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的一聲，王銳頭抵著桌子麵，手緊緊的扣著桌子不想讓人看到他哭喪的臉。周哲軍裏最尖銳的那根長槍，堂堂的七尺大漢，龍泉關冉冉升起的將星哭了，撕心裂肺的哭著。三人麵麵相覷，卻無可奈何，龍泉關有著從各地帶來的傷心事，而現在，他們隻能傾聽和醞釀一壺苦酒。

  王銳的家像大多數龍泉關的人家一樣，苦農出身，代代給別的門派種靈草為生。他本來有父母，有個妹妹，而雇傭他家的門派，便是乾坤門控製的。前幾年的乾坤門要大量的靈液，一層壓一層，最終壓向了底層的升鬥小民。拚死累活種了4畝地的王銳家上交靈草後卻隻換到了200斤糧食。200斤，四口之家半年夠得了什麽？隻能借貸。而下半年，又趕上了旱災，不得已，王銳一家準備北逃。卻被放貸的門派追上，就王銳得以逃脫。父母直接被殺，而妹妹被當做牲口賣掉，不知去向。隻身逃命的王銳終於逃到了大盛治下，一路逃荒要飯才到了龍泉關，那時候，他才十六歲。後來便是大家都知道的，當了遊俠，後來被齊鹿選上正式入伍龍泉關。

  周哲突然覺得自己對兄弟們的關心不夠，原來王銳的身世不比辛追好多少。還有像馬大寶，於德水，穆老九，這樣人究竟有多少？周哲拍了拍王銳的肩膀。緊緊的握著他的手臂。

  “把衣服穿好了，我帶你去找嚴寒。”

  “你想做什麽？”王銳抬頭眼神通紅。

  “治他一頓，收點利息。我沒那麽衝動放心。”周哲給了他肯定的眼神。

  四人換好了衣服，半夜來到了軟禁嚴寒的營寨，通報後居然進不去。楊覺下的命令很嚴格，周圍也都是隨楊覺背上的內衛，無奈的周哲找到了楊覺，說明了來意。

  “小師弟，你居然要給嚴寒下藥？你瘋了吧？”楊覺都笑了。

  “為兄弟出出氣，反正又不是毒藥，先收點利息。通融通融？”周哲擠眉弄眼。

  “哪個兄弟？王銳？”楊覺看了看外麵幾個人猜到了。

  “嗯！”

  “行吧！想下什麽你自己去，帶著我的牌子。有人問就說你偷的，我可丟不起這人。王銳我記得，也是練槍的，回了龍泉關來找我，送你本槍譜。”

  “謝將軍！”王銳抱拳。

  一夜過後，大軍回師。沒人知道下了什麽藥，具體配方是馬大寶獨家提供的。反正乾坤門的人就沒消停過，男的眼放綠光，女的媚眼如波。還時不時的要求如廁。

  周哲的隊伍裏時不時爆出的笑聲說明了一切。

  到了三月中旬，所有北上的部隊才算是回到了龍泉關，名義上的春訓徹底宣布結束。而蒙格也名義上的收複了半獸人丟掉的冰河與龍泉關之北的領土。兩方實際都沒有大規模的廝殺過，但半獸人失了麵子是真的，靈媒山聖地被攪了個天翻地覆。主峰以外的幾座山峰幾乎成了廢墟。無家可歸的靈獸到處亂竄，襲擊半獸人。不得已，蒙歌又召蒙格北上，幹什麽呢？圍獵。圍獵那些四處襲擊部落的靈獸。

  半獸人這一年不好受，龍泉關同樣也不好受。征發了數萬的輔兵，就為了策應瞿輝和楊覺冒進的部隊。自回了關老陳大發雷霆，把瞿輝和楊覺罵的狗血淋頭，卻沒罵高善騎。戰報被加急送往了京城。但是晚上還是和幾個徒弟徒侄喝酒吃肉。當然喝酒吃肉的人裏多了周哲和林小二。

  “周哲，這次靈媒山不是你，差點一個都回不來。但是沒辦法，總是要有人去的。你們隊裏的撫恤和軍功，不會少。你還有什麽

  要求沒？”老陳酒過三旬，才和周哲說起這事。

  “那些報備逃兵的人，我也想給他們一份撫恤，少一點不要緊，最好不把逃兵這事張揚出去，否則那些人一家人都抬不起頭了，

  並非他們做錯了事。”

  “這個我答應你，靈媒山那樣的地方，新兵們能做到這個地步已經夠了，不能要求像老行伍那樣。我會讓老淩親自去辦。公事談完，還有私事。我想收你入門，當我的弟子，你可願意？想必他們幾個還是和你說了，但這種事情有必要親自確定。”老陳很認真

  的表達出了收徒的意向，在很多人看來，當陳元厚的徒弟可是件了不得的事。陳元厚天書門掌門孫國柱的師弟，大盛最有權勢的將軍。在修靈界，十六年前便是威震天下的四義之一，五階巔峰的頂級強者。可是周哲，對於陳元厚的過往知曉甚少，更重要的是對他而言，收徒多少是有些功利色彩的，我立了大功，還和辛追交好，是不是老陳還有其他的目的。

  “大帥，您為何會選我當徒弟？而不是其他人？龍泉關軍士成千上萬，資質上佳的如王銳，果幹勇猛的如高善騎，為何會是我呢？”

  “為什麽不是你？不必妄自菲薄。”老陳又滿滿的倒了一杯酒一飲而盡，眨巴著嘴說道“資質，你能入定魔靈草，即使不走修靈一道，認真專研符文之道，未來不見得比別人差。論果幹勇猛，初一入伍便敢帶著那群輕騎鏖戰數倍的狼騎，即使你的初衷不過是保命或者報仇。後麵的事情我也讓瞿輝向林小二打聽過，急智冷靜堪稱無雙。甚至在球場上還擺了他們幾個一道。”老陳說道球場的事情更是哈哈大笑，一旁的天書門幾個人都黑著臉，不想承認可是確實被擺了一道。“但這，都不是關鍵。天下聰明人無數，些許急智還入不了我陳元厚的眼，就齊鹿其實便不差，李兵李昊兄弟在戰陣一道也勝過大部分人，我看中的是你那顆心。你發軍糧的時候我便知道，我找對了人。後麵你能幫那老婦人和她的孫女更證實了這一切。一顆有著仁義種子的人才是我陳元厚想要的徒弟。”周哲萬萬想不到，陳元厚能看得上自己的竟然是這樣的原因。

  “可是？”周哲想不到更多的詞匯。陳元厚又喝了一杯酒，擺擺手，

  “我生平有兩個徒弟，大徒弟楊覺，二徒弟瞿輝。楊覺自出師後統領內衛，用殺人盈野來形容也不為過，這是他的殺道，殺天下該殺之人，為百姓伸冤立命。瞿輝往日代我統領龍泉關諸將，主攻伐之事，卻從不好大喜功，用人命去填他的功勞簿。你能在發現龍蛛的時候看到龍蛛的價值，是你智慧高超，那封信裏你能闡述龍蛛用來養殖讓百姓多一口肉吃，用這個來削弱各家門派，讓他們不敢苛待百姓。說明咱們都是一類人。”

  原來是這樣，這才是老陳，一個心藏萬民的老陳。

  “今天，不是我求你當我陳元厚的徒弟，而是我們都是誌同道合者，為百姓立命者，便該聚集在一起，為這天下做點什麽。小子，你可願意做我的徒弟麽？”

  周哲想說願意，但他心中還有一個非常大的秘密，背後的靈陣。雖然瞿輝和楊覺曾在大帳裏保證過不讓老陳知道這事，但他更不願意誆騙老陳。周哲昂頭喝下一杯酒，起身抱拳。

  “陳大帥，我敬重您的為人。所以也信任你，才敢同你說，我自己身上有著諸多秘密。”這話還沒說完，瞿輝和楊覺便要起身阻止，卻被周哲直接打住。

  “那密旨上所述的欺天陣下必鎮大魔，可能便是我。袁方兄弟見過我背後的陣圖，那日靈媒山的小湖畔，我魂爆之下斬了凶獸，後來地下河底，我再次解開自身封印，才知曉我身體的一些秘密。我這樣一個來路不明的人，遲早會給諸位帶來麻煩。這種秘密守不住的，到時候我周哲便是舉世皆敵。”

  “袁緣，方芳，是有這麽一回事麽？”陳元厚有些嚴厲的問道。這兩兄弟本是被楊覺瞿輝提醒過要保守秘密的，現如今卻被周哲捅了出來，此刻支支吾吾卻不知道如何訴說。

  “楊覺，你說，看你支支吾吾半天！有什麽瞞著我的？”陳元厚轉身凝視楊覺，楊覺被看得冷汗直冒，隨後才把從德標那裏得到的訊息前前後後一字不落的說了出來，老陳越聽越開心，像是在聽大戲，時不時評論兩句

  “淩霄劍氣不蓄住劍勢便一劍斬下太托大了吧！踏歌行這身法名字不錯，當年四義也應該有這麽一聽起來不錯的功法。”

  周哲還在緊張的盤算，要是老陳不容他未來的路怎麽走，袁方兄弟是滿臉尷尬，師叔是不擔心麽？

  師叔確實不擔心，非但不擔心還非常開心。都說成大事者要有顆大心髒，陳元厚當然有。

  “周哲，你這功法傳承很奇特啊！竟然能使出各大頂級絕學，還有最後為什麽把大家

  都弄暈了？”

  “大帥，我這來自自身的傳承叫一靈仿萬法，能模擬任何人的招式，隻是無法發揮出極致的力量。那日把他們弄暈的不是我，是我的功法傳承，不過現在已經不存在了。隻是我不能輕易解開封印動用靈力，否則可能會遭生死魂滅的下場，具體是什麽我不太清楚。但會損壞我身體的封印。”

  “嗯！可惜我能教你的不多，咱剛才那個話題還算數。即使哪天你舉世皆敵，隻要心存仁義，我永遠是你師傅。什麽天諭，什麽天道。龍泉關百姓的命是他們一刀一槍自己掙下的。周哲，你可願意當我的徒弟麽？”

  話講到這個份上，周哲沒有拒絕的理由，楊覺瞿輝和袁方兄弟也讓開了一條路。

  “師傅在上，受徒兒一拜。”周哲動作很認真，老陳接過了周哲手上的茶盞，在嘴邊輕抿一口，算是禮成。

  “還有各位師兄。雖然都熟悉，但是禮不可廢，楊覺，你回京的時候把我收了你小師弟的事情告訴我那學究掌門師兄。我能教他的不多，來日需要他自己去京城的書閣裏學習。還有咱天書門的曆代弟子名錄也要加上，待周哲歸京，當布告天下。我陳元厚的徒弟，就應該名傳天下。”

  “是！師傅。”楊覺笑的很歡喜，似乎那個張狂到目中無人的楊覺隻像個多了個弟弟的大哥。

  “都別愣著，吃！都是你這兩個師兄的手藝，林小二你也來。聽德標兄弟說你得了上古傳承，要不然咱吃過了練練？”瞿輝也是歡喜的緊，招呼眾人吃袁方兄弟做的美食。

  “吃吧！”林小二在周哲的招呼下才坐下，吃分餐到他手裏的食物。

  酒肉匆匆過，濃香嘴邊流。一頓飯吃了個半飽，林小二在周哲的同意下被拉去玩錘子了。林小二雖然腦子不夠靈光，但是無論對誰，隻要周哲不點頭，他是不會亂動的，吃飯也好，休息也罷，這是辛追跟他說的。他把辛追視為大嫂，大嫂的話總不會錯。

  “周哲，上次的那封信我仔細看了，也上報給了皇帝。你是不是還有什麽保留的沒說？”終於談到了正事，陳元厚問出了心中疑問。因為那封信裏分析了龍蛛的一切，包括可以作為軍糧，蜘蛛卵可以充當靈液。

  “有！”周哲毫不避諱“茲事體大，當時我們深入敵後，能把龍珠成功送出來已經是萬幸。若是再把以後要做的事情再一並奉上未免托大，所以我原本的打算是分兩步走，即使在靈媒山回不來，我也會把後麵的想法讓辛追帶回來。”

  本來一頓飯的功夫硬是在說說停停下足足吃到了深夜，而這個深夜可謂是改變格局的一夜。第二天早上，楊覺把答應給王銳的槍譜給了周哲便帶上內衛和老陳的密折匆匆上路了。龍泉關解除了戰時警戒，民夫也暫時被遣散。龍泉關仿佛再次恢複了平靜，然而實際上決策層沒有人把這當做休息的借口。老淩是屬於最忙的那個人，帶著一群後勤營的人常常早上出去，一直到晚上才回來，甚至有時候出去幾天才風塵仆仆的歸來。因為他們要幹一件事，一件關乎大盛百年興衰的大事，築新城。選址成了一個麻煩事，龍泉關和京畿之間幾百裏的路途，有不少村莊和聚集區，甚至快要有了縣城的規模。但是真的要築一座新城，便不是那麽簡單了，位置，究竟離龍泉關近一些，還是離京畿近一些。可供幾十萬人居住的大城用什麽材質建築，城市的水源問題都是亟待解決的。

  建築新城的想法當然是周哲提出的，楊覺帶走的密旨上也呈報了這一請求。這是周哲思前想後最好的措施，每年冬天龍泉關周圍的百姓都要入關尋求庇護，會讓龍泉關滿負荷運作。那麽多難民的吃喝拉撒，來年的春耕，軍隊出戰的補給，老淩一個人肩上扛了太多的擔子。而且從今年開始，龍蛛開始被養殖了，隨後龍泉關便會開始輸出糧食，為打擊各地豪門做準備。未來隨著布局結果的出現，勢必有更多的百姓會來北方，而建築一座能容納幾十萬上百萬的新城便成為必要。否則隨著百姓變多充實了京畿到龍泉關的廣袤地域，隻要半獸人自山拗口南下，隨處都是補給，他們不要帶任何補給便能輕易的打到京畿，這絕對不是皇帝或者朝中的官員想看到的一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