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詭異的空地與中間人
作者:奕辰辰      更新:2021-05-04 21:34      字數:4874
  <b></b>劉睿影剛邁出的腳步在半空微微一停滯,隨即又放下。不過他並未轉身回頭。略微沉吟了片刻後,仍舊毅然決然的朝前走去。

  一開始他的確是抱著問事兒的心情來大老薑的攤子,奈何大老薑過於玲瓏,一眼就看破了他的心思。最後事已至此,也沒必要再去強求。何況劉睿影也有自己的打算,這就和買東西時砍價的道理一樣。

  人都有種求和的心態。

  砍價時心心念念想壓低價格,而老板則隨機應變以求保本小賺,不過鬥嘴歸鬥嘴,那小零小碎的錢自然誰都不是很在乎,隻是心中保留著一股勁兒,總不想自己吃虧,但無論誰輸誰贏,都是相識一場。

  所以他為了讓大老薑說的更徹底,更通透些,必須要繼續朝前邁步。雖然這個辦法很是老套,但卻極為管用。

  “寶怡賭坊一般人進不去!”

  比如一個密不透風的房子,當有人提議開個窗戶時,或許眾人都會反對。但隻要有人說幹脆把屋頂掀了,那其餘的眾人立馬就會統一開窗。買東西時砍價,店家決計不會即刻同意,但要是這位客官放下東西,轉身便要離開,店家肯定會拉扯挽留,說價錢好商量。

  當事情到了這一步時,主動權就握在了劉睿影手上。

  “那地方想要去隻能通過中間人!”

  大老薑一句接一句。

  大老薑接著說道。

  劉睿影的步伐慢了下來,但還是沒有停止。

  “是賭坊,為何去不得?要賺錢,為何還要中間人?”

  劉睿影停下腳步問道。

  每一句話都在劉睿影邁出一步落地後說出口來。

  似是故意不想讓他走一般。

  那位三威軍的巡城隊長明確的告訴過他,寶怡賭坊剛剛開張的時候,聲勢很大。門口處左右各拜訪了十個花籃,裏麵的插花都是從平南王域運來的,中都城雖然也有,但因為地理和氣候的原因,距離花期卻是還有些時日。但是這二十盆花籃的運費,在尋常百姓眼裏就已經是一筆天文數字。何況運來之後竟然還栩栩如生,就像是剛從後院裏摘下來的一般。

  要說其他的,都能用錢做到。可維持新鮮,卻是和老天爺爭奪這造化之功,哪裏是人力可及的範疇?

  但卻並沒有轉過身來。

  他對大老薑的話有些半信半疑。

  大老薑說道。

  “這道理我也知道,雖然我不做生意。不過生意的本質不就是低價買,高價賣。”

  另外那隊長還說開業前三天,一兩銀子可以兌換二兩半的籌碼,算時間的話,今天才是第二天。

  “賭坊當然就是要讓人去的。不僅是賭坊,酒肆,茶樓,都是讓人去的。沒人去就沒有錢賺,沒有錢賺,就開不起店。換句話說這開店本來就是為了賺錢,要是不賺錢,誰有會去開店?隻有中都鄧家,家大業大的,在城南能支個粥鋪舍粥做好事。其他的生意人不但上有老,下有小,屁股後麵可還跟著一溜兒人等著拿錢吃飯。”

  牛筋繩勒在手上,時間久了難免會不舒服。

  “客官您說的是一般的生意,要知道這世上可還有無本的買賣。”

  劉睿影說道。

  他轉過身來,將手中提著的魚換到了另一邊。

  劉睿影說道。

  常言道槍炮一響,黃金萬裏,也是這個道理。無本買賣這個詞兒一開始是江湖中那些個浪子們想出來的。別說,還著實是貼切!做生意需要本錢,這誰都清楚。即便是讀書人,不是也得花錢買書,購置一套文房四寶?要是沒有錢,別說做生意,就連活著都是一件極為困難的事情。

  大老薑笑了笑說道。

  “殺人放火,但這麽太平的中都,這樣的事一年到頭也沒有幾次。”

  劉睿影自己都沒有注意到,他說完這句話,臉色卻是就變了。

  “客官莫要緊張,除了您說的那些個以外,當鋪,賭坊,豈不都是無本買賣?”

  無本買賣的精髓就在“五本”兩個字上。

  沒有本錢的生意,當然賺頭更多。不過得利越大的事,風險也越高。那都是把腦袋別再褲腰帶上,日日刀頭舔血,睡不了一個安生覺。

  劉睿影聽後點了點頭。

  他說的倒是不錯。

  大老薑說道。

  隨即輕巧的將套袖取下,重新掖在後腰處。

  “我聽說寶怡賭坊這三天可以一換兩個半。”

  劉睿影說道。

  當鋪看似付錢,實則卻是用抵押來的東西賺取更多。說到底,羊毛出在羊身上,最後不是還得花錢才能把東西贖出來?隻是當鋪的眼光更加長遠些罷了,對於那些個暫時周轉不開的,通常都是死檔。省的沒過兩天,便來贖回,弄得當鋪吃力不討好。而對那些個根本沒錢去贖的,不但時間給的極為靈活,價錢反而還會開的高些。然後不等到了規定的期限,一轉頭便賣掉了。

  賭坊更是如此,人們用真金白銀換來籌碼,在用這些籌碼去拚一場富貴。轉來轉去,卻是都被莊家卷走。留下的隻有賭桌邊的麵紅耳赤的嘶吼以及遙不可觸的發財夢。

  “一換兩個半,還怎麽賺錢?酒肆送酒,茶樓送點點心都是常有的事。但這賭坊送錢我可是頭一回聽說。”

  劉睿影說道。

  “不錯,的確是這樣。”

  大老薑點頭說道。

  “我原先隻知道你冬天時賣凍豆腐,天氣轉暖後就改賣活魚。卻不知道你對賭坊還這了解。”

  劉睿影說道。

  “賭坊送錢的確很是少見,據我所知隻有寶怡賭坊一家,自此之外再無分號。”

  大老薑說道。

  他拿出一個木瓢,從裝著活魚的鐵盆中將水一瓢一瓢的舀出。待水位線剛好淹沒魚身的時候才停下。隨後便把這大鐵盆的兩頭捆上麻繩,拖拽到身後的一架板車上固定好。做完了這一切,他才直起身子,轉頭看向了劉睿影,說道

  “客觀要是想去寶怡賭坊,隻需要朝前再走兩個街口。右手邊會看到一處空地,您在拿出空地的正中央,擺上一錠五十兩得銀子,自然就會有人來接應你。否則即便你到了寶怡賭坊的門口,卻是也進不去。”

  大老薑笑而不語,雙手卻忙活起來開始收拾攤子。

  劉睿影不知他究竟何意,隻能呆站在原地看著。

  板車上豎著一根木杆,上麵挑著盞燈火,也不知是為了照路還是什麽,不過大老薑邊走還便吆喝著“賣魚,賣魚!新鮮的活魚!收攤路上最後幾條,半賣半送!”

  約莫一盞茶的功夫,燈盞的光亮已經看不見。唯有大老薑的吆喝聲還時有時無的傳進劉睿影的耳朵。

  大老薑說道。

  言畢,便將板車的皮帶在自己胸口一套,拉著車離開。

  不同的世間即便是同樣的地方也會讓人有截然陌生的感覺。

  劉睿影第一次覺得中都城原來還能如此清淨,如此空曠。若是街道向來如此,那心情都會變得開闊起來。不過要都是這般清淨,中都城卻也就不是中都城了,而是某一座不知名的邊陲小鎮。

  直到最後一道聲音都不見了蹤影,劉睿影這才朝大老薑先前說的空地走去。

  這條路他也曾走過,隻是沒有再這個時候走過。

  不知不覺,劉睿影竟是感到有些悲哀。

  這些個門閥氏族,外表看著光鮮亮麗,引人憧憬。背後的血腥與肮髒卻也不是尋常人能夠承受得起的,光是聽說便已然覺得心驚肉跳,更不同說作為親曆者的那種煎熬。

  他記得當初在震北王域追查餉銀劫奪一案時,步入鳥不拉屎的礦場,尚且還有十數位乞丐將他團團圍住。至於老板娘的拿出門店,更是中都城的縮影。三教九流,五門八類,應有盡有。

  就是不知老板娘和金爺現在如何,青府的內鬥究竟最後會是已什麽樣的結局收場。唯一讓劉睿影覺得可惜的,便是青雪青這位小姑娘……明明是身不由己,但出生了就得認命。隻希望金爺和老板娘能多幾分憐憫。但小鍾氏他們必將除去,一個沒了娘的孩子,還能有什麽好日子?

  濃密,但又不均勻。

  一垛一垛的,黑夜中像是一顆顆鋪頭散發的人頭,頗有些驚悚之意。

  猛然回過神來,劉睿影才發覺自己好像走的有些過頭。朝後一看,燈火暗淡,根本分辨不出來究竟走過了幾個街口。四下裏張望,卻是發現右手邊正好有一片空地,這倒是符合大佬的形容。

  空地中長滿了雜草。

  隻是這處空地他卻是一步都不想走進去……

  並不是因為天黑看不清楚路,也不是因為他突然改變了想法,不想去那寶怡賭坊,而是因為這處空地充斥的味道讓他感到惡心反胃。

  劉睿影自然不會害怕這些。

  真正血淋淋的人頭他都見過不少,看到一垛野草並不會產生什麽旁的聯想。

  腥味,騷氣,臭味,以及酒水混著食物在胃裏未笑話完全的酸腐味混在一起,讓劉睿影恨不得把自己的鼻子割下來喂狗。

  不過他還是克服了身體的不適,走進了這處空地中。

  不知有多少喝醉酒的人來這處空地小解,嘔吐,甚至出恭。

  酒肆裏的五穀輪回之所畢竟空間有限,喝酒的人卻是越喝越急。不但是下麵急,上麵也急。下麵急著發泄,上麵也急著發泄,這邊隻能尋一處僻靜的空地來解決。不過從味道來看,這空地以及來過不少人,根本算不上僻靜了。

  賭客還未進場,卻是就交了五十兩的門票。這標準,已經足夠將大多數人都拒之門外了。即便是到了賭坊之後,一兩銀子可以兌換二兩半的籌碼,也無濟於是。身為莊家的賭坊,無論怎麽樣都是賺的。

  思量再三,劉睿影手腕一抖,這一錠五十兩的銀子穩穩的落在地麵上。隻不過翻了個個兒,頭朝下。

  四周茫茫一片,饒是從小就生活在中都城裏的劉睿影也分不清楚個南北西東,隻能估摸了個大概,走到所謂的“中心”。又從口袋裏摸出一錠五十兩的銀子,隻是他沒有立馬放在地上,而是握在手裏掂量。

  心想這寶怡賭坊真是會做生意!

  這種字體早已棄置不用許久,劉睿影之所以認識,還是因為在博古樓中,狄緯泰住處的藏書裏偶然看到過。一本攤開的絹帛書上第一行寫著“物華天寶”四個字,劉睿影不識得,隨口一問便記在了心中,沒想到此時卻是派上了用場。

  字體的演變是文化傳承的印記,是對立切統一的。在實用和好看而這之間,經過這麽多年,不僅吸收了原來其他民族獨有的文字,更是以此為中心,兼並融合,再度發展,才有了如今的樣式。不管是皇朝時期,還是如今的五王共治,天下之所以能持續擁有歸一的凝聚力,文字都起到了不可忽視的作用。

  銀錠剛一落地,劉睿影前後左右便登時竄出四條人影,將其團團圍住。

  四人皆是短單裝扮,紫衣紫褲。腳下穿著飛雲快靴,唯一醒目之處,就是腰間掛著個古銅色的腰牌,上麵寫著一個古體的“寶”字。

  一開始看到這四人,劉睿影還十分警覺。但當看到了那塊腰牌之後,便知道他們應當就是大老薑口中所說的“中間人”。

  “恭迎貴賓,祝您發財!”

  它使人與人之間增進了交流的感情,使原本笨拙的嘴學會表達自己的想法,倘若人有一天沒了文字,一定會看起來極其的滑稽可笑,一群人比比劃劃的不知意思,瞬間就從人好似變成了動物。

  如今,除了博古樓還有通今閣中的老學究們以外,這樣的字體基本已經算是無人知曉,但寶怡賭坊竟然用這樣的字體放置於腰牌之上,由此可見它的不一般。

  劉睿影點了點頭問道。

  “正是在下。”

  四人齊刷刷的單膝跪地,衝著劉睿影說道。

  “你們就是寶怡賭坊的中間人?”

  劉睿影再度問道。

  “隻有貴賓才有這般禮遇,尋常人隻需從正門走進去便好。”

  四人異口同聲的說道。

  “每一個進入寶怡賭坊的人,都要如此?”

  “貴賓?我從未去過寶怡賭坊,怎麽就成了貴賓。”

  劉睿影說道。

  四人說道。

  他們無論說什麽都是異口同聲,音色都沒有絲毫差別。

  隻是他手中無劍,卻是少了許多底氣。

  “隻要來到這處空地,放下五十兩銀錠的人就是貴賓。寶怡賭場不認人,不認錢,隻認這套規矩。隻要知道這套規矩的人,就是貴賓。”

  先前放下的警覺,再度提起。

  這樣突如其來的好處,可未必是真的好處,沒有什麽事是白撿的,稱呼自然也一樣,誰會什麽都沒有什麽都不要就白給一個人尊稱呢?

  “若是我現在說不去,那五十兩銀子能拿走不?”

  劉睿影玩笑著說道。

  四人說道。

  “您還有什麽疑問?”

  “當然可以!寶怡賭場迎八方客,賺四麵財,但絕不強求。因此身時候後悔都來得及,即便到了地方,您失了性質,在下也會將您客客氣氣,恭恭敬敬的送回這裏。那五十兩銀子,也會如數奉還。若是您到了,覺得還不錯,想要試試手氣,那這五十兩銀子便會直接兌換為籌碼,貴賓的比例是一換三,要比普通賓客略高一籌。”

  四人說道。

  “那就去看看吧!”

  劉睿影點頭說道。

  話音剛落,便聽身後傳來一聲“得罪”,繼而聞到陣奇異的香味,當場便癱軟了身子,暈厥過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