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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顧青舟聽到這消息眼前發黑。被上萬魔獸圍困兩天，謝春風還有命在？

  若謝春風隻是一人被困，他相信對方肯定有辦法脫身，但對方帶著一支三十人的隊伍，全都是第一次參加試練的新人，以他對謝春風的了解，好友雖然平時行事放浪不羈，但關鍵時候絕不會丟下同窗不管不顧自己逃命。

  謝春風！你千萬不能有事！

  他展開手中一幅長卷，輕輕一抖，百艘海航脫離畫卷，懸浮在半空中，變成了龐然大物。他長袖一揮，巨大的航船穩健落地，齊齊打開艙門。

  “人都到齊了，若再有從畫院外麵趕來的弟子就不等了，排好隊準備出發。”墨雪濤道。

  他們也不多交流，掃視周圍聚集的數百畫院弟子，微微點頭。

  “家中小輩，適逢其會。便帶他一起出來試練。”墨雪濤禮貌微笑道。

  “墨先生，您帶來的這位，看穿著似乎是墨池出來的弟子？”維持秩序的一位師長見兩人同行，隨口向墨雪濤問了句。

  打扮的太低調，別人會對身份有諸多猜測，但太高調，反而不會往喬裝掩飾身份這方麵想。在場眾人，竟沒有一人認出他。

  所以當顧青舟一身黑衣，戴麵具出現在眾人麵前。這身囂張貴氣的打扮，站在青雲畫院這群青衣弟子當中格外顯眼。

  他也沒說顧青舟身上的墨衣，是他當年從墨池畫院出逃時穿的，不是普通畫院弟子能穿戴的款式。

  墨雪濤習慣性的用扇骨在手中敲了敲，很滿意自己的傑作。他沒去告訴徒兒，這張麵具不光看著華美，使用效果比它的外觀更加華麗，能放出相當於畫君才有的三層光遁，以假亂真，戴上它如同多一條命。

  他心中惦記著救人，隻覺得戴這張麵具掩飾身份太高調了，但急迫想要出發救人的心情，讓他沒推托，時間每一分每一秒都很寶貴，顧青舟直接就將麵具戴上。

  麵具華美的裝飾，一看就是墨雪濤平日的穿戴風格，但顧青舟從未見過對方戴過這張麵具，今天還是第一次見到。

  顧青舟眼睛無法識別色彩，隻覺得這麵具的配飾太繁瑣，真正完整看過它全貌的人，才會被這份奢華攝得言語艱難。

  麵具不光擋住了上半張臉，還將顧青舟濡濕的雙眼，以及額頭的傷，這些弱勢全都遮掩在一股名為有錢自信的氣勢裏。

  這麵具太華麗，墨色為底，勾勒金線，細看還有精致的暗紋，麵具以金穗子流蘇固定在腦後，垂落珍珠寶石編織的珠鏈。

  顧青舟再出現時，已經是一身黑衣，戴半截麵具，隻露出蒼白的嘴唇。

  他猛地關上房門，指了指自己的寢室道：“隨為師進屋，我給你換身衣服，你不能現在這身打扮去。為師要確保你用那張圖時，沒人能認出你。”

  “師父答應你。”墨雪濤長歎一聲，“為了謝春風，你拖著傷體，想要使用那種必定起爭議的圖，連自己的前途都不顧了？你不愛惜自己，若我不管你，誰會愛惜你？罷了，誰叫你是我徒弟？”

  “師父，我每說一個字都能感到時間在流失，謝春風的危險就多了一分。”顧青舟話音顫抖道，“師父，求您了！”

  墨雪濤知道，這雙看似柔弱的手，繪出的圖是怎樣光怪陸離，掌握著怎樣強大的能力。

  顧青舟抬起自己的手。這雙手修長白皙，指骨勻稱，手心深嵌的指甲印尤為矚目。但本該握筆有力的雙手，卻無法抑製的微顫，指甲青白，泛著不健康的色澤。

  “徒兒很清楚自己在做什麽。”顧青舟道，“若沒有資格前往，我隻能待在畫院等消息，將好友的生死寄托在別人身上，但我既然掌握著那種能力，我想要用我這雙能點睛的手，用我的畫筆，去努力一次。”

  墨雪濤變了臉色，“你忘了昨天為師是怎麽教你的？你知道你在做什麽嗎？”

  顧青舟胸腔氣悶，語顫道：“師父忘了昨天在後山……”

  “你去除了添亂，還能做什麽？要耽誤了救人，後悔的可不是我！”

  見勸不住，他便換了套說辭要對方打消念頭。

  “你……”墨雪濤被對方的固執氣得說不出話，養徒弟有什麽用？隻會氣他，讓他操心，讓他擔心自己長皺紋。

  “師父，徒兒絕不會做這種大逆不道的事，也根本不敢去想。隻是如果今日師父不帶我去，徒兒自己想辦法，爬也要爬到蕪硯山！”

  墨雪濤深深看了他一眼道：“你連自己都一輩子無法原諒，為師現在阻止你去，是否連我也要被怪罪一輩子？”

  “徒兒心裏很明白！明白師父對徒兒的愛護，也明白謝春風正在遭遇危險。如果謝春風出事，我為了自身安危留在畫院不去援手，這一輩子都無法原諒自己！”

  “太危險了！顧青舟你怎麽就不明白？”

  “謝春風危在旦夕，徒兒求您一定要讓我跟隨前往！”

  “空間裂縫？那謝春風要麵對的，豈不是無窮無盡的襲擊？師父！我更要去了！”顧青舟一想到好友被困在蕪硯山，麵對數不清的魔獸整整兩天，就心如刀割。那場景光想就駭人，被困在其中的人該有多絕望？

  “不行！”墨雪濤一口拒絕道，“蕪硯山疑似出現了空間裂縫，情況很不妙，如果不及時封印裂縫，魔獸會源源不斷從裏麵出來。現在不是你逞能的時候！你重傷在身，現在自己都需要人照顧！”

  “師父，在同門師兄弟中，我與謝春風關係最好。他出事我絕不能袖手旁觀，而且徒兒已經是畫師，求師父給徒兒一次機會。”

  “胡鬧！你重傷在身，不可前往。”墨雪濤斥道。

  “師父，我聽聞謝春風被困在蕪硯山，院中畫師弟子都可前往，徒兒也要一起去！”

  顧青舟本來就是為了蕪硯山一事，想向墨雪濤求情。對方居然是這次行動的帶頭人，再好不過了。

  “徒兒，為師要領隊去蕪硯山，顧不得督促你喝藥，你自己記得別耽誤了喝藥時辰，照顧好自己。”

  顧青舟一路尋找，終於在墨雪濤的住所，找到正在整理畫卷，做戰前準備的墨雪濤。對方看到他時，沒停下手裏的活，肅穆的表情卻放緩了。

  “師父，師父——！”

  顧青舟趕緊去找墨雪濤求援。

  對了，師父！去找師父！

  顧青舟這時候哪還管摘心手，管什麽暴露身份，他隻想要救人！唯一的阻礙是他重傷未愈，畫院不會讓一名傷患去參加試練。

  他還有異域畫技傍身，即使有傷在身，能力也不輸其他畫師弟子、他也要前往！

  顧青舟已經是畫師，雖然整個畫院隻有師父和他自己知曉。為了釣摘心手上鉤，他隱瞞了自己的境界，旁人隻當他依舊卡在臨摹境三品不得突破。但他有前往救人的資格！

  謝春風被困蕪硯山，現在正是最需要援手的時候，摯友有難，他不能置身事外！

  林院長一直坐鎮畫院，是畫院的定海神針，平時深入簡出，非大事不出麵。上萬魔獸聽來駭人，但還沒嚴重到要畫尊出手，這件事一定不簡單。

  他心裏在想，淩師弟怕是挑好話安慰他。試練存在危險，院史上不乏受傷死亡的弟子。這件事若真如對方說得風輕雲淡，何須畫尊出麵？

  兩人心思都不在談話上，顧青舟甚至連對方什麽時候走的都不知道。

  “淩師弟，你也多加小心。”顧青舟心煩意亂輕聲道，語氣不再如送客時的生硬。

  “顧師兄，我是畫師，所以也是這次名單上的弟子。現在要趕緊去收拾東西，準備出發了。顧師兄我先走了，你多保重身體！”

  他性格爽朗，把快樂傳遞給別人他做得到，安慰人的事壓根不擅長。他怕再被師兄追問兩句就露了怯，幹脆先溜為妙。

  淩飛航眼中顧師兄可憐弱小，身體還不好。顧師兄體虛氣虧，重傷在身，聽到消息嘴唇發白，雙眼泛紅濕漉。要再被刺激到，這副羸弱的身體怎麽撐得住？

  淩飛航解釋道。唯一擔心是被困的人，能否撐到師長們趕到？但在顧青舟麵前，他將這份顧慮藏在心中不說。

  “林院長已經趕去救人，讓我們這些弟子集合，就是做些掃尾工作罷了。顧師兄莫慌。我已經參加過兩次試練有經驗。太危險的事，畫院不會派我們去。”

  淩飛航鬆了口氣。林院長是畫尊，整個鬥圖大陸隻有十幾位畫尊。畫尊在鬥圖大陸幾近無敵，有林院長出麵，即使獨自麵對上萬頭魔獸，也能彈指秒殺。

  “紙驢”也是仙家坐騎代稱，他們這些畫院弟子，當然畫不出日行數萬裏的驢，但在鬥圖大陸，在那些沒有繪心的凡人眼中畫師就是仙人。

  《太平廣記》卷三十《宣室誌·張果傳》曾記載，張果老常乘一白驢，日行數萬裏，休息時化為紙，折疊置於巾箱中，乘坐時再取出紙化為驢。

  這日行九萬裏的大鵬鳥，也隻有院長能畫出來，其他人境界不夠，就算畫得形似，飛起來也沒這麽快，還不如老老實實畫匹驢馬趕路。

  “是咱們院長林畫尊！還有劉師長等幾位長者。那方向……他們先一步前往蕪硯山了！”淩飛航眼尖，認出乘坐大鵬的幾人是誰。

  天空突然變暗，一道巨大的陰影遮住陽光。顧青舟抬頭，隻見一隻張開翅膀的大鵬鳥，從他頭上飛過，遮天蔽日，巨大的鳥背上隱約坐著幾道人影。

  這沉穩的語氣，安撫了眾人情緒中的不安，但壓抑的氣氛，還是在眾多畫院弟子的沉默中，無聲無息傳遞著。

  穩重的聲線清晰傳入眾人耳中，不急不緩複述三遍，讓待在畫院中的人，全都聽得清楚明白。

  “所有……”

  “所有畫師弟子，半時辰後在畫院前門集合，出發前往蕪硯山進行試練！”

  鍾聲停止，整個畫院都靜下來。消息靈通的在等待，消息不靈通的也在等待院方指示。很多人心中茫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麽，隻明白大鍾敲響時，畫院肯定有大行動。

  顧青舟捏緊拳頭，指甲刺進手心都不覺得疼。心中如同壓了塊巨石，讓他喘不上氣。

  “上船！”墨雪濤道。

  作者有話要說：　　忘了是隋唐五代哪位畫家的五百海航圖，畫作隻有文字記載，未流傳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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