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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夫人笑容溫婉, 若不是知道她是個瘋子, 她此刻表現如同正常關心兒子的母親，說著關切的絮叨，與常人沒什麽區別。

  侍女將顧青舟帶來的禮物捧下去。夫人微笑著將一隻香囊，塞到顧青舟手裏, 緊緊握著他的手道：“這香囊裏裝有平安符，當作見麵禮送給你。”

  香囊以金線刺繡, 縫了細碎的寶珠流蘇, 當作禮物一點都不失禮。折疊放進其中的三角形平安符, 在香囊上撐出了三個角。

  這時候，許久沉默的宮爍突然開口。

  太慘了。顧青舟知道自己來的不是時候，看到這一幕心中很不是滋味，準備偷偷傳送離開。

  即使昏睡過去，夫人嘴裏依舊呢喃自語，小聲說著什麽，手上被抹藥的傷口微微抽搐，看得躲在暗處的顧青舟，心也跟著微微痛楚。

  房中隻剩下宮爍和他娘，宮爍一邊給對方上藥，一邊輕輕的對著傷口吹氣，希望緩解藥物對手上傷口的刺激。

  那慈眉善目的女管家沒有出現，兩名侍女在旁邊擔憂看著夫人，想要上去搭一把手，被宮爍揮揮手，讓她們回去休息。

  宮爍輕輕拍撫對方的背，哄孩子似的，讓自己的娘安靜下來。他從徽章裏取出繃帶和藥膏，輕輕為她清理手上的傷。

  片刻的清醒，認出了宮爍，卻忘了自己身處在何處。還沉浸在過去的痛苦中。

  “爍兒！”滿臉淚水的夫人，視線有了焦距，終於不再無助哭泣。她抱住對方道：“爍兒別怕，娘在這兒！娘帶你離開宮家，我們走……別怕——”

  宮爍忍住痛楚，耐心的輕輕喚醒對方道：“娘，你看看我，你看看爍兒。我在這兒呢。”

  陷入瘋癲的夫人，一把抓住紅發帶，也拽住了宮爍的一簇烏發，用力拉扯，讓他痛得抽氣一聲。

  他鬆開對方的手，不再鉗製她亂抓。

  “娘，我是爍兒！”宮爍側過臉，將長長的紅發帶挽到肩頭，讓對方看清楚。

  明明宮爍就在對方眼前，她卻兩眼茫然渾噩，依舊在苦苦找尋自己的兒子。

  “爍兒！爍兒在哪兒？你們把我的爍兒還給我！”

  “娘，我在這兒。”宮爍摟著對方道。

  宮爍一進門就緊緊抱住對方，不讓她再抓撓地麵。

  她的癔症發作了。

  “爍兒——我的爍兒！”她哭鬧著，滿臉都是淚水。

  “爍兒，把爍兒還給我！救命——誰來救救我！”夫人溫婉的聲音變得嘶啞，顧青舟透過窗子開啟的一道縫隙，看到對方癱坐在地上，指甲用力抓繞地麵，頭發也亂蓬蓬了。

  他貼牆而行，發現雖已經是晚上，小築裏卻鬧哄哄的，似乎出了什麽事。他看到白天為他引路的兩名侍女，急匆匆帶了宮爍進門，門裏響起了桌椅被掀翻的聲音。

  一陣身體的拉扯感，他知道成功了，眼前的景象已經變成了心源小築。

  【我一定會回來的.jpg】

  天色漸暗，顧青舟假意睡下，點睛了表情包。

  他相信那位夫人一定知情。

  修煉無情畫道的人，應該是什麽模樣？宮爍究竟修煉沒有？若他沒有修煉，那麽真正修煉無情畫道的人是誰？宮爍到底在掩飾什麽？

  既然暫時無法傳送到宮家外麵，那麽宮家結界內能否相互傳送？顧青舟耐心等待天黑，他想要再見一麵那位夫人，將話問清楚。

  鳳棲梧桐筆架，還有顧有枝的畫像，他這次都想要！

  不過比起渭龍城中，由盧畫聖布置的結界，這道宮家結界，不放在顧青舟眼中，他隨時可以破除，不過在完成想做的事之前，他不準備打草驚蛇。

  將自己的寢室設成新坐標，顧青舟嚐試傳送回公羊府，可惜沒有成功。他又試著傳送離宮家距離近一些的青雲畫院，腦海中提示傳送再次失敗。看來宮家老祖布置在周圍的結界，幹擾了它。

  【我一定會回來的.jpg】

  顧青舟從徽章裏取出一張表情包。

  太好了！有了這張地圖，他不管是在宮家內部探索，還是尋找出口，都不至於一頭霧水。那位夫人看來也希望他早日脫離這趟渾水。

  顧青舟低頭仔細一看，發現這是一幅宮家詳細完整的地圖。

  香囊裏被疊成三角形的平安符，在黃紙裏還夾著一層柔軟輕薄的絲綢，上麵繪有密密麻麻的紋路。

  顧青舟將小廝打發出去，手裏的畫家圖集放下，從徽章裏取出了香囊打開。

  他坐在茶幾旁，給自己倒了一杯茶，小歇一會兒，就捧著書作勢要讀，召喚墨女在旁伺候。

  顧青舟點點頭，心中了然自己的話起了作用。宮爍這是要去查看，百年前宮家的家徽圖案是何模樣。

  “藏。”小廝道，“顧少爺您前兩天要的古籍拓本，就是耿管家去那座樓裏搬來的。”

  顧青舟目送對方背影消失，指著那方向唯一的一座遠遠可見高樓問小廝道：“那是什麽地方？”

  等顧青舟回到居住的小院，宮爍轉身就離開，方向卻與對方來時的路不同，不是去往宮爍的住處，

  是這問題太無聊，他不屑回答，還是答案太過複雜，難倒了對方？顧青舟就不得而知了。

  說完就直徑往前走。

  他收回冰冷的視線，垂眸道：“無聊。”

  這問題的答案，宮爍卻不正麵回答。

  顧青舟不怕死的重複道：“你練了嗎？”

  宮爍目光掃向顧青舟，與對方眼神對視，眸中的寒意幾乎能凍住周身的血液。

  顧青舟又問道：“宮爍，你修煉無情畫道了嗎？”

  宮爍目光一冷道：“修煉有成後，便像我這模樣。”

  顧青舟如今與宮爍兩人獨處，不疾不徐走在回房的路上。見四下無人，他開口道：“修煉無情畫道的人，應該是什麽模樣？”

  兩人出了心源小築，宮爍謝絕了兩位一等侍女的相送，讓她們回去照顧自己的娘。

  顧青舟見對方要走，便跟著宮爍一同走出了小築。不過在離開時，他手指一動，無聲點睛了表情包，將此處標記成一個傳送點。

  顧青舟注意到宮爍在對方出現後，表情變得冷淡。捏著手裏的紅發帶，寒暄了兩句，就要起身離開。

  “夫人——”這時候，一位顧青舟沒見過的女管家出現在他們麵前，慈眉善目的笑道，“夫人，您的藥熬好了，可不能勞累，趁熱喝多休息才是。”

  這位夫人微不可查的輕輕點頭，微笑著拉著旁邊的宮爍，又叮囑了幾句。

  她提及“平安”兩字，顧青舟手指下意識抬起，碰到自己的畫師徽章，那裏麵裝有對方送她的平安符。

  夫人不在意的輕笑道：“你若對我家靈煙有意，將來就帶她離開宮家。若無意，在青雲畫院也請照顧這位師妹，我也為你們還有爍兒祈求平安。”

  按理說，他應該在對方麵前，禮貌性的誇幾句對方的女兒，不過顧青舟此刻卻完全開不了口。就算他對宮靈煙初次見麵的感覺不壞，但他不想違心讓這位夫人誤會，對這樁婚事有任何僥幸和期冀。

  這位夫人雖然住在單門獨戶的小築中，被迫與周圍分開。消息卻還算靈通，不是完全與外界脫節。

  顧青舟搖搖頭道：“沒有。”

  “好孩子，你是顧家的孩子。”夫人聲語輕柔道，“難為你了，還在養身子，就遷就我家靈煙。她下手沒個輕重，那日你們見麵，她傷到你沒有？”

  顧青舟很小的時候沒了娘，所以看到別人家娘對他溫柔細語時，他心底總會生出柔軟無措，在對方麵前收斂了所有的鋒芒棱角。

  她拍了拍顧青舟的手，顧青舟被她握著的手，沒像宮爍一樣掙開。濕漉溫潤的眼神看著她，神情溫順。

  夫人不在意地笑了笑，在她這個做娘的眼中，不管兒子多大，都依舊讓人操心呢。

  “娘，我已經不是小孩子了。”宮爍抽回自己的手道。他的語氣和往常一樣淡淡的，卻在對方麵前有種說不出的別扭。

  她一手握住了顧青舟的手，一手握住宮爍的，將他們的手放在一起，笑容婉約道：“你們都是好孩子。我家爍兒什麽事都喜歡憋在心裏，我這個做娘的身體不好，不能經常伴在他身邊，你以後要多開導他。他當上正式家主以後就更沒有朋友了。你有什麽想法，也多說與他聽，他隻是話少，其實通情達理，道理他都聽得進去。”

  可是盡管被小心翼翼保護，她一雙本該保養好用來作畫的手，卻全是結痂的傷口。

  身為宮家的當家主母，宮爍的娘親當然不可能是沒有繪心的普通人，而是一名巔峰畫師。可是她胸前沒有佩戴徽章，周圍也無紙筆。看來是防著她癔症發作時傷到自己或是別人。

  她妝容精致, 頭飾卻不繁瑣，由漂亮柔軟的絹花妝點。在她身上，不管是鋒利的頭釵，還是有菱角的寶石一概沒有。

  顧青舟抬頭看向宮家主母所穿的華美衣裳，料子貴重，款式是市麵上最流行的，尺寸合身服帖, 可見是專門為她量身定做, 宮家沒在這方麵讓她受到苛待。

  他察覺對方手掌上有無數結疤的小傷口。這些傷口位置，絕非勞作當苦力形成的，而是無數回不小心的磕碰，積累而成。

  有貓膩？顧青舟獲得暗示, 聽話乖巧的將香囊收回徽章裏, 打算等沒人時再研究。

  這香囊……

  捏住他手的勁道卻很重, 半天都沒鬆開。

  顧青舟接過香囊還未仔細端詳，一隻手就被夫人的手覆住。對方拍了拍他的手背, 輕描淡寫道：“好孩子, 回去慢慢看。”

  “娘，我已經是宮家家主，你別怕。”宮爍道，“我這條命已經還給了宮家，以後我想要為自己而活。”

  他抬頭，淡漠的眼神變得冰冷無比。

  顧青舟這一刻相信，夫人的話不是臆想，宮爍的確沒有修煉無情畫道。<script>LdgRead();</scrip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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