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哲接過狀紙，隨便的掃了一眼，而書信，是楊覺的。

  拆開書信，周哲仔細看了一下，信裏麵楊覺將山東道最近半年出現的這股悍匪的大致構成說明了一下。名義上是幾家門派被逐出師門的弟子構成，到處打家劫舍，甚至連一些小門派也被他們屠戮哄搶一空。這本來是要交給王銳他們去處理的，現在人回到了周哲這裏，有了上次審德因古墓的事，楊覺現在也不直接命王銳他們出去執行任務了，而是把一些事情直接丟給了周哲。

  周哲看了看這股悍匪裏用的絕學便知道這事情不簡單，劍宗的禦劍術，在中低端戰鬥裏簡直是最強殺戮功法，難怪詹棋麗的那群馬幫的人屢次吃虧。而且山東道毗鄰劍宗的地界，這些人，即是劍宗被逐出山門的弟子，又跑到大盛的境內作惡，不得不讓人猜疑這是劍宗伸出的爪子。

  因為這些人把山東道那些不入流的門派清掃一空後，趁著混亂，完全可以搖身一變，從匪變成散修，然後開宗立派。隨後接管先前那些門派留下的底子，發展壯大。

  這是要在大盛身上割一塊肉啊！周哲不得不感慨頂尖門派的手段。

  “從時間來看，你進京已經有一段時間了，馬幫的人你現在怎麽安置的，還有你怎麽想起來參加角鬥賽？昨天的那支箭矢也是你買的吧？”周哲心中有疑惑，這詹棋麗來京城求告楊覺，這是找對了路子，內衛專門就是治這種為禍一方的修靈者的。

  “侯爺，我馬幫的人現在已經停止了跑商，都分散在山東道的各處，等著開春以後再想辦法。至於角鬥賽，是我自己報名參加的，想爭得名次，然後封個一官半爵，讓馬幫兄弟不再受貪官汙吏和那些修靈者門派的欺負。”詹棋麗依舊低著頭回答。

  這些理由確實說的過去，但是最後一點，周哲覺得毫無必要。“昨天呢？你好像沒有必要花錢買下一根箭矢出這個風頭。”

  確實是沒必要，詹棋麗隻要拿出這封信，就相當於站到了周哲的身邊，出那麽大風頭，無非就是想加重自己的砝碼，讓各大派的人也看到，看到她的本事，讓她有搖擺的可能，爭取更多的利益。

  詹棋麗在思索，但是周哲不給她時間考慮。

  “昨天呢？抬頭說話。”周哲前傾著身體，壓迫力十足，一個山東道的馬幫，也過來拿捏他，這種小聰明真的隻是小聰明。

  沉默，安靜。

  整個院子都陷入了僵局。站在詹棋麗的角度來看，做些小手段，小動作爭取利益最大化這無可厚非，但是卻失去了最寶貴的東西，信任。一個搖擺不定的牆頭草再如何驚才絕豔，也會在內衛和劍宗的碰撞中最先灰飛煙滅。周哲完全可以等山東道亂成一團再進場，直接清理幹淨，他甚至可以以內衛的名義要求各大派先去清理門戶，然後自己過去接受打爛的山東道。

  “信我收到了，沒什麽事請回吧！”周哲下了逐客令，想不明白，那就回去想。

  “走！我們不求人。”詹棋麗帶來的人中，一位方臉的男子不忿的起身，拉扯詹棋麗，他想不通，但不代表詹棋麗想不通。

  “跪下。”詹棋麗冷聲輕喝“侯爺，我知道錯了。”

  這就對了，這該是求人的姿態。

  “哪錯了？”

  周哲問出口，詹棋麗帶來的人一臉不忿。

  “我，我不該那麽張揚。”詹棋麗低聲下氣。

  “張揚？你求了楊覺，就不該去參加比賽，參加了比賽，就該好好等著拿到名次，等待皇帝為你做主，你既然等待皇帝給你封侯賞爵，就不該再去買那支箭在天下修靈者麵前展露你的實力，讓你可以在各派留下影像，隨時登堂入室。你做了那麽多，現在又來求告於我，妄圖再讓我出手。”周哲說完轉過頭，問馬大寶“大寶，你們以前管這個叫什麽？”

  “二五仔！”馬大寶本來隻是疑惑詹棋麗的做法，周哲把事情一擺，明白了，怎麽有這麽個老鄉，簡直是丟山東響馬的臉。

  馬大寶說完，一臉不屑。

  她有苦衷，她也有委屈，她隻是為了馬幫的千百弟兄的生計生死考慮，有錯麽？沒錯。但是無論是誰，都不願意接受兩麵三刀的人投誠。花讚隻是個投機派，索鄂段湘四不過是為了更好的活著，但是她，出發點雖然好，但是做法不行。

  周哲身體不再前傾了，他在等，若是詹棋麗走了，他便謀劃先讓各派去清理門戶，若是他們不去，自己隻好等那些門派被滅的七七八八了再著手收拾爛攤子。若是她不走，誠心想求他，便一切按照他的吩咐走。

  “噌！”一聲脆響，詹棋麗拔出了腰間的短刀，馬大寶林小二頓時一驚！她想幹什麽？

  “噗嗤！”詹棋麗一刀刺入腹中，然後拔出來，再一刀要刺入的時候，她帶來的親信紛紛上前搶奪。

  “幫主！”

  馬大寶也驚了，這是山東道響馬的規矩，誠心認錯，就是三刀六洞。

  “讓開。”詹棋麗的臉色蒼白，額頭滲汗，她是馬幫的龍頭，馬幫將走向哪裏，她要選一條道，走到死。周哲說了那麽多，她明白了，即使她去投效其他門派，也許別人會接受她的投誠，甚至給不錯的待遇，但是不會得到真正的信任，甚至不會有人告訴他周哲的這一席話。他們馬幫的未來隻會是炮灰，隻會是別人爭奪利益的棋子罷了。

  這就是小人物，小勢力的悲哀，在兩頭巨獸的博弈之間，如同最先被踩踏的草芥。

  “噗嗤，噗嗤！”詹棋麗三刀六洞之下，她帶來的人都隻能眼睜睜看著，做完，她才有資格向周哲投效，才能獲得初步的信任，否則，隻能當炮灰。

  “扶她下去治傷。”周哲閉上眼，深呼一口氣。

  詹棋麗推開試圖拉起他的馬大寶和一眾親信。

  “請。。侯爺！成全。”此刻，詹棋麗臉上已無血色，呼吸也不再均勻。

  “我同意。事情容後再議，先下去治傷，現在，你是我手下的人。”周哲歎息，這個女子堅強執著的可怕，若換個位置，也許自己做不到像她一樣。

  三箭，射出了三位人傑，投機的花讚，有規矩的蘇道三，為了馬幫三刀六洞的詹棋麗。周哲不知道該說是自己運氣好，還是運氣差，天宇閣的事要布局，而山東道，現在也該提上日程了。好就好在，現在事情還在他可以忙得過來的階段，否則他自己便要成打地鼠的。

  先前他還用這個去笑楊覺，但是現在覺得，如果他真的在內衛統領的正位上，哪有那麽多空閑去從容布置，哪有心思去看角鬥比賽。

  第二天，在陳醉的治療下，詹棋麗醒了。看著她躺著的房間和窗外和煦的陽光，恍如隔世，她依舊是那個肯為了馬幫拋頭顱灑熱血的詹棋麗，但是她也有了自己的道，那便是無論做什麽，一條道走到黑。

  “醒了？”周哲帶著馬大寶和詹棋麗的一眾親信進了屋子，惹得陳醉直翻白眼。“你們幾個，身上全是泥灰，不想你們幫主死，就別進屋子。還有你，你。”隨後同樣指了指林小二和馬大寶“林小二你吃東西不洗手，還喜歡在小毛身上亂摸，馬大寶你領子都黑了。”隨後端著空藥碗推搡著眾人撤開。

  這下清淨了，屋子裏隻有詹棋麗和周哲。詹棋麗要起身，被周哲阻止了。

  “好好養傷。還指望你能拿名次，帶著馬幫把山東道穩定下來。”周哲的話讓詹棋麗真放心了。

  “我的比賽在年後，二十天，我應該能恢複的。”詹棋麗說話聲很小，顯然是很虛弱。

  “你的實力，我放心，若是到時候沒恢複，就算了。你那些弟兄還不錯，至少心裏都有你，說明至少你是個合格的幫主。如果你想馬幫有未來，你的人能過上好日子，就聽我的安排。”周哲說的很平靜，詹棋麗卻不平靜了，未來，怎麽走？

  “我們該怎麽做？”詹棋麗又要掙紮起身。周哲輕笑。

  “先養好傷吧！還有，你那個傳承是怎麽回事？”

  “我的傳承？”詹棋麗這次無所保留“是我們家傳的絕學，名叫紅瞳，開啟時我能看到所有人的動作都變慢。”

  這麽一說，周哲明白了，並不是詹棋麗速度快，或者有先知能力，而是在她眼中所有人的速度會慢下了。周哲有些無語這個絕學，說它廢，確實夠廢的，沒有強大的攻殺能力，沒有強大防禦能力，更不是加強身法的絕學，可就是這個絕學，完克所有以速度取勝的絕學。比如辛追的殘月九閃，速度再快，在她眼中都是慢的，難怪自己嚐試近身作戰都被化解。

  看著周哲愣神，詹棋麗也明白，她在角鬥場並不是無敵的存在，三階也許還好說，四階五階，她的絕學作用有限。

  “是不是很廢？”

  “確實很廢，特別是高階位的廝殺。不過也並非不可更改，你有沒有想過再修一種絕學？補充你攻殺能力的欠缺，或者防守能力的欠缺，把紅瞳作為輔修？也許你修靈的路會變長，但是你會更強。”周哲也在思考，給她什麽樣的功法最好，而且他也需要紅瞳這樣的絕學，若是有了紅瞳，即使速度比他快的對手，他也不懼。他本身的絕學，便是仿，便是用諸多手段去克敵製勝，雖然在威力上有所欠缺，但是如果有了紅瞳，他在近戰，幾近無敵。

  這個提議讓詹棋麗眼前一亮，她的紅瞳確實是低階無敵，高階無用。但若是輔修便不一樣了，走防禦型絕學的路子，別人近戰就別想碰到她的要害，走攻擊性的路子，很容易找到最適合的攻擊路線。而且，如今她不過三階，改換傳承，還來得及，否則到了五階以後再改傳承，等靈脈撐開了，也快過巔峰期了。

  見詹棋麗已經意動，周哲補充道“你的功法，我是自然要的，你們馬幫現在都是我的。你用短刀，和匕首類似，有一門上古傳承，攻殺能力絕佳，你可以學。”

  “什麽傳承？”自己的傳承換取上古傳承，這很多人想都別想的事情，但是天書多的是傳承，而且如周哲所說，你們馬幫都是我的。

  “噬心斷魄訣。能增強的速度，你的攻擊除卻外部的血肉傷害，更能傷害別人的靈脈，乃至靈魂。”周哲沒有吝嗇，八大魔靈衛之一的弧光夜魅梁詩秋的絕學，絕對是頂尖中的頂尖。

  “真的可以麽？你隻是想要我的傳承？”詹棋麗突然的警覺像個受驚的兔子，手下意識的把被子往上拉了拉。

  這小動作哪能逃脫周哲的法眼，心中大汗，什麽跟什麽。

  周哲終於也能翻別人一個白眼。

  “腦子裏成天想什麽，把手伸出來。”

  嚴厲的話語下詹棋麗像隻害怕的鵪鶉，小心翼翼的伸出了手。

  一股精純的靈力自周哲的手滑向了詹棋麗的體內，起先，詹棋麗還有抵觸，但是隨著靈力的遊走，她明白了。

  這便是噬心斷魂訣的靈力走勢，隻要長期修煉，涉及到這種絕學的靈脈被撐開，便可以使用出這種攻殺能力無比強大的傳承。

  “謝侯爺！”明白周哲所做，詹棋麗誠心道謝。

  “你開啟紅瞳，你的傳承，我要臨摹一遍。”周哲再一個白眼，天下哪有免費的午餐。

  詹棋麗受了兩次白眼，但還是照做，紅光自詹棋麗的眼部開始閃爍，周哲

  用靈力在探查著她體內的靈力流動。

  果然，是眼部，詹棋麗眼睛頭部竟然是紅瞳的靈脈所在。

  這一發現周哲幾乎印證了以前的猜想，辛追的殘月九閃重在速度，因此她身體的靈脈多在於運動有關的部位，而像天擎力，則是在手臂。

  如果說人是一倆汽車的話，那麽就會發現，有些汽車的引擎，輪胎極其發達，比如辛追，而有些則是擋風玻璃的減速效果比較好，比如詹棋麗。

  周哲摸著下巴思索著，自己的身體，太奇怪了，他所熟悉的大部分人，身體的靈脈都是根據絕學傳承來開啟的，用的越多，靈脈開啟的越完善。

  而他自己，身體的全部靈脈幾乎都撐開，著實詭異無比，但是他也發現，即使這樣，有些部位的靈脈，遠沒有到極限，比如和速度相關的區域靈脈，便是沒有辛追的更徹底，更極限。

  所以他的速度遠不及辛追，所以他的控製能力遠不及白山水。

  一靈仿萬法，手段可以層出不窮，但是，無法做到極限。

  有一得，便有一失，大概，這便是月滿盈虧。

  回想那日京城之外，他用一顆天然靈石負載身體的代價，才能和白山水硬拚，可見辛追所說的專精一道的威力。

  他仿佛回到了電腦前，給遊戲角色點技能點，周哲的靈脈讓他隻能每一種技能都點。好處是手段多，壞處，是別人滿級的高階技能，而他，點一級，威力可憐。

  再想想，那日和白山水在包間裏的拚搶勝利了，可是他覺得是運氣使然，現在白山水還沒到巔峰，否則以他的七竅玲瓏天賦，周哲沒有把握。

  周哲曾經探查過苗小萌的身體，從修煉了他的絕學開始，靈脈便一天天的開始成長。

  一靈仿萬法的絕學著實詭異的很，似乎和其他絕學都不太一樣。

  比如詹棋麗，開啟紅瞳隻要將靈力運用於眼睛部位的靈脈，而且消耗並不大。

  但是周哲，無論開啟什麽，都是靈力遊走全身靈脈，然後重點在哪裏發揮作用，若真的和別人打起來，開了紅瞳，殘月九閃祭出，再用上噬心斷魂訣如果不能在短時間內解決戰鬥，等待他的便極有可能是靈力枯竭，靈魂疲敝不堪。

  究竟是萬法破一道，還是一法定乾坤？

  這是個兩難的問題，沒有人會有答案，因為這九州上成千上萬的絕學沒有誰說是最強的，都有相生相克的地方。

  眼看周哲忙碌起來，辛追回京了，一起走的還有苗小萌，現在的比賽已經不適合他們繼續看下去了。而且那日角鬥場給周哲惹了不少事。有點躲著的意味在。

  如今的京城，除了關於角鬥場的比賽，幾乎沒有人關注其他的事，但是就在臨近年關的臘月十五日，皇帝當著所有朝臣宣布了楊覺和李九陽的婚期，就定在臘月二十六。

  京城嘩然，很快也傳到了城外商業街的眾人耳朵裏。

  十天夠準備婚禮麽？答案顯然是夠的，早就準備妥當了，就等著臘月二十六行禮然後開酒宴。

  淩霄閣有什麽反應麽？葉天一有什麽反應麽？

  眾人疑惑，但再仔細一看，葉天一幾乎天天和齊王郡主李安安膩在一起，看葉子瑜這個大燈泡都嫌礙事。

  了然了，原來幾個月之前的流言是真的，齊王和淩霄閣聯姻，也算是門當戶對。楊覺和李九陽一起也算是師門內部消化嘛！

  大家都好，樂見其成！

  周哲聽到消息，感慨，什麽樣的做事手段最高明，就是李池這樣的，潤物細無聲。

  一步一步的把棋子布好，等到花開刹那，你隻能驚歎一聲，原來是這樣，但仔細想一想，你能阻止麽？一切已經水到渠成，婚禮也好，隆重的在大殿宣布也罷，都是走個過場，走個形式。

  辛追走後的幾天，周哲的院子熱鬧了起來，老實人孝子蘇道三帶著老母親進駐了，詹棋麗帶著一眾馬匪住進了馬大寶的小院子。譚玉卿偶爾帶著他的哥哥到訪，周哲會作為僚機，把王銳的大舅哥框住，給他們機會，他連床都準備好了，就是這小子手都沒敢牽。

  葉子瑜也來過幾次，實在是當不下去電燈泡了。而她來了，方芳卻成了電燈泡，隻能去自己找樂子。

  院子裏最讓人頭疼也是最吃的開的是魏藍，這個搖滾女漢子似乎非常適應和軍士們一起活動，摔跤，扳手腕，喝酒，軍士們能做的，她樣樣都擅長。更關鍵的，她有點精力過剩，最愛和人單挑，特別是找段湘四和蘇道三這兩位五階，說是提升實力，爭取前十，最後這兩人看到她都繞道走。

  但是一物降一物，林小二這次也找到伴了，想去賭錢，就走周哲這拿了錢，然後去找魏藍。

  “走，咱們一起去賭場開心開心！”

  那感情好，魏藍也好這一口。

  起先，魏藍心裏麵舒坦啊！這不一傻子麽？贏他的錢，太舒服了。但是她發現輸了錢的林小二比她還開心，她開始有內疚感了，欺負傻子不好吧？可她想輸，卻輸不掉。隻能帶著愧疚繼續賭。

  短短數十日，院子形成了食物鏈，蘇道三段湘四怕魏藍，魏藍怕林小二，林小二啥都不怕，就怕沒人讓他開心開心。

  臘月二十五日，又是一場角鬥賽過後，周哲已經準備啟程回京參加楊覺的婚禮酒宴了，當然除了他以外，不少勳戚也會在這一天回京，不單單是參加楊覺的婚宴。更是因為春節到了，齊王已經宣布了暫時休賽，等到正月初五，再重新開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