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順境中的冤家
作者:奕辰辰      更新:2020-10-17 21:37      字數:7671
  店家忽然想起了自己年少時修武的時候。

  他沒有師傅。

  隻有一個夥伴。

  就像金爺和李俊昌這般關係的夥伴。

  兩人一起修煉武道,而後一同醉酒。

  店家的酒量不好。

  他的那位夥伴酒量也不好。

  可是店家喝酒總是很有數,極少有喝醉的時候。

  他的安慰夥伴,卻常常醉酒。

  可是有一次,店家喝醉了,看到自己的夥伴丟了魂兒似的坐在外麵的草地上。

  背後靠著一棵大楊樹。

  手上沒有酒壺,反倒是不停地摸索著腰間的一柄長劍。

  頭頂的殘月在今夜並不純粹,反而有股幽幽的藍。

  “你有沒有聽說過月亮上有個大美女?”

  夥伴看到店家走來,忽然開口說道。

  “誰沒有聽說過?!怕是誰都聽說過!”

  店家覺得很是奇怪,因為他的這位夥伴不喝酒的時間極少。

  不喝酒的時候,要麽是在修武練劍,要麽就是在睡覺吃飯。

  從不曾見他有這般好興致,坐在草地上看月亮。

  哪怕是一個不喝酒的人,一旦端起了酒杯,卻是就河南在放下。

  今夜的店家就是如此。

  雖然喝的不猛,但終究是一口一口的往下喝著。

  店家說道。

  滿不在乎的又灌了一口酒。

  酒是越喝越多的。

  店家說道。

  說完他就自顧自的笑了起來。

  人在喝了酒之後,腦子會變得極為靈活。

  “那你相信嗎?”

  夥伴接著問道。

  “相信!為什麽不相信?我還聽說若是你足夠癡情,願意用真心和精血在中秋十分獻祭的話,她就會飄然而至,給你當老婆!”

  店家在此前從來沒有覺得自己這位夥伴可以用可愛來形容。

  但今晚卻覺得他真是可愛極了!

  即便可愛這個詞,著實不適宜來形容一個男人,他卻是也非用不可!

  再老實的人,都能說出一車車的俏皮話,編出極為荒誕但又不無道理的故事。

  嚴肅的人也能變得很可愛。

  不但是喝酒的人變得可愛,喝酒的人看向周圍的一切都會覺得有趣且可愛。

  下一刻,他卻突然搶過了店家手裏的酒壺,不帶喘息的一口氣全部喝完。

  這是極烈的燒酒。

  就算是老酒鬼,也不敢這麽喝。

  因為除了可愛以外,店家覺得別的任何詞匯卻是都不合適……

  夥伴聽完店家編排的故事,知道他是在嘲諷自己。

  可是他卻點了點頭,默然接受。

  反而在一旁拍著手叫好!

  最能讓一個喝醉的人開心的事就是看到另一個人喝醉。

  人都是想要有個伴兒的。

  若是放在平時,店家一定會阻攔。

  因為這麽喝酒不但會辣嗓子,還會燒壞腸胃。

  可是今天店家卻沒有任何舉動。

  夥伴喝完了酒,把空空的酒壺塞回到店家手上。

  隨即吐了一口濃痰。

  接著月光,點擊看到折扣濃痰中掛著不少血絲。

  不管是修武還是出門,都要有個伴。

  幼年會有玩伴,成年會有朋友,老了會有老板。

  無論什麽年歲,在做什麽行當,這點卻是不可動搖。

  “去他媽的……”

  店家看到之後,把手裏的酒壺扔到了房頂上。

  聽著酒壺與瓦片一同碎裂的聲音,嘴裏重重的罵了一句。

  “再去拿酒啊!”

  店家說道。

  可是他的夥伴卻沒有理他,起身後徑直走回了屋中,很快,就滅了的燈,似是睡了。

  軟綿綿的可以隨意癱坐。

  但卻又決不能躺下。

  因為在酒勁還未從腦門上消下去時,一旦躺下,必然就是天旋地轉。

  不過一轉頭,他看到了那棵大楊樹。

  現在夥伴走了,騰出了地方,所以他可以優哉遊哉的靠著書坐下。

  醉酒的人沒骨頭。

  想起來他第一次喝酒,就是和自己的這位夥伴。

  當時他看到夥伴喝酒的動作雖然並不美觀,但卻極為熟練。

  而且喝的勇猛無比,每一口都是滿滿當當的,把兩腮都撐得鼓鼓的。

  這一點,店家倒是沒有嚐試過。

  但他的夥伴可是把這道經驗傳授了。

  店家不想去觸黴頭,所以他隻是背靠大楊樹癱坐,沒有躺下。

  但身子卻又輕飄飄的。

  這種感覺說不上舒服,但著實很是奇妙。

  所以每隔一段時間,店家總是想要喝醉一次,就為了重溫一遍這種矛盾且奇妙的感覺。

  初遇的時候是夏天,現在也是夏天。

  若是不去計較具體的日子,那就是過去了整整一年。

  店家覺得後腦勺很疼,很重。

  果不其然,他吐了。

  就站在門口稀裏嘩啦的吐了一地。

  清理完之後,店家看到自己的夥伴趴在地上,鼾聲四起,手裏卻還握著一個省下一般的酒壺。

  當他終於清醒過來,已經到了後半夜了。

  一進屋中,就聞到了一股濃鬱的酒味。

  醉酒時聞到酒味隻會饞,但就似店家這般半醒之時聞到酒味隻會惡心反胃。

  這屋中的酒氣太濃,他卻是無論如何也睡不著。

  無奈之下,隻得抱起被褥與枕頭,又把前廳中的凳子搬出去,放在大楊樹下,拚成一個簡單的床鋪將就一晚。

  躺下之後,店家透過枝葉的縫隙,看到那一彎殘月正在偏移。

  他倆的酒,都是放在床底下的。

  店家點燈往床底下照著一瞧,發現這短短一個多時辰的時間,這位夥伴卻是把所有的酒都喝光了!

  店家搖頭苦笑,但喉頭卻還隱隱有惡心之意。

  接著,他頭一側,看到屋內的燈卻是忘了熄。

  雖然他今晚真的不想再走進那個屋子,但燈亮一夜,終歸不是個事兒,一番鬥爭之下還是起身前去熄燈。

  這會兒他的意識更加清楚了。

  不禁又想起了前麵他編出來誆騙夥伴的那個故事。

  此時清醒過來,覺得那個故事著實有些無趣……

  或許就連現在的孩子也哄騙不住。

  這“床”著實有些過分狹窄……

  店家躺在上麵根本不敢又任何動作。

  就連翻身也得小心翼翼的,生怕身下這“床”經不起折騰,散架了。

  他看著趴在地下的夥伴,覺得有點怪異。

  但具體哪裏怪異,他一時半會兒的也說不出來。

  呼的一口氣,吹滅了等,便再度出門,回到他在大楊樹下的“小床”上躺好。

  絕不是在一夜之間就能不同的。

  在這張用椅子拚湊起來的小床上,仰麵朝天才是最舒服的姿勢,可也是讓店家決計難以睡著的姿勢。

  他嚐試過要不測過身子,但板凳卻是透過薄薄的褥子,把他的肩膀硌得生疼……

  但店家向來都是朝右側臥才可以睡著。

  這是習慣。

  養成一種習慣需要時間,而改變一種習慣,需要的時間更長。

  自己的這位夥伴,從來沒有如此鬆懈過。

  雖然他常常喝醉,但隻要靠近他的身邊,總會傳來一陣陣的警惕。

  可是剛剛,隻有他身邊掉在地上,從劍鞘中摔出一半的劍依舊散發著寒光以外,他的整個身子全然沒有任何幾杯。

  無奈,隻能平躺著,看著殘月發呆。

  沒曾想,這麽輾轉反側的一折騰,卻是讓他徹底清醒了過來。

  這會兒想到方才自己為何會覺得夥伴的睡姿有些奇怪,倒是瞬間就反應了過來。

  夥伴和朋友的含義不一樣。

  一定是有相同的目標,坐著相同事情的人才能稱之為夥伴。

  朋友可以成為夥伴,但夥伴卻不一定是朋友。

  這是店家自從和他相處以來,從來沒有見過的。

  店家以前有很多朋友。

  但現在隻有這一位夥伴。

  這一點,店家區分的很清楚。

  但在他的心裏,夥伴比朋友還是要略差幾籌……

  夥伴更多的是為了各自的利益走到一起,不管走過了多少風雨,多少路,也都是各取所需罷了。

  做為朋友,有時可能會充當夥伴的角色。

  做為夥伴,有時也可能充當朋友的角色。

  但朋友絕不等同於夥伴。

  但朋友,卻隻是單純的幫助,鼓勵,理解,信任。

  彼此都能走進對方的精神中,凡事都能為對方去著想。

  主動付出,不索取任何回報。

  就像口渴了,大家會齊心協力的挖一口井。

  因為這樣,眾人都能很快的喝上水。

  但若是不口渴,沒有喝水的需要,自然眾人也就不會成為挖井的。

  可若是覺得朋友就是一味的欣賞,那卻是大錯特錯……

  至少店家就和他曾經的朋友們爆發過不知一次的爭吵,甚至比鬥。

  有些朋友,會因為爭吵而遠離。

  可是店家為何現在一個朋友都沒有了呢?

  他好像從來沒有思考過這個問題。

  不過有的友誼,可以升華成為一種義不容辭的責任,就好像即便你不想喝水,我還是會給你挖一口井,因為作為朋友,知道你早晚都會有口渴的時候。

  朋友是一個男人精神的歸宿,那夥伴就是為了目標奮進的伴侶。

  朋友之間,可以君子之交淡如水。

  但夥伴卻必須時時刻刻都要往來見麵。

  有些朋友,即便吵架也會心生默契。

  折腰遠比夥伴重要的多。

  店家和這位夥伴一同修武,隻是為了有個認同感罷了。

  等他酒醒時,夥伴卻又醉了。

  最終,今晚留下的就隻有一個蹩腳的神話故事而已。

  店家不知道自己這位夥伴是從哪裏來的。

  不然就會變得陌生,兩人也著實稱不上是夥伴。

  本來今夜,店家是準備讓自己的這位夥伴成為朋友的。

  可是他還沒說出口,自己卻是就先醉了。

  而夥伴叫他,永遠都是一個“喂”字。

  店家也不知道他的劍法是和誰學的,也不知道他有沒有家人,有沒有兄弟姐妹。

  不是店家不想問,隻是夥伴的身上總是有一股冷漠。

  甚至連他的名字都極為模糊。

  好在兩個人同住一個屋中,低頭不見抬頭見的,卻是也可以省去了稱呼。

  店家叫夥伴時通常都用一個“哎”字代替。

  身材高瘦。

  站在那裏就像一杆標槍。

  那會兒的店家有些微胖,所以總是很羨慕夥伴的好身材。

  並且對方對店家的任何事,都沒有一點好奇。

  若是店家先開口問了,反倒是顯得自己有些沉不住氣。

  一個並了那個的夥伴。

  平日裏還好,若是起了風,這身不合體的衣裳在他的身上,就像是那酒肆門前,旗杆上掛著的酒招子一樣,烈烈作響,滑稽無比。

  但除此之外,這夥伴卻是以為極其嚴肅的人。

  嚴肅到,店家覺得他死氣沉沉……卻是根本不像以為二十郎當的年輕人。

  但夥伴卻也有自己的苦惱……

  那就是去成衣鋪永遠買不到合適的衣裳。

  最小的尺碼穿在他的身上,都會變的寬大拖拉。

  不過也正是如此,店家才覺得他今晚這般放肆的趴在地上很是怪異。

  往常他喝多了的時候,總是會率先說一句:

  “喂,我喝多了!”

  他從來不會留意身邊的任何蟲鳴鳥叫。

  也不會為任何嬌嫩的花朵,美豔的姑娘而駐足。

  眼中隻能看得見飯碗,酒壺,床鋪,和劍。

  不知道的還以為這片地竟是有這麽多的老鼠打洞。

  這些細節,在以前,店家也沒有覺得怪異。

  現在細想之下,一個說自己喝醉的人,怎麽會是真的喝醉?

  算是打過了招呼,然後就跑到屋子後頭的空地上,用劍鞘挖一個小坑,而後一口嗓子眼,把胃裏的東西全都一股腦的吐出去。

  待漱完口時,再把這個小坑買上。

  天亮時,往後麵一瞧,店家看到了許許多多個小土坑與小土包。

  以及今晚,他喝醉的怎麽這麽突然……

  店家忽然覺得,自己對這位夥伴一點都不了解。

  人若是做出了違背習慣的事情,一反常態,一定是發生了什麽。

  一個扣著嗓子眼,一絲不苟的嘔吐的人,又怎麽會真的想要喝醉?

  可是他若是沒喝醉,為何要說自己喝醉?

  他若是不想喝醉,為何還要去喝酒?

  想到這裏,店家長舒了一口氣。

  萬幸今晚他喝多了。

  沒有唐突的對自己的夥伴說交個朋友。

  但店家除了知道自己這位夥伴愛喝酒,很冷漠,很嚴肅之外,其餘的都是一片空白。

  或許他有一個極為淒楚的身世,或許她有一個深愛卻不得的人。

  這些店家卻是都不知道。

  但讓一個冷靜如月,冰涼如雪的夥伴突然如此反放肆的大嘴淋漓,豈不是太過於矛盾?

  店家忽然對這位夥伴的從前有了前所未有的興趣。

  一個鯉魚打挺,就從拚湊的小床上起身。

  否則被拒絕還是小事。

  萬一夥伴要是真的答應了,店家反而會覺得很是愧疚。

  因為朋友這兩個字,用在他倆的身上,還著實不配。

  但卻是空空如也。

  就像他對自己夥伴的了解一樣,什麽都沒有,盡皆是虛無一片。

  他的櫃子中好歹有幾身換洗的衣服,還有前天剛買的一雙新鞋。

  隨即那“小床”也吱扭吱扭的緩緩散架。

  店家忍住刺鼻的酒味,重新回答了屋中。

  他打開了夥伴的櫃子,也拉開了抽屜。

  拉開夥伴的抽屜以及打開櫃子的行為,雖然很道德。

  不過此時失落的情緒在店家心中卻要遠比羞愧來的更多。

  第二天,店家還是在自己那張拚湊的小床上醒來的。

  可是夥伴這裏,卻什麽都沒有。

  店家者才想起來,夥伴似乎從來都沒有換過衣服。

  當身上的衣衫髒的不能再穿,還微微發臭時,就會到市集中買一套新的換上。

  看規模,卻是要比其餘土包都要大上不少。

  也就證明昨晚自己的夥伴的確是要比以往跟多時候都要醉的厲害,醉的徹底。

  這一天一直到了晚上,夥伴都沒有回來。

  夥伴不在屋中。

  昨晚喝光的酒壺已經被收拾的幹幹淨淨。

  店家急忙跑到了午後,看到那篇空地上果然新增了一個土包。

  他在一片火光之中行來。

  燒著的卻是他的枕頭。

  一股焦糊的肉味傳來,接踵而至的就是撕心裂肺的疼痛。

  店家不知道他去了哪裏,自然也就無處可尋。

  喝著酒,等了小半個時辰,困意襲來之時,就像躺在床上沉沉睡去。

  這一覺,沒有讓他睡到盡興。

  但他的臉頰卻因燒傷而很是滾燙。

  溫暖的河水,並不能麻痹他的疼痛。

  可是夏天又能從哪裏找來冰雪?

  店家大叫著起身,抓起自己的劍,就朝著屋外跑去。

  他一口氣跑到了河邊,把頭深深的埋進了河水中。

  夏日的河水是溫暖的。

  “原來沒死……”

  夥伴冷冷的說了一句。

  “你想我死?”

  店家能做的,隻是一直把頭埋在水裏,一動不動。

  忽然他的後頸被人揪住,猛地提了起來。

  店家茫然的睜開眼,看到身邊站著的卻是自己的夥伴。

  目光與神色中都不摻雜任何感情。

  “你為何想我死?”

  店家問道。

  店家艱難的張開口問道。

  每一個字多牽扯著他麵部的肌肉和皮膚,痛苦不已……

  夥伴很是穩健的點了點頭。

  這是一個多麽荒唐的理由。

  他們明明還不是朋友,可是夥伴卻已自己不需要朋友的理由要殺死店家。

  “因為我覺得我們就快變成了朋友,而我不需要朋友。”

  雖然說話對現在的他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可是他還是要說。

  “因為我不需要朋友。”

  夥伴說道。

  “和我做做朋友,會比死還痛苦。而人死了,要麽下葬,要麽火化。我沒有時間埋你,還不如直接把你燒死,也就等同於火化了。”

  夥伴說道。

  依舊是超脫尋常的冷靜。

  火把接著說道。

  “所以你就要殺死我?而且是燒死?”

  店家聲音顫抖的問道。

  既然一定要自己死,那就幹脆連後事一並做好。

  “但我現在沒有死。”

  店家說道。

  冷靜到把店家心中翻滾的怒火都平息了下去。

  店家仔細一想,這道的確是自己這位夥伴的行事風格。

  雷雷風行,完滿徹底。

  店家說道。

  眼睛盯著他手中的劍。

  “一個清醒的人,定然不會被燒死。”

  “你當然沒死,你還在和我說話。”

  夥伴說道。

  “你現在也沒法子燒死我了。”

  “不……你我的武道修為和劍技招式不想上下。我沒有把握用劍殺死你。”

  夥伴低頭沉吟了許久,這才開口說道。

  他的每一句話都說的極為坦誠,也極為真實。

  夥伴說道。

  “所以你要出劍嗎?”

  店家問道。

  他知道自己這是在害怕。

  “所以你到底是因為沒有信心用劍殺死我才放的火,還是因為你覺得燒死我順帶就能把後事一並了斷?”

  店家問道。

  都說謊言可怕。

  但坦誠到了一定的,卻是還不如謊話。

  店家現在沒聽夥伴說一句話,心頭就會顫抖一下。

  夥伴說完這句話,就要離開。

  店家顫巍巍的抬起手,似是準備挽留。

  但終究還是眼睜睜的看著夥伴消失在了夜色中。

  “我從不想那麽遠的事情……防火的時候,我想的已經告訴你了。至於對劍有沒有信心,是你方才問了,我才考慮出來的。”

  夥伴說道。

  店家不知該說些什麽,況且他也著實一個字都不想多說。

  湍急的喝水讓他看不清自己現在的樣子。

  可是他知道,自己現在一定很醜。

  想到這裏,卻又莫名的想笑。

  待店家再回到屋子時,看到整個屋子都被燒塌了。

  不但房梁斷成了幾節,就連櫃子,抽屜,以及櫃子中的衣裳,那一雙還未來得及穿的新鞋也都被燒成了一抔灰。

  店家失魂落魄的再度回到了河邊,在河岸旁一直坐到天光大亮。

  可無論是誰,店家都覺得不如那位把自己差點燒死的。

  每次想起他時,也總會想起兩人在一盞孤燈下,吃著燒臘喝酒的時光。

  當這種念頭強烈到要噴薄而出時,店家又回到了當年的地方。

  店家把自己的一隻袖子裁開,蒙住了自己的臉,離開了河岸。

  成了殺手之後,更是沒有朋友。

  但卻又多了許多的夥伴。

  店家從市集的東頭走到洗頭,來回折返了五六次都沒有找到。

  和那位夥伴最後的一點聯係也失去了,店家覺得很不甘心。

  於是一個時常閉店關門的燒臘鋪子就在這市集上重新開了起來。

  市集仍然很繁華。

  來往的人們川流不息。

  可是那間燒臘鋪子卻再也找不到了。

  至於不開門的時候,自然是代價有別的事做。

  殺人。

  “我們終究沒成朋友……甚至連夥伴也不……”

  味道極好,每次開張都能引得大排場龍。

  隻不過店家本人卻從不轉身回頭。

  向來都是背對著櫃台,專心致誌的熬著一鍋不知道是什麽的湯汁。

  李俊昌說道。

  他手中的‘咫尺天他’此刻正死死的抵在店家的喉頭上。

  店家手中的長柄鐵勺,不知何時也去到了李俊昌的手中。

  店家在心裏默默念叨著。

  但這句話還有說完,店家就感覺自己的喉頭被一道寒涼抵住。

  “你的天涯,我看到了!”

  李俊昌雖然運足了勁氣想要阻止……無奈卻是心有餘而力不足……

  “我可以告訴你那一夜我所知道的一切,不過你還要等一點時間。”

  店家說道。

  “有些人的天涯是未來,有些人的天涯,卻是過去。”

  店家神色平靜的說道。

  隨即伸出右手,輕輕的捏住李俊昌的刀鋒,將其從自己的喉頭上移開。

  李俊昌說道。

  “他倒真是你的朋友!”

  店家看著金爺說道。

  李俊昌看著自己被移開的刀鋒,木訥的點了點頭。

  他終究還是差了一籌……

  “我可以等,但我的朋友趕時間。”

  說完便轉過身去,朝自己的燒臘鋪走去。

  李俊昌衝著金爺點了點頭,隨即輕輕一笑,而後跟在了店家身後。

  金爺摸著自己下頜處的胡須,一直到這兩人的身影全都走進了燒臘鋪中之後,才揚起手臂一招,口中大聲喊道:

  不過這句話聲音極小,仿佛是說給自己聽的一般。

  “你還是我的富貴,不過你可以先走。等我把那件事的頭尾全都告訴了他之後,我還是會去找你的。”

  店家說道。

  “出發!”

  文琦文個青雪青知道,這次上路,恐怕中間就再無停下來的機會了。

  好在方才打鬥之是,兩人也吃了不少幹糧,喝了不少水。

  這會讓肚中鼓脹鼓脹的,想來足以撐到抵達礦場之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