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南方深山,往昔如影
作者:孤雪dd      更新:2021-01-26 20:51      字數:3388
  那是大陸以南一座充滿著死亡氣息的山中,一個滿臉疲憊的中年男子正盤坐於冰冷的赤地上,以一種有序的節奏吸納靈氣。

  他似乎是在冥想,也許隻是累了,單純通過這種方式來調節自我,達到一個休息的目的罷了。

  在這位男子的身旁,站著一個滿頭青發的青年,他靜靜矗立著,恭敬而不失禮儀,給人的第一印象也不過乖巧二字而已,似乎是個懂禮節的孩子。

  “風嵐師傅為何這麽著急喊我過來,是有什麽重要的事要吩咐弟子的嗎,弟子定當竭力完成,不負師傅的期望”

  擦了擦臉上的汗水,行完禮節的青年男子邊大口踹吸,邊開口道。

  顯然他趕來的十分匆忙,連一絲休息的時間都沒有,以至於不受控製的氣踹著,心神俱疲。

  “咳,咳,風陌啊,這次為師叫你來,是希望你能替為師下山去輔佐一個人,一個有機會改變整個人族命運的人,一個對為師來說十分重要的人。

  在不久後,他將遇到生命裏的第一次命劫,受烈焰焚心,寒冰刺骨之痛,而你,便是他躲過這一劫的關鍵。”

  劇烈的咳嗽了數聲,盤坐於地的風嵐這才緩緩睜開了渾濁的眼睛,極其吃力的開口道,每個字都顯得無比沉重,都感覺在耗費其為數不多的生命力,讓這個老態龍鍾的人離死寂更近了。

  “咳!咳!噗!”

  還沒待風陌回應什麽,風嵐突然再次劇烈的咳嗽了起來,每一聲都是那般劇烈,都讓人感覺他會把肺給咳出來。

  如此咳嗦間,他再無法抑製心底的那種衝動,當即手捂胸口,猛地吐了一口鮮血,將赤紅的土地染的更紅,如同豔陽籠罩下的一切。

  “風嵐師傅,你怎麽了,你在咳血,咳了好多血,讓弟子來替師傅調息一下吧,禦風劍法定能將這種情況穩定住的。”

  見到這一幕,站在一旁的風陌急忙衝近風嵐身邊,將手放到風嵐那飽經歲月蠶食的後背上,瘋狂調動著體內劍氣,毫無保留的輸入其中。

  淡青色劍氣順著風陌的手臂漸漸流入風嵐體內,慈潤著風嵐破碎的身體,修複著那已經被歲月蠶食著滿是傷痕的皮膚,讓其再度散發出一種久違的氣息,新的氣息。

  “別再為為師輸劍氣了,風陌,沒用的,為師的身體自己很了解,也自然明白這副破碎的身軀已經不行了,撐不住了。

  風陌,記住,這是為師一生的劫,也是為師一生的解脫,逃不掉的,除非你力可通天,尚有一線生機。”

  對著身後的風陌搖了搖頭,風嵐再次沉沉閉上了渾濁的眼,一臉疲憊的開口道。

  可語氣裏,充斥的卻盡是淡然,絲毫沒有麵對死亡的恐懼,絲毫沒有因為即將隕落的不甘。

  萬年的守護已讓這個強大的人心力憔悴了,已經磨滅了上天賜予他應有的光陰。磨滅了那顆曾經百戰不死的初心。

  如今,風嵐知道自己大限已至,已無力回天,風陌為自己做的一切,不過是白白消耗劍氣罷了,說白了就是徒勞無功。

  “風嵐師傅,怎麽會這樣,一定又辦法能治好你的,阿陌不想你死,你是阿陌在這世上唯一的親人了,阿陌不能沒有你,若是連你都走了,阿陌該如何是好啊!”

  緊緊握住風嵐那雙漸漸冰冷的手,碩大的眼淚從風陌澄青的眼中滾滾掉落,他哀求道,哭喊道,一幕幕與師傅在一起的回憶突然湧上了腦海,仿佛昨日發生之事,重現在了眼前。

  那是風陌五歲那年,也是他還被稱為秋陌的那年,一場百年難遇的大旱在被稱為“星辰變”的天地異象出現後席卷了大陸以南。

  那段時間裏,天不澤雨,地涸成漠,人人自危,甚至有不少地方都出現了殺人飲血,飲鴆止渴的可怕情況。

  正當所有人都因為幹旱而不擇目的去搶奪水源時,被當地人們稱為惡魔的蠻族,那個將冥族之人供奉為神明,以武力征服部落,逐漸形成國度的蠻夷種族裏的不少難民紛紛選擇了北撤。

  這些殘暴的難民自最南處北遷,所過之處,見村屠村,見人戮人。

  沒有生靈能夠逃離的了他們手中的大刃,沒有人能躲避他們留下的鋒刃。

  沿途屠盡數十個村莊後,惡魔的爪牙終於踏進了秋陌所在的那個村,無數體型魁梧,身著簡陋,背著大刀的男人在那時湧進了這個在極度缺水中苦苦掙紮的村子,揮動著屠刀,進行著無情的殺戮。

  一時間,血湧成河,全村上下,數百人口,盡遭屠戮,無一幸免,唯有被父母塞入房間角落木桶裏的秋陌幸免於難。

  可他清楚的聽到,父親的哀嚎,母親的慘叫,惡魔的狂笑,以及刀刃斬斷脖子噴湧鮮血的聲響與那些完全無法理解的蠻族語言。

  時間過了很久,那種在村中各處遍布的哀嚎這才伴隨著蠻族人的離去漸漸平息下來,使得喧鬧的存在變得極其死寂。

  見此,秋陌卻遲遲不敢出來,他知道村子裏的人應該都死了,可他害怕那些吃人的怪物會再回來,回來將自己一同殺死。

  饑餓,寒冷,孤單,屍臭如同四把鞭子,無時無刻在抽打著這個無助的孩子,讓其在最深的寧靜裏走向發狂的邊緣,不堪忍受。

  終於,在蠻族離去的第三日,幾乎已經餓到昏厥的秋陌終於下定了決心,當即從木桶中爬了出來,整個過程很是艱難。

  可當爬出來後的第一眼,映入秋陌眼簾的卻是一個個冰冷的屍體,那般寒冷,那般可怖,那般鮮紅。

  他看見了什麽,他看見了倒在麵前的父親,看見衣服被撕成碎片,瞳孔中散發著絕望的母親,看到許多已經不成人形的村民,看到了毀於一夕之間的村子,看到了血色如紅的赤地,沒有生靈的故園。

  故鄉在哀嚎,往昔在咆哮。

  這一切的一切,讓這個隻有五歲孩子的內心瞬間就崩塌了。

  隻見秋陌凝視著那些橫躺在地上的屍體,呆若木雞,仿佛失去了意識般,仿佛死去了一樣。

  在下意識的控製下,他顫顫巍巍的朝著那個村子最中間的大缸走去,揭開那層密封的紗布,伸出了舌頭,飲下那些尚未凝固的鮮血,來維持著最後的生機。

  隨著幹涸的舌頭吸食著已然有些變質的血液,一種微弱的生機回到了這副已經快要死去的身體各處。

  秋陌知道,那些血是殘暴的蠻族人為了之後回歸準備的東西,是平日裏自己所熟悉之人身上所流下來的東西。

  可就算知道了一切,就算知道口中之物有多麽的罪惡,他卻依舊隻能無奈的喝著,被迫喝著。

  不喝,便會一切,一切便會終結,什麽都不會留下。

  喝完輕變質的血液後,處於混亂意識裏的秋陌如機械般木然的重新密封這缸液體,那唯一賴以生存的東西。

  很難想象這個五歲的孩子為何會有如此巨大的力量,能搬動蠻族人密封血缸的缸頂,可他就是做到了。

  這樣的日子不知過了多久,秋陌的身體也因無法得到充分的營養補充而漸漸消瘦下去,滿是血液的血缸更是逐漸幹涸,即將見底。

  轟隆隆!轟隆隆!

  直到那一日的來臨,一陣驚雷從寂靜的天空中一閃而過,帶著無比洪亮的巨響,將已經陷入絕地的秋陌給打醒了,讓脆弱的意識再次回歸虛弱的身體,讓心靈死去的孩子得以重生。

  不解的看向周圍,秋陌不知道自己為什麽在這裏,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還活著。

  隻是在他模糊的看見,赤紅的天漸漸暗了下來,烏雲從四處湧起,遮蔽著湛藍的一切,狂湧的風從臉龐上拂過,吹動著虛弱的意識。

  他知道,天要下雨了,持續了數個月的幹旱要結束了,黎明的曙光終於要劃破黑夜的枷鎖,再次來到這片灰色的土地。

  蹦!蹦!蹦!

  洪亮的驚雷隻是一切的開端,在驚雷過後,一陣火紅之色的人影從北方不顧一切的向南方逃串,猶如赤潮,煞是壯觀,如此迷人。

  定睛一看,秋陌發現那般赤潮竟是由殘暴的蠻族人組成的,是在出人意外。

  可這些人的眼裏,卻是布滿了恐懼之色,極其濃烈,幾乎實質化。

  曾經不可一世的蠻族,終於因為某樣東西的出現,顫抖了,害怕了,從凶猛的獵手,變成了軟弱的獵物。

  當無數蠻族人從秋陌身邊跑過時,這個身體已經虛弱到了極點的孩子不知哪來的勇氣,從地上撿起了一把插在父母枯骨上的長劍,一劍刺向其中一人。

  因為幾天已經沒吃東西,再加上隻有五歲,個子矮,力量不足的原因,秋陌這一劍隻在那個蠻族人的腿上留下了一道淺淺的傷痕,幾乎可以沒有造成多大的傷害。

  可一旦受到攻擊,就連最普通一個人都會下意識行反抗,跟別說被攻擊的是一個嗜血如命的蠻族人,而攻擊者隻是一個五歲孩子。

  但驚人的一幕發生了,這個被劍劃傷的蠻族人不僅沒有攻擊秋陌,反而雙手抱頭,加快了逃串的速度,以更快的速度衝到了人群前方。

  對此,秋陌感到了深深的不解,可他並不打算停下手上的動作,反而愈發瘋狂了起來。

  可不管這樣的情況發生了多少次,結果卻是大同小異,以至於連秋陌自己都不知道砍傷了多少個蠻族人,看到了多少流下的鮮血。

  直到那個男子的到來,才令一切發生了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