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似海，卻也無法阻止晨曦從遙遠的地平線降臨人間，然後漸漸照亮大地上的一切。

  直到東方的天際徹底變成魚肚白，盤坐了一夜的夫子忍不住感歎道：“天亮了，其實眾生想要的，也不過就是日夜交替，衣食充足而已，但永夜之下，一切都將不複存在。”

  君陌等人早已退下，陳勾在此和夫子論道一夜。

  從神通修行到法則秩序，從生死無常到輪回有序，從天地到星空，無所不談。

  甚至於這個世界之外，還有更廣闊的宇宙和諸天世界，陳勾都沒有隱瞞。

  這對一般人而言，的確是石破天驚的秘密，但到了夫子這樣的境界，對這些其實早就有所感應和猜測了。

  當然，陳勾隻是說自己感知到了外界的存在，卻並沒說自己來自域外，更沒說自己有時空通道。

  因此夫子除了第一時間驚訝了一瞬外，並沒有太過意外，反倒是陳勾分明從其眼眸深處看到了一縷一閃即逝的光芒。

  這是修行者對廣闊天地與星空的本能向往。

  陳勾背負雙手，與夫子並肩而立，卻沒有說話，因為知道夫子剛才隻是單純的感慨。

  果不其然，夫子並不等他的回答便話鋒一轉，突然問道：“小友看我這幾個弟子怎樣？”

  雖然隻是短短一夜，但兩人卻成了忘年之交。

  陳勾的年齡的確還不足夫子的零頭，可修行界從來都是以實力論輩分。

  其實這麽多年來，夫子也很孤獨。

  因為整個人間都沒有人能達到他這種境界，最接近的觀主還是昊天的走狗，也就使得他始終一個人在高處不勝寒。

  雖然有不少弟子，但對他而言依然太過弱小，就好比成年人和懵懂少年之間哪怕再親近，又能有多少共同語言？

  而陳勾的出現，則讓夫子終於找到一個有“共同語言”的人。

  “他們都是君子。”

  陳勾如此回答，對書院弟子們給出了這樣的評價。

  君子最大的特點就是身直心正，所以在麵對是否會吃“人肉”這個問題時，他們的答案都是毫不猶豫地拒絕。

  “君子是不錯，可惜君子做不了最好的獵人，守成有餘，進取不足。”

  夫子撫摸著胡須感慨，話音中明顯藏了許多言外之意。

  他在想的是……讓一部分牛習慣吃肉，就能反抗獅群的捕獵，可惜人類縱然是牛，昊天卻不是獅子。

  昊天是天神！

  俯瞰眾生，無可匹敵的神靈！

  現在有他在，能夠竭盡所能斬掉或封印昊天，那麽如果他不在了，書院弟子還能應付下一個昊天嗎？

  雖然君子也會使用計謀和手段，但在殘酷的黑暗森林中搏殺，終究還是不如那些無所不用其極的“獵人”。

  自從知道外麵還有更廣闊的世界後，夫子的眼光就已不再局限於昊天。

  陳勾一時間也不知道夫子說這話到底是什麽用意，隻能附和笑道：“夫子光明磊落，心懷大愛，教出的弟子自然也是正人君子。”

  “老夫年歲大了，最近常感力不從心，聽說你與柳白師兄弟相承……來書院當第二個夫子，如何？”

  夫子淡然笑道，在他的注視下，陳勾目瞪口呆。

  這話的意思再明顯不過，夫子邀請陳勾加入書院，並且成為他之外唯二的另一個夫子，教導書院弟子，包括內門的十三位先生！

  與當年的軻浩然地位有些相似，與夫子是同輩，但實際上還要高一些。

  因為軻浩然隻是得到了小師叔的稱呼，而陳勾卻是可以直接成為貨真價實的夫子。

  陳勾甚至有一種感覺，夫子很可能預感到斬昊天一戰會異常艱難，甚至他自己都有可能不得不做出犧牲。

  因此在現在提前安排身後事，以防不測。

  他希望書院弟子們，在陳勾的調教下更進一步，成為能夠在大宇宙中立足的真正強者。

  唯有如此，將夜世界才能得到真正的庇護和安全。

  不隻是陳勾，正好來到山頂的李慢慢、餘簾、君陌等人也石化當場。

  夫子收徒他們並不奇怪，奇怪的是夫子會讓這麽年輕的陳勾成為書院第二個夫子。

  這得是多麽地看重和認可？

  至少從側麵證明，夫子已默然陳勾和他是一個級別的存在，遠在世間其他人之上。

  “此事我現在無法給夫子答複，不如等與昊天一戰結束後再說罷。”

  陳勾不置可否的笑道，既沒有當場答應，也沒有拒絕。

  他自然知道答應的好處。

  首先，書院這些天賦卓絕的弟子，都將直接聽命於他，這等於憑空多了十幾個潛力驚人的天才種子。

  隻要為其提供足夠的修行資源，並引領前路，那麽他們中的大部分衝擊到天神境應該不是難事，甚至未必沒有人能衝擊神王境。

  畢竟，這些幾乎是整個將夜世界天賦最好的幾個年輕人了。

  一個人口數以億計的世界，有幾個天賦好的人並不稀奇，稀奇的是把這些人從茫茫人海中找出來聚在一起。

  所以世人才會那麽凸顯伯樂的重要性，而夫子在這方麵無疑是有“火眼金睛”的，看人的能力至少陳勾佩服不已。

  其次就是成為書院夫子，也就相當於成為大唐的無冕之王，這對他徹底掌控將夜世界的幫助不言而喻。

  但陳勾依然沒有直接答應，因為現在他的重心是斬殺昊天，除此之外的一切都得靠邊站。

  再者，書院弟子們有多驕傲誰都知道，陳勾認為憑他已經展露的實力，還不足以讓這些天之驕子們徹底信服。

  斬昊天之戰，陳勾勢必會動用壓箱底的手段和神通，等書院弟子們見識過他真正的實力後，想必會心服口服。

  “也好。”

  夫子悠然微笑，似看穿了陳勾內心的想法，卻並不點破。

  “那便在懸空寺恭候夫子駕臨。”

  陳勾隨即告辭，具體計劃，昨晚就已經溝通過了。

  接下來，自然是通過一念花開再直接回去和葉紅魚匯合。

  在他離開前，陳皮皮終於沒忍住地問道：“你昨天給我們吃的究竟是什麽肉？”

  “放心，不是人肉，是神肉。”

  陳勾腳下一朵法力與光彩凝聚而成的仙葩綻放，旋即身影便很快變得虛幻。

  那塊紫肉，的確不屬於人，而是屬於九頭蟲！

  當初陳勾雖然將其神體作為構築本源級八凶玄火大陣的基礎獻祭，但也留下了諸如幾顆眼睛，一小塊血肉之類的東西以備不時之需。

  畢竟，這些都擁有正兒八經的神血和神力。

  無論煉丹煉器，還是直接使用，都是上等材料。

  書院後山山頂，眾人鬆了口氣之餘又不禁麵麵相覷。

  俗話常說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跑，而他們現在卻是吃過神肉卻還沒見過真神，這種感覺十分怪異。

  “夫子，他真有那麽厲害嗎，能與您並肩？”書院弟子中有人好奇問道。

  夫子聞言，歎了口氣。

  “浩然若不死，再修煉五百年或許能與他一戰。”

  眾人全都愕然，軻浩然當年死的時候才不過三十左右而已，再修煉五百年得變成什麽樣的妖孽？

  …………

  回到劍閣，水潭邊依然隻有葉紅魚一個人守候。

  “回來了。”

  葉紅魚明明口中說著關心的話，臉上卻麵無表情，極為清冷。

  陳勾知道這是她的性格，自也不以為意。

  “一切順利，明天就出發去懸空寺吧。”

  “要帶多少人？”

  “你一個人跟我去一趟就行，其餘人都留在劍閣。”

  葉紅魚聞言微微蹙眉：“我現在修為還沒恢複，恐怕幫不上忙。”

  陳勾嗬嗬嗤笑：“整得好像你修為恢複就能幫上忙似的，當好你的花瓶就行了。”

  葉紅魚認真說道：“花瓶也可以有更高的追求！”

  “哦。”

  陳勾自顧自盤腿坐下，閉上眼睛：“你想進化成花盆還是花壇？”

  葉紅魚：“……”

  和葉紅魚的憂鬱相比，陳勾現在的心情相當不錯。

  因為通過一一嚐試發現，二十三年蟬輪回重修的那部分神通和他本體的技能變形，融合成功率居然十分意外的高。

  達到了60%！

  這已經很不俗了，如果戴上增加氣運的樂象麵具，可以進一步提升到百分之七八十。

  這麽高的概率，陳勾沒有任何猶豫的理由，當場便直接開啟融合。

  幾個小時後，沒有意外地融合成功。

  新的技能名為仙蟬變，除了保留原變形技能的大部分屬性外，最重要的是多了一個新的屬性——三生蟬變。

  陳勾總共有三次機會，讓肉身回到最原始的嬰兒狀態，然後重新修煉，慢慢覺醒恢複自己的力量。

  這個過程，總共需要二十三年。

  蟄伏二十三年後，不但修為恢複鼎盛，還能增加等級，根據自身情況從一到十級不等！

  蟬變最多可以經曆三次，第三次完成後得到的將不是等級提升，而是一道號稱可以逆天改命的法則之蟬。

  技能屬性描述，這蟬不但可以用來幫助突破天神境，甚至對突破神王乃至神帝境，都能提供巨大的幫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