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少年夢
作者:萱草花雨      更新:2020-04-23 19:42      字數:5806
  鎮鬼高校之八宮蛇影最新章節

  又是這樣一個夢,我站在不知道什麽塔的頂部,月亮大得嚇人,就像一張巨大的海報貼滿了整個夜空,我感受不到一絲冷意,但明明滿地都是積雪,本該刺骨的寒風吹在我臉上,一點感覺都沒有。突然,一個身披鬥篷的家夥出現在我麵前,它就像是從天而降,沒有一絲聲響,長得特奇怪,就跟晴天娃娃一樣,圓滾滾的腦袋也套在了鬥篷裏,看不到五官。它慢慢的靠近我,我感受到了它的惡意,可我無法退卻,身子不聽使喚,但我本該害怕,本該逃跑,可我就是無動於衷,就好像我已經麻木了。

  突然,它腦袋上嘴巴的位置打開了一個巨大的黑洞,就好像它張開了血盆大口,要一口吞掉我一般。它張著嘴,靠近了我的額頭,我頓時感覺額頭發麻,好像有什麽被抽離了出去。

  就在這時,我又看到了那刺眼的金光,在我腦門閃現,那個“晴天娃娃”好像很怕的樣子,發出一聲怪叫。

  我再睜開眼時,我就醒了過來。

  這一切,隻是一個夢,但是很清晰,而且,這個夢跟隨了我好久好久。

  “醫生,你有在聽嗎?”

  白馬筱講完了這個夢後,這個神態安詳地就像已經安樂死了的醫生,看著他,眼神迷離恍惚,“有,我當然在聽。你這個情況典型的是白天電影看多了,導致夢裏還在看,甚至幻想自己就是電影裏的人物。”

  “怎麽會呢?我從沒看過這種類型的片子啊?”

  醫生很堅定地說,“沒錯,像你們這種臨近高考的學生,的確在這時候會有些焦慮,有些緊張,做噩夢也是十有,但像你這種在夢裏自己就能驅散夢裏恐怖的東西的焦慮患者,我還真沒見過,唯一能解釋的,就是你根本不焦慮,相反還常看看電影,打打遊戲。”

  白馬筱被他這句話說得心虛,自己那不上不下的成績,不管是玩死了還是學死了,都隻能混個專科,本科絕對沒戲,所以他一點不緊張,還常常在外麵上網打遊戲,不過他絕沒有玩過這種類型的遊戲——他不記得哪個boss長得像一隻染了墨水的晴天娃娃。

  既然自己沒焦慮,為什麽常常做這種夢呢?

  從他初中開始,就斷斷續續做這種夢,有時候一年隻有一次,有時半年一次,高中開始變得頻繁了,尤其最近幾個月,竟然一周會有個一兩次。

  就像看一部看了好幾遍的電影,都能背出後麵的情節了還得一遍又一遍地看,即使是做夢,也覺得無聊。

  睡覺做夢都覺得無聊到爆的人,估計除了白馬筱,就沒有第二個了。

  好好的一個半天休息日,卻被堂兄拽到這來看醫生。

  出了診所,堂兄白馬俊依靠在一輛嶄新的警車前,抱著胳膊,笑容滿麵地看著他。

  在白馬筱的印象裏,堂兄就是個完美的男人,模樣好,有前途,還特溫柔,一張笑臉始終掛在臉上,跟粘了502似的。

  “怎麽樣?大夫說什麽?”

  “他說我沒病,以後少看僵屍電影就行了。”

  他隻想快點結束這一切,下午還得返校複習。

  臨近高考,各大高中緊張得不行,雙休的周末變成了單休,白馬筱的高中幹脆變成了半休,隻有一個星期天上午可以休息,但還得寫份試卷,為了下午評講時要用。

  這一點白馬筱始終如一,試卷他是不會寫的,老師評講時抄下答案就好了,他認為這對他這種人來說是徒勞的,努力了也考不上本科,何必費神。

  回到學校,他就和一群和他一樣想法的同學聊起了遊戲,他覺得既然不能在學校稱王,在服務器裏製霸也是可以的。

  短暫的上課前夕,白馬筱一邊和他們聊著,一邊關注著門口。

  這個時候,她應該來了。

  她來了。

  一席洗的雪白的校服,披散開的頭發如海藻一般,背著厚厚的書包還捧著三五本書,走進來,看了他一眼,像是看見了,像是沒有,坐回座位上,掏出一本素描簿來,開始完成她的繪畫班作業。

  白馬筱斟酌了一下,還是過去了。

  她披散的頭發,繞過兩片小小的耳朵,垂在了桌麵上,指尖輕握的素描筆在紙上飛速流轉,就像一隻飛梭,編織著一副素雅的絲綢畫。

  這幅畫麵有種說不出的魅力,而這種魅力,她原來是沒有的。

  第一次認識她,是他搬來叔叔家的第一天,那時他九歲,看著鄰家門前有個靦腆害羞的女孩,上前說的第一句話就是,“你也沒有爸爸媽媽嗎?”接著剛要出門的女孩的爸爸臉上掛滿了黑線。

  但是,女孩的爸爸並沒有在意他,正如白馬筱的嬸嬸說的,“這孩子腦子不好,你別介意。”

  在嬸嬸眼裏,他就是一個不正常的孩子,準確來說,是一個吊兒郎當,不思進取的家夥,而且還會克死親人,比如他的父母,以及幾年前連屍體都看不到的叔叔。

  漸漸的,街坊們都不願看見他,甚至都會不由自主地後退,比見到那個有狐臭的街道主任還驚恐。

  也沒有人願意將他們的孩子送去他的高中,當然,他們也沒這個必要特意跑到白馬筱的高中告誡他的同學老師,他是一個掃把星。一來事不關己,克死了同學老師和他們沒關係,二來刻意去嚼舌根也沒這個必要,所以他在學校的人際關係還是不錯的。

  除了她爸爸,願意把她放到這來,因為她爸爸本就不希望她活在這個世上。因為她是她爸爸在鄉下的未婚妻生的孩子,在城裏的妻子一直不喜歡她,她一直是個拖油瓶。

  同是天涯淪落人,他們都是沒人愛的孩子。

  他相處了六年的千芊,應該是一個害羞的女孩,總是紮著最普通的馬尾辮,低著頭走路,說話不敢看人眼睛的女孩,可高中的這三年,她變成現在這樣,開朗活潑,他覺得,這個女孩終於向女人的方向過渡了。

  也不知什麽時候,她開始有了自己的男性朋友,他不再是唯一。

  那人比他們大兩歲,是鳳凰大學的在讀學生,名字很是拗口,好像叫聶澗楓。不止如此,她還和鳳凰大學的人有不少的聯係,甚至聽她說,她將報考這所大學。

  鳳凰大學,一個曆年分數線十分跳動的學校,沒人知道它今年的錄取條件是什麽,這成了無聊的專家們的一個研究話題。

  但對於一個名聲大噪的一類本科高校來說,錄取條件自然很是苛刻,可能除了分數線還得看別的成績,白馬筱從不考慮自己能否上的了這所高校。

  但高考將至,他與千芊的距離,也開始疏遠了。

  這個整天隻知道黏在他身後的女孩,是什麽時候離開他的呢?

  聶澗楓。

  他開始有點討厭這個人。

  “看什麽?”

  思緒被拉了回來,白馬筱有些尷尬地咳嗽了兩聲。

  “看你畫鴨子呀。”

  “這是天鵝。”

  “有什麽關係?烤熟了都一樣嘛。”

  千芊瞪了他一眼,“你……滾。”

  滾。

  她以前從不對他說這個字。

  竟然有人能改變她,而那個人,竟然不是他。

  突然,千芊說,“離高考還有最後一個月,你準備好了嗎?”

  “準備好了,我打算考到外地的大學去。”白馬筱的語氣裏有些顫抖,因為他知道,一個月後,他將在外地的某專科院校裏混過三年,找一個不太長臉的工作,安安靜靜過下半生,而她,將考上位於未來都市園——浮海市的鳳凰大學,然後找個月薪過萬的工作,轟轟烈烈地投向建設祖國的事業,從此他們分道揚鑣,毫無交集,九年的相處將埋葬在未來九十年的時光中。

  千芊低頭,棕色的素描筆在她的指尖轉動著,欲言又止。

  白馬筱小半輩子玩樂慣了,從不因為別人難過,現在卻有種笑不起來的感覺。

  人生之中,能錯過的事太多了,但可以不留遺憾的事卻很少。

  終於,再三忖度後,白馬筱說,“放學後,有空嗎?”

  新港的春天漸漸遠去,夏天即將到來,很快就是暑假,分手的季節。

  白馬筱走在回家的路上,有些失魂落魄的樣子。

  一個小時前,他提前到了與千芊相約的地方,那裏是一片堤壩,八年前,他十歲的時候就發現了那裏的護欄有一個缺口,當天,他就帶她來參觀了水出堤壩,如瀑布一樣壯觀的場景。

  “人生如梭,如同這湍急的河流,艱難的坎坎坷坷,就像這個堤壩,度過了它,你的人生將更加壯觀。”

  這是他十五歲時寫在作文裏的一句話。

  每當他們中的一個傷心難過時,另一個就會帶著那一個來這裏看瀑布。在嘈雜的水流聲中,對著堤壩猛吼幾聲,甚至大聲用最髒的髒話去罵你想罵的人,雖然,不會有人聽見,但是,對敞開心扉很有效果。

  她改變了以後,他們再也沒來過這裏。

  最後的一個月,他要最後,帶她來一次。意想不到的是,她來了,但身邊的男人不是他。

  是他,聶澗楓。

  白馬筱能看出來,她很開心,很激動,甚至已經忘了她來這是為了什麽。

  他突然覺得很低落,默默地離開了。

  一路上,他想了很多。

  上小學時,性格內向的千芊經常被高年級的學生欺負,他一個人對抗五個人,他什麽都不怕,可欺負人的孩子們怕晚回家吃飯會被媽媽罵,最後道歉了事。

  上初中時,他看上了隔壁班的校花,央求千芊替他送情書給她,結果,她被校花狠狠地羞辱,他衝了出來給了校花一耳光。“她輪得到你欺負?!”

  上高中時……

  “這是我的朋友,聶澗楓!”當時的她是那麽自然,就像是有一個好朋友,她想趕緊介紹給任何一個她認識的人知道,她有這麽一個好朋友。

  白馬筱永遠忘不了那天聶澗楓臉上的冷漠的笑容,和他校服臂章上的鳳凰一樣,孤傲,目空一切,甚至是瞧不起他這種凡鳥——亦或是,一隻根本飛不起來的弱雞。

  “她算我什麽人?我為什麽要難過?她考上一個好學校我應該高興的!”

  他一直重複地問自己,問著問著,自己也找不出能讓他滿意的答案了。

  晃晃悠悠地回到家。廚房裏飄香的菜香都飄到了門外,老遠就聞到了。

  嬸嬸做了牛排。

  沒錯,今天是收錢的日子。

  每月到了今天這個時候,嬸嬸就會收到一張寫著相當豐厚的數字的支票,據說是叔叔單位發的撫恤金。他隻知道叔叔是一個外國考察團的一員,在一次考察活動中喪生,屍骨無存,接著每個月開始寄錢,在那之前他從不知道他叔叔這麽值錢,這與跟叔叔一奶同胞的他的父親,完全不一樣,他父親隻是個唯利是圖的商人,據說是進貨的時候出了車禍,母親第一次跟著去,結果雙宿雙飛了。

  嬸嬸靠著那筆錢買下了這個門麵房,開了一家小超市,日子過得還算富裕。

  但他在富裕的人家,卻不是富裕的孩子。

  “別站在那!等你半天了!你去把雞腿放上蒸鍋,應該醃好了。”桌子上放著堂兄最愛吃的椒鹽雞腿,調料和雞腿碼得整整齊齊的。

  “你去看著爐子,注意別放太多糖!”鍋裏是嬸嬸的拿手菜——糖醋裏脊,堂兄不喜歡太甜的。

  “你哥快回來了!你先幫他把西瓜拿出來。”夏天漸入,嬸嬸就買來了西瓜,未到季節的西瓜可貴了。堂兄胃不好,不能吃太冰,所以總要先從冰箱裏取出來放一會兒。

  這個家裏的孩子,好像隻有白馬俊一個人。而這個所謂的孩子,早已從大學畢業,當了一年的巡警。

  門口響起了開門聲,嬸嬸激動地衝到了門口。

  白馬筱沒有探出頭,他知道他將看到一位母親去迎接兒子時的喜悅與興奮——而這些表情,他是永遠享受不到的。

  門外的聲音持續了幾分鍾後,白馬筱的腦袋被一隻大手覆蓋了,溫暖,親和的大手。

  “小夥子,今天回來的挺早呀。”

  好在,他還有個溫柔完美的堂兄。

  “還早?你不知道他上哪玩兒去了,也就比你先回來幾分鍾罷了,這些菜可都是我一個人弄的!”麵對白馬俊,即便是抱怨的話,嬸嬸的語氣裏也充滿了欣喜。

  白馬俊摟著母親,笑得像個孩子,“知道啦,老媽你辛苦了!”說著在她塗著高級化妝品的臉頰上吻了一下。

  白馬筱背過身去,心裏是說不出的酸澀……

  兩個女人,他生命中最親近的兩個女人,都對另一個男人比他好,這樣一種被世界拋棄的感覺,實在是不好受。

  這頓飯很豐盛,但他卻很壓抑。

  他在這個家裏就像是欠了債來做工還債的家仆。就如古代的言情小說一樣,和對門院子裏丫環千芊青梅竹馬,兩小無猜,然而最近那個丫環被大戶人家看中,領了去做小妾去了,而他,仍舊不變,甚至前途一片灰暗。

  “筱弟,還有一個月高考吧?準備的怎麽樣了?”白馬俊夾了一個雞腿給他,關切地問道。

  嬸嬸立刻露出嫌棄的目光,“他呀,湊合著考個大專拉倒了,不指望他能補貼家用,能自己娶媳婦成個家,養活自己家就不錯了,哪像你有前途啊?”

  白馬筱沒說話,他知道嬸嬸說得都是事實,除了他,誰也無法改變的事實——然而他根本不想改變什麽。

  “可惜呀,你是個男人,要能像你媽那樣能魅惑男人,找個大戶人家嫁過去,也能衣食無憂了。”

  白馬筱瞬間僵硬了。

  白馬俊拍了一下母親,示意她適可而止,她這才悶下頭吃飯,沒再說話。

  這頓飯突然吃的很快。白馬筱劃光了碗中的飯,匆匆離開了飯桌。

  回到他比衛生間還小的房間,打開由一塊鋼琴板,兩根鋼管搭成的桌子上的筆記本電腦。

  這個筆記本是堂兄淘汰給他的,雖說是淘汰,堂兄拿到手還沒一個星期就抱怨速度太慢,質量不好,轉給了他。其實他明白,堂兄特意給他買的,因為堂兄從不玩遊戲,而這是個遊戲本。果然,之後堂兄新買了一個配置比他差多了的筆記本。

  在這個家裏,幸好有一個疼愛他的堂兄,讓他不至於變成姥姥不疼,舅舅不愛的“棄嬰”。

  打開qq,千芊的頭像是灰色的,但她給他留了言,“你為什麽沒有來?出了什麽事嗎?”

  他皺著眉頭,點擊了右下角那小小的“全部忽略”的選項。

  他不想再想別的,他想放鬆,他想自由。每一個少年都有一個夢,而他的夢,是成為一個可以保護身邊的人的守衛者。

  他想過參軍,可他舍不得。

  舍不得什麽?

  他自己也不知道。

  或許有個人,一直在他心裏,隻是被他藏了起來,隻有在突然看見的時候,才會覺得驚訝:這是我的嗎?我怎麽不記得這裏,有一個她?

  這難道是醫生所謂的焦慮?可他明明對高考沒有任何期望,有道是沒有期望,就沒有壓力。

  那麽他的焦慮從何而來?

  他把他的疑惑告訴給了那個心理醫生。

  “加下我的qq號,有需要聯係我,當然,是免費的。”這醫生考慮的很是周到。

  五分鍾後,醫生有了回複:“你現在可能遇到了一個讓你產生焦慮的人,那個人可能是你的競爭對手,也可能是給你施加壓力的上層。你或許可以試著放輕鬆,轉移一下注意力。你可以養養小動物什麽的,或者,去旅行。”

  養小動物?他從不喜歡看到生命從他手上消失,他不會照顧小動物之類的,也曾養死過幾條金魚,自此之後他再也沒動過要養什麽的念頭。

  旅行,沒錯,去旅行。

  他點開搜索網頁,找尋著旅行的去處,突然,一句話吸引了他:

  “好運摸佛掌,增福添壽祿。”

  無錫,靈山大佛。

  當晚,他的夢裏,他站在不知道什麽塔的頂部,月亮大得嚇人,就像一張巨大的海報貼滿了整個夜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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