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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羊前輩, 晚輩是來送信的。”顧青舟雙手將一隻四方形的錦盒舉至眉前，裏麵盛放有師父的書信, 忽略掉公羊漪笑聲中的譏諷, 故作淡定道。

  錦盒很上檔次, 鑲了明珠和寶石，是師父墨雪濤準備的。說是公羊漪這人好麵子，而且這等向對方展示自己雄厚財力品味的機會, 墨雪濤怎麽會放過？既顧全了對方的顏麵, 又暗地裏比鬥了一場。

  不過公羊漪記仇得很，哪裏會被顧青舟這麽簡單就轉移話題？當初在茶棚, 他可是聽得清清楚楚。

  “墨雪濤……”公羊漪在人前的暴躁，俱都收斂起來。捧信的手甚至因為乍然聽聞那人的消息，心情澎湃，有些不受控製地微微顫抖。

  “這麽多年熏香都沒換過，還是那熟悉的香味。”公羊漪呢喃抱怨道。信紙上的餘香，染了他一手，仿佛那人就坐在他身邊，衣袖輕輕掃過他的臉。

  信封上的字讓他呼吸急促，公羊漪本想讓惡鬼拆開信，又嫌對方手腳慢，自己一把奪過來，飛快將信拆開。

  今天看來沒指望與對方將道理講通了，顧青舟打算明天再來報道。殊不知他一離開，府邸中的公羊漪，已經飛速指揮著惡鬼打開錦盒，露出裏麵的信封。

  “先回客棧，等公羊前輩冷靜下來，我再來拜訪。”顧青舟打定主意，轉身離開了公羊府緊閉的大門前。

  “……”莫名讓顧青舟覺得，自己剛才說那句話的時，很像一個小反派。至少在公羊漪眼中，他是站在師父這一方助紂為虐的混蛋吧？

  圖裏畫作流星的生物，隻留下賤賤的、不甘心的狠話：“我一定會回來的！”

  藍天白雲背景，一個看不清模樣的剪影，因為飛升的太高，化作白日中的一顆明亮流星，劃過天際。顧青舟在腦中縮放辨認了半天，都隻看到一顆發光的星星，連化作流星飛走的是人還是動物都沒看清。

  若說前一幅是顧青舟熟悉的熊貓頭，歪嘴斜眼猥瑣抱拳，那麽第二幅的畫風就很迷了。

  【我一定會回來的.jpg】

  等到被請出公羊府，徹底關在大門外。顧青舟揉了揉他因為再次接收到異域靈感，而發脹的太陽穴。又一張表情包出現了。

  顧青舟一邊躲閃，一邊篤定道：“我一定會回來的。”

  別人都是端茶送客，這位鬼大家公羊漪倒好，顧青舟隻不過走得慢了一些。他一套茶壺杯具，統統都招呼過來。

  “明天不要來了，來了也不給進門！”公羊漪又摔來一個杯子。

  “前輩告辭，明日我再來。”

  顧青舟頂著對方的怒火洗禮，將盛有書信的四方錦盒，彎腰放在了潔白的地毯上。

  這麽一耽擱，公羊漪怒火襲麵而來，“立刻、馬上離開！”

  【打擾了，告辭.jpg】

  來自異域的靈感再次蠢蠢欲動，腦海裏浮現出一張表情包。

  “打擾了，告辭！”顧青舟道。識時務者為俊傑。

  他手指一點，顧青舟身邊出現了兩個惡鬼，擋在了他們彼此之間。一副顧青舟再不識趣，就讓惡鬼將人抬出去的架勢。

  “做夢，不看，快滾！”公羊漪拿起手邊的白瓷杯，就擲向顧青舟。

  “前輩，我在等您看信。”顧青舟回道。

  “說我再見她，就打斷我的雙腿，結果真這麽狠！當初明明是我先……”公羊漪驚覺失言，臉色更加黑了，煩躁道：“你還不走？”

  “……”

  公羊漪卻因為舊事重提，越發火氣旺盛，伸手覆在了自己的膝蓋上，仿佛憶起了當時的痛苦。“他當年親手打斷我雙腿，你以為我心中毫無芥蒂，一點都不怨恨？”

  顧青舟目光不由落在公羊漪深色袍子下露出的一雙足。白皙漂亮，骨骼勻稱，看不出有任何缺憾。

  “……”這個真沒說。

  公羊漪麵露不悅，訓斥道：“我隻怕一看信，就看出一堆麻煩事！墨雪濤的徒弟來投奔？免了！。好一個曾經摯友，我可承受不起。你師父就沒說，我這雙腿，是他當年親手打斷的嗎？”

  他手裏的錦盒又舉了舉。

  顧青舟賣關子道：“請前輩先看信。”

  “那幅畫像在哪？”公羊漪問道。

  如果放在畫中乾坤，二十多年沒拿出來看過一眼，算是精心收藏的話，他的確做到精心收藏了。甚至若不是為徒弟的事，想起了公羊漪，對方的畫像還將繼續“精心收藏”不知道到何時呢。

  遠在青雲畫院的墨雪濤，突然打了個噴嚏，不知道自己被徒弟賣了。

  顧青舟避重就輕道：“師父說與前輩二十多年未相見，讓我來渭龍城投奔前輩。臨行前，還將前輩以前的畫像交給我。那畫像保存的頗為完好，顯然是師父精心收藏的。”

  “什麽？你是墨雪濤的徒弟？”公羊漪臉上的表情掛不住了。他似乎想說什麽，臉色變化數番，手指緊捏著白瓷杯，沉著臉道，“難怪那小子說讓你要當畫君之徒，你給拒絕了，原來你已經是畫君的弟子了。墨雪濤當真說我與他是摯友？”

  “前輩誤會我了，我這雙眼是受傷才會如此。”顧青舟再次舉錦盒道，“個中緣由，信中都有書寫，請前輩一看便知。這封信是晚輩的師父親筆所寫，晚輩的師父是您過去的摯友墨雪濤。”

  “你看看你這模樣，我說了兩句你就眼中含淚，多麽無辜的扮相！我不吃這一套。”公羊漪繼續抬杠道。

  不過這位公羊漪前輩，長相甚為優秀。他說好看的人心眼壞，豈不是連他自己都罵進去了

  “……”顧青舟無語，對方眼睛真毒，猜得太準了。

  “免了罷！”公羊漪暴躁道，“區區一份信，找你這等相貌的人來送，我可不敢收。我看那俗氣的小子也是嬌生慣養的世家少爺，什麽樣的人沒見過？依舊圍著你轉，你隻要答應，他能讓你去拜畫君為師。哼！能耐啊！你說你一路風塵仆仆，眼巴巴過來送一封信給我，安的是什麽心？這年頭長的越好看的人，心眼越壞！收下就意味著麻煩，我不想自找麻煩。”

  顧青舟誠懇道：“前輩就算不相信我，也請先看看這封信。”

  “嗯！”公羊漪冷哼道，“巧言令色，你走吧！信也帶走。”

  顧青舟飛速認錯道：“是晚輩的疏忽。正是因為與對方萍水相逢，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晚輩才未與人爭辯。但晚輩也是不讚同他的。未當場翻臉，是怕技不如人折損在對方手裏，無法將信送到前輩麵前，完成師父的囑咐。不過晚輩事後就與他分道揚鑣了。”

  “當真如此？”公羊漪停止冷笑，端著白瓷杯，素淨的手以杯蓋撥開茶葉，“不應該啊。你既然是來見我的，應該向著我，怎麽任由旁人在背後誹謗我？”

  顧青舟好聲道：“公羊前輩，我與那人隻是順路同行了一段，早在上一座城就分開，並不相熟。那都是他一廂情願的想法，晚輩並沒有這等意思。若前輩當時在場，應該也看到我婉拒對方吧？”

  也不知道這公羊前輩，記仇到什麽程度，顧青舟用平時哄師父的方式，順毛安撫。既然對方與師父曾經是摯友，又同樣喜潔，多少應該有些共通之處吧？

  他放下舉錦盒的手，沒有繼續保持恭敬的姿勢自虐。錦盒太重，剛才隻舉了一會兒，手就發酸了。

  顧青舟心中咯噔一下，這公羊漪說話語速快，言語間極其暴躁，看上去脾氣不好。也不知道是本就如此性格，還是受鬼神畫作影響，師父可從未提過對方是個暴脾氣。

  隻一個開頭就被對方冷笑著打斷，公羊漪斜睨一瞥道：“我見你們結伴同行，共同進退，關係好得很。誤會？嗬嗬，我不管你是送信還是拜師，從哪來回哪去！”

  顧青舟軟聲道：“前輩誤會了……”

  果然公羊漪臉色放緩了一些，說話卻依舊陰陽怪氣，沒一句好話，“那渾身金黃，俗不可耐的小子，怎麽沒跟你一起來？莫非是嫌我這畫家，品級入不了他的眼，門第太低無法叫他屈尊紆貴？你倒是義氣，為他獨自抗下責任！”

  顧青舟不直接為自己辯解, 一力承當, 是因為公羊漪認定他在撇清關係，解釋就成了推脫，在對方眼中會印象更差。不如承受了對方怒火，讓對方有地方宣泄消消氣。等怒意消褪一些，再解釋起來，就事半功倍了。

  “前輩教訓的是。”顧青舟咬牙承擔道，“背後說前輩是非的人，的確可惡。雖說冤有頭債有主，可是我已經尋不到他，前輩要打要罵, 就衝我來吧。”

  “……”顧青舟自感冤枉, 背後說人的是陶楚, 他可一句沒說。

  公羊漪無視顧青舟捧在手上的錦盒有多華貴, 連看都不看, 依舊死咬著不放道：“看來你沒聽過一句話。白天不說人, 晚上不說鬼。我這擅畫鬼神的鬼大家，更是白天晚上都背後議論不得是非，不然會被我惦記上。”

  他對著信看了又看。

  第一遍是貪婪將對方多年未見，卻更加逸虯得水、秀逸綽約的字體，一勾一撇每個筆畫收入眼中，記在心裏。第二遍才是看信上字體匯成的內容。

  將每段話刻在心中，咀嚼品味，公羊漪這才把信原樣放入錦盒中，小心收好，冷哼道：“好你個墨雪濤！這麽多年不見，使喚起人來，還是這般趾高氣揚！我們已經散夥了，還當是過去？想要我幫你徒弟？做夢去吧！”<script>LdgRead();</scrip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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