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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墨先生，你徒弟可曾醒來過？”

  “已經昏睡了兩日，好在沒有性命之憂。”

  “唉，多事之秋，朱雀畫院那位畫尊的愛徒，赤靈繪心被奪，可憐連命都丟了。顧青舟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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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這四位鬥圖師的霸王票~

  腦海裏不知怎麽，浮現過一張來自異域的圖。顧青舟心神一蕩，渾身的罩子立刻碎裂。

  【愛是一道光，綠到心發慌.jpg】

  不過本該是青綠色的光罩，除了頭頂邊緣還殘存著一些屬於青根繪心的色彩，其他地方都透著灰敗。這次不用雙眼，他的感知清晰反饋給他，這罩子是什麽模樣。

  “師父，徒兒證明給您看！”顧青舟閉眼體會一番，運用起成為畫師後，都將擁有的能力，周身浮出一層光罩。

  “你成為畫師了？”墨雪濤聽聞驚喜交加。

  從悟道茶喝出問題，到自己獲得畫道認可，原原本本據實說了一遍，除了隱去他第一本命靈圖是個表情包。

  將腦中再度浮現的雜象拋走，顧青舟開始回憶那晚。

  顧青舟身子僵硬，該來的還是來了。這一刻讓他心裏懼怕的，竟然不是強迫自己回憶被人奪走繪心的慘劇，而是師父質疑自己的畫技為什麽退步那麽大。

  【憤怒的小鳥.jpg】

  “和我說說那日詳情，對了，還有那隻……看著很代情緒的小肥鳥，是你畫的？”

  一番測試，墨雪濤開始隻以為對方故作樂觀，卻發覺顧青舟的心態很好，這不符合常理，裏麵一定有他不知道的事發生。比如……那隻傳訊的小鳥。他從沒見誰能把鳥畫得那麽寒磣。

  “……”

  “這是串淺水紫珍珠。我大概知道你現在是什麽情況了。”

  “……深色，是黑珍珠？”

  “哦，那為師這串深海珍珠呢？”

  “……師父，你透露顏色給我了！”

  “為師明白了。”墨雪濤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道，“告訴為師，這枚翡翠扳指是什麽顏色？”

  “能看清。就是無法分辨顏色。”

  “乖徒兒，為師這身新袍子，你也能看得清款式咯？”

  “……能看清。”顧青舟眼角抽了抽。

  “這麽說，你的眼睛，能看清為師的臉？看得清為師俊美無儔的容貌？”

  “……”果然是自家師父。

  他安慰道：“你繪心受到重創，能活著，沒有完全瞎，坦白說已經給為師帶來太多意外了。”

  墨雪濤捏了捏眉心，對當下情況了然。

  “師父——”顧青舟坦白道，“我能看見東西！就是看什麽都灰蒙蒙的，好像隔了一層紗，能分辨明暗深淺變化。”

  “不可能。”

  “……徒兒沒瞎。”

  墨雪濤矜持道：“你畫作都交了，怕什麽？為師在為你盤算今後的出路。你實話告訴我，你的雙眼，現在瞎到什麽程度？”

  “師父，你盯得徒兒心發慌。”顧青舟打了個寒顫。

  人心都是肉長的，顧青舟能哭得讓他心疼，也能讓別人動容。墨雪濤心中有了計校，哪怕這徒弟廢了，他也想辦法讓其能繼續留在畫院。

  這孩子出事後似乎變得喜歡撒嬌了，不過，對這徒兒來說，也不完全是壞事。

  墨雪濤瞥向對方水汪汪的眼睛，看得人心軟。

  叫一聲苦，有這麽難嗎？

  回想兩天前發生的那一幕，墨雪濤感到心口憋悶窒息。

  這幾年來，他等著對方開口求助，可是對方默默苦撐。他等來的對方第一次呼救，居然是一臉血倒在他懷裏差點沒命的場景。

  哪怕陷入低穀，暗地裏被人欺負，他也從沒見顧青舟吭聲過。

  本以為是個淚包，要好好哄著，沒想到他看走了眼，這孩子比誰都要強。十年了，這是他第二次見對方哭。

  離開了父母的小家夥，哭的雙眼通紅，那時候的顧青舟，真是弱小可憐又無助。

  如今這雙眼睛水汪汪的，平添了三分柔弱，讓人憶起江南三月的蒙蒙煙雨，也讓他回憶起了十年前，帶著小小的顧青舟回畫院。

  顧青舟從小就長得好看，現在容貌也沒長歪，少年清新俊逸的外表討人喜歡，尤其是一雙眸子，清澈明亮不媚不妖，就像三伏天捧上一彎泉水格外招人好感，讓人印象深刻。

  可惜了……

  他打量著對方蒼白的臉，一雙含淚的眼眸，格外楚楚可憐。

  顧青舟比他想象中樂觀堅強，即使在最難熬的這一刻，也努力逗樂他，不希望他擔心，實在懂事到讓人心疼。

  墨雪濤不知道自家徒兒在心中腹誹自己，給對方理了理揉亂的頭發，暗自舒了一口氣。

  哪怕是為了捍衛他師父的麵子，他也不能自憐自哀，要堅強活下去，讓自家師父不會痛失愛徒，成為眾人的同情對象。而且成為畫師的自己，也無需他人同情。

  顧青舟低應了一聲。青屬木，本就代表生機，有一線生機自然代表有希望，有無數的機會。

  “青舟，為師送你四個字：知足常樂。朱雀畫院那個倒黴蛋，赤靈繪心被人摘了個幹淨。赤為心，人無心即死，可憐朱院長一大把年紀，還要白發人送黑發人。你不同，你還有機會。”

  “……”墨師父手裏的扇骨，沒忍住舉了一下。

  “師父是說繪心還是我的臉？”

  墨雪濤揉了揉他的一頭烏發道：“為師不想騙你。是！不過那人本事沒學到家，你的繪心並沒有被完全剝離，你好好養傷，還是有希望的。”

  “師父，我是不是毀容了？”

  “師父，我的青根繪心，是不是……也被人摘了？”

  他就這麽低著頭，想到自己被開了腦洞，又趕緊抬起來。

  顧青舟低頭看自己的手，可惜半瞎狀態，看不出自己的指甲是紅潤還是慘白。

  他繪心受損影響到肝，而肝不好直接發作在眼睛上，顯現在指甲上……

  五色者，青為肝。

  那晚他痛醒過來，就感知到自己失去了非常重要的東西。是因為被人摘去了繪心，所以他的雙眼才視力受損，現在更流淚不止嗎？

  “……”讓最好麵子的師父差點變成可憐人，顧青舟不知道該安慰對方，還是該安慰更加可憐的自己。

  “可它再次出現。”墨雪濤眼神透出冷意，“三日前，朱雀畫院院長以大鵬傳書，將自己愛徒被人以摘心手，奪去赤靈繪心的消息傳遍五院，意圖提醒各院戒備，共謀對策。大鵬展翅一日萬裏，卻還是慢了一步。我差點沒了徒弟，成為整個畫院的憐憫對象。”

  “摘心手是一種陰毒的手法，出手隻有一招，指穿眉心，留下一個血窟窿，這一招可摘盡天下繪心，掠奪他人畫師資質，成就自身。本該二十年前就絕跡了。”

  墨雪濤放在他頭發的手頓了頓，歎息一聲道：“世間繪心有五種，對應五色、五行。分別為赤靈、青根、黃基、白鑰、黑海，合稱五色繪心。”

  稍作穩定情緒，他問道：“師父，什麽是摘心手？”

  盡管已經做了最壞的打算，但王師弟因為自己的原因斃命，顧青舟心中著實不好受。對於王師弟的事，他心中還有一些疑問，現在都開不了口。

  “你不要多想，這件事畫院會查明原委，好好養傷。”

  “……”

  師父沒有立刻回答他，輕歎一聲道：“那孩子已經不在了。”

  “摘心手？”盡管從沒聽過，從師父凝重的神情，顧青舟也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他突然想起了那一晚的凶險，急促道：“師父！那日替我護法的王師弟，現在怎麽樣！他……他還安好嗎？”

  “好徒兒，你流淚，是因為你的身體在告訴你，你傷得很嚴重。”墨雪濤揉了揉對方的頭發道，“絕跡此界二十年的摘心手，重現五大畫院，你能活下來，已經讓我很欣喜。”

  “可是眼淚止不住。”墨雪濤代為回答，神情凝重。他手指輕覆在顧青舟的眼瞼上，拭去眼淚，可是指腹又很快沾濕。

  “徒兒讓師父擔心了。”顧青舟從對方懷裏起身，不好意思道，“我沒有覺得委屈，現在也不想哭，可是……”

  “青舟，為師在這兒。”墨雪濤在他臉頰上捏了一把，柔聲道，“十年前我將你帶進畫院，你哭過一次，這些年便再也沒見過了。哪怕你自己受了委屈，也從不在我麵前表現。青舟，這是我第二次見你哭。”

  “師父……”千言萬語，到了嘴邊卻不知道從何說起。

  顧青舟視力受損，更覺得師父一身亮閃閃的珠寶親切，雙眼不自覺就濕潤了。

  周身珠光寶氣，富貴逼人，墨雪濤長相雍容又氣質出塵，也是畫院最受歡迎的師長之一。

  這些在旁人眼中視若珍寶的扇墜、荷包、香囊、戒麵，師父隨身佩戴，卻隻當它們是隨時可以入畫的顏料。

  別人用朱砂、雄黃、孔雀石、蛤粉等物磨粉作畫，他卻用雞血石、瑪瑙、琥珀、田黃，連上等的翡翠、珍珠、綠寶石也逃不過被研粉。所以他的潤格也高得嚇人，偏偏求畫的人趨之若鶩。

  此人正是他的老師墨雪濤，據說是寶石畫派傳人，雖然他本人從沒承認過。但一手自製顏料所用的耗材，就足已令超過九成畫師破產。

  “別亂動，壓住我的寶珠了，別擱到你的臉！”來人笑罵道，語氣再溫柔不過，隻有熟悉他的人，才能從特意壓柔的聲線中，聽出那麽一絲不自覺的驕縱。

  “師父——”顧青舟將對方胸前繁複的珠鏈掀到一邊，自己把臉擠了過去蹭了蹭。

  “總算退燒了！”

  一隻手掌伸過來，捂住了他的額頭，特意小心避開傷口。

  此人身上佩戴了不少貴重飾物，琳琅佩飾玉石相擊，一陣清脆悅耳，也是現在最讓顧青舟安心的聲音。

  來人用象牙扇骨撥開幔帳，扇墜上鑲嵌的大寶石熠熠生輝，踏入寢室的腳上，連鞋麵都滿是珍珠寶石，珠光耀眼。

  顧青舟從渾噩中醒來，隱約聽見師父在與人說話，他稍稍一動，外麵的說話聲隱去，不一會便有人進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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