我聽聞,老幫主膝下有二子一女,你是次子。長子花罄,三女花沁,現在何處?”

  花詢一愣,兩隻小眼珠子滴溜溜的在眼眶中打著轉,片刻後笑道,“他們二人早年外出遊曆,至今未歸。”

  汪海意味深長的看著他,“武宗大會如此大事,他們二位都沒有回來嗎?”

  “沒有……沒有……”

  “貴幫出了此等大事,可有通知他們回來?我想和他們聊幾句。”

  花詢麵露為難的說,“家兄與家妹離家甚久,在下也無法聯係到他們,無法拜見督公,還請寬恕。”

  汪海那一汪清澈如海的眼睛微微眯起,似是將目光聚集成了兩道細小的利刃,直直的刺穿了花詢的胸膛,“那……你的那位長兄可真是不太喜歡你。”

  花詢一愣,“這話……怎麽說?”

  “他近幾天明明已經來到了廣州,居然沒有告知你,莫非是故意瞞你?”這是個問句,但汪海並沒有想要他回答的意思,剛語氣平和自然的說完,便自顧自的向花黎的遺體走去。

  留在原地的花黎瞪大了眼睛,像是聽到了什麽極為震驚的消息,久久無法回神。

  汪海來到擔架麵前,對著花黎的遺體微微作揖後,便指示身後那兩個西廠番子掀開了白布。

  花黎的屍體保存完好,且並沒有死亡多久,此時就像是睡著了一般,隻有胸口一道血汙,看起來這裏就是致命傷。

  剝開衣襟,露出胸膛,擦去傷口邊的血汙,便露出了兩道極深的刀口。

  這兩道刀叉,呈“十”字形狀,看來正如花詢所言,是十字刀宗的刀法所致。

  這兩道傷口皆向外翻,顯然是生前造成,從這傷口的位置和深度來看,生前受此傷便是必死無疑,死因沒有疑問,這就是致命傷。

  “花二先生。”

  花詢一愣,這才回過神來,小跑著來到汪海身邊,“督公有何吩咐?”

  “這就是你們說的傷口?”

  “正是。這標誌性的十字刀口,顯然是十字刀宗所為,所以我們推測……”

  “花二先生。”汪海打斷了他的話,沉聲道,“你可知道你們口中的‘修羅刀’是什麽人?”

  花詢知道這是他的明知故問,疑惑道,“他……是十字刀宗的第一刺客,殺人如麻,刀法了得……”

  “他還是皇上親封的‘護國三武聖’之一的‘刀聖’,你可知道?”

  這花詢看起來的確消息不靈,似乎也是才知道封子修是刀聖,緊鎖眉頭,支支吾吾的說道,“那……被封為刀聖後,那‘修羅刀’是不是從此不再行刺客之事了?”

  他以為汪海會以“皇上親封的護國三武聖是不可能亂殺無辜的”為由,讓他打消對封子修的懷疑。

  沒想到汪海微微一笑,說道,“不,隻是殺人的酬勞更貴了。”看他一臉茫然,汪海又是一笑,“你可知道,這並不是刀聖造成的傷口。”

  “為何?十字刀口,兩刀斃命,難道不是……”

  “當然,這的確是十字刀法的傷口,但你可知,同是十字刀法,頂尖高手與一般生手所造成的傷口是不一樣的?”

  這一點花詢沒有想過,“這……同樣是十字刀口,有何不同?”

  “當然有不同了。頂尖高手所使出的十字刀法,乃是一刀足以斃命。隻有生手才需要兩刀。”

  花詢仍然不解,“若是如此,高手造成的傷口應該是‘一’字形的?”說到這,花詢又“猜出”了汪海的真正意圖。

  這封子修不但人稱“修羅刀”,更是皇上親封的刀聖,自然是十字刀中最頂尖的高手之一,那麽他造成的傷口應該是“一”字,說明花黎不是命喪封子修的刀下。

  然而他還是猜錯了。

  “不,就算是十字刀宗的頂尖高手,也不會違背十字刀口這一標誌,這是他們的死規,也是烙印在骨子裏的習慣。所以就算是一刀斃命,也會在屍體上補上一刀,完成這個標誌。”

  花詢依舊是大惑不解,“如此說來,都是十字刀口,又有何不一樣了?”

  汪海料到他不會明白,正欲解釋,卻聽樓上傳來一聲嘲笑,“你還真是笨啊,死前造成的傷口會外翻,死後的則不會。”

  此時大廳裏沒人敢說話,就聽汪海和花詢兩人間的一問一答,此時忽然傳來第三人的聲音,所有人都抬頭望去。

  卻見南宮羽身後一個身材勻稱的年輕男子正滿臉嬉笑的望著樓下,從表情來看,剛剛的聲音是他發出的沒錯。

  汪海隻看了他一眼,便笑著說,“這不是木凡嗎?想不到年紀輕輕卻如此博聞強記,看來郡主果然是教導有方。”

  這是白馬筱第一次和一個太監說話,但並不是他印象中那種陰陽怪氣的形象,雖然他的嗓音尖銳,但很是綿軟,有點像變聲期前的少年,給人一種稚嫩親切的感覺。

  而他說自己博聞強記,白馬筱有些受之有愧,畢竟看過一些刑偵劇的人都能說出這一法醫學常識,可憐古代人沒有他這樣的福氣,這些有趣的知識非專業領域的人還真少有人知。

  “汪公公過獎了,哈哈……”

  白馬筱隨口打了個哈哈,卻被南宮羽回頭瞪了一眼。

  按禮節來說,他應該稱呼“汪督公”,畢竟汪海現在是以西廠督公的身份來此查案,稱呼他為汪公公顯然不合適。

  但這一點白馬筱自己肯定也想不到,南宮羽也不會明說,而汪海也並不在意,聶澗楓和劍音也不懂古代禮節,唐珊雨又太小,於是這一瞪便讓白馬筱有些摸不著頭腦,隻以為是責怪他多嘴,便老老實實的閉了嘴。

  雖然是個小插曲,但也算是替汪海解釋了,“正如那位木小兄弟所言,生前與死後的傷口會有明顯的區別,所以十字刀宗的頂尖高手所造成的十字刀口,應該是一條外翻,一條不外翻,而不外翻的那條傷口是由死後補上標誌所致。”

  花詢這下明白了,低頭看著父親遺體上的刀口,兩刀均是外翻,所以凶手雖然是十字刀宗的刺客,但並不是個高手,也就絕不可能會是封子修。

  “多謝督公教誨,是我們錯怪了郡主大人。”說著,他向南宮羽拱手,深鞠一躬,“多有冒犯,還請恕罪。”

  南宮羽肅然道,“無妨。令尊之死,還請節哀順變。”

  花詢哀歎一聲,對汪海拱手道,“汪督公,我們就此告辭了。”

  “慢著。”他們剛想走,便立刻被汪海攔下,“事情還沒有結束呢。”

  花詢不禁皺眉,心想自己已經給郡主道過歉,此事就算是個誤會,這位西廠督公還想怎樣?

  “娘娘派我來此是調查花黎之死,如今還未查清,花二先生這就要走了?”

  花詢臉色一沉,“汪督公,先父的遺體既然已被查驗過,還請準許入土為安。在此之後,敝幫將全力配合督公調查。”

  汪海那好看的眉毛微微皺起,下顎微揚,靜靜的瞧著他,極有穿透力的目光似是穿過了他,直視著他的內心。

  他的目光使得花詢那沉悶的臉色變得有些陰晴不定,似是有千萬心緒從他臉上飄過。

  這樣表情變化盡收汪海眼底,他頗有些滿意的笑了笑,“既然如此,花二公子就帶著令尊回去安葬吧,汪某日後再去拜訪。”

  花詢明顯長出了一口氣,向南宮羽和汪海各行一禮,大手一揚,眾乞丐便抬起花黎的遺體,浩浩蕩蕩的離開了小行館。

  一瞬間隻留下空曠的大廳,桌椅都被擠到了兩邊,有的甚至成了碎片,鋪了一地。

  小行館的掌櫃遠遠躲在櫃台後麵,看著餘下的眾人瑟瑟發抖,顯然是因為害怕,但大多是因為心疼。

  待花子幫的人走遠了,掌櫃才在夥計的攙扶下顫顫巍巍的走出來,對眾人拱手作揖,顫聲道,“各位行行好吧,僅入住本店一天,鬧事的來了兩三撥。小的算是看出來了,你們都是非富即貴的貴人,敝店實在太小,招不住各位爺爺奶奶啊!”

  看這掌櫃的這副慘樣,白馬筱等人哭笑不得,原本來這小行館的都是武林上一些底層門派,哪有機會遇見這麽多大場麵,又是郡主又是武聖的,還有西廠督公甚至連皇帝和南皇後都來過了,實在是幾輩子都遇不到今天這樣的情形。

  汪海走到掌櫃麵前,伸手輕輕拍在他的肩上,另一隻手從懷裏掏出一錠金子,“打擾了,這錢就當是買你的小行館一個月,多的則是今晚的賠償,還請你多多照顧郡主殿下。”

  這金元寶有掌心那麽大,少說也有五十兩,莫說一個月,都可以連房子帶地皮買下整個行館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