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重閑庭信步踱到書房中央。

  地麵、房梁，顯眼的、隱晦，凡是能容人的地方，遍布程亮盔甲兵士。

  將他圍的水泄不通。

  “連天族殺手鐧羽軍都出動了，看來此次兄長對本殿的性命是勢在必得了？”九重淡淡的掃了一眼，依舊端的一副無所謂姿態，撥開瑞獸香爐，從旁挑挑揀揀出一個香，點燃。

  反倒是圍剿他的天族羽軍登時緊張不已，麵麵相覷一眼之後，果斷出招向香爐。

  隻聞一聲炸裂，香爐碎片飛出，香灰四濺。

  打頭的羽軍將趁勢道：“你禍亂人間，培育明月珠，意圖擾亂三界秩序。

  天帝仁慈，令你交出明月珠，乖乖束手就擒，否則便……”

  “仁慈？”九重像是聽到了什麽笑話，輕飄飄抬眼，隻見那四濺的香灰竟然化為了詭異的雲煙，他眸間泛出濃濃的冷意，聲音貼著牙尖發出：“否則便什麽？”

  守在門外的無臉鬼麵偏頭向屋裏瞧了一眼，聳了聳肩，仰頭望向暖融融的日頭，幸災樂禍的歎了句：“嗬，自不量力！”

  話音方落，嘎吱一聲，房門打開。

  九重走出房間，血順著手指滴滴答答。

  “殿下，您受傷了！”無臉鬼麵驚呼，上前就要給他處理傷口，目光同時落向屋內，隻見地上屍體橫七豎八。

  像是被什麽削過，沒有一個是完整的。

  他依舊氣不過，罵道：“便宜這幫孫子了！”

  九重移開受傷的手臂，向無臉鬼麵道：“去，叫她回來給本殿包紮……”

  無臉鬼麵一愣，呆呆問：“她？誰？”很純真的疑惑：“以往不都是屬下替您包紮的嗎？”

  九重掃了他一眼，目光越過矮牆。

  無臉鬼麵跟隨他的目光看過去，頓時往後一跳，戲精上身，委屈不已：“殿下，您終於還是變了，以往都不假他人之手，非要屬下替您包紮，如今有了那夙家小妖精，您就嫌棄屬下了，您變了！”

  九重看白癡一樣看了他一眼。

  小鬧怡情，無臉鬼麵似乎不敢鬧得太過，受氣了的小媳婦兒似得，扭身就走。

  九重轉身之際，瞧見了書房的慘樣，目間閃過一抹思緒，彈指一揮，一簇火苗疾速擴張。

  無臉鬼麵頓時停住腳步，不知他這是何意，望著九重。

  “不必去了。”九重說。

  火勢越來越大，但好在這院子布局上，書房所處位置較偏僻，應該是原主人為了靜的緣由，故而殃及不到其他房屋，但……

  無臉鬼麵瞧見房頂上半截木頭帶著火苗落在了新建的矮牆另一邊，那裏正好是夙千玥的廚房。

  他瞬間懂了！

  婆婆慌慌張張的跑了進來，第一眼便是瞧向九重，見他立在院子裏悠哉悠哉的看著火勢，嘴裏喃喃的吐出幾個字：“瘋子瘋子……”

  九重轉頭瞥了她一眼。

  她一如既往似受了極大的驚嚇，如來時一般慌慌張張的跑了。

  夙千琪與夙千玥方提著新置辦的衣衫走出布衣店，便瞧見遠處一股子濃煙正衝天，她心裏咯噔一聲。

  “哪裏著火了！”夙千琪鼻子一噏一合，道。

  “在咱們住的方向，”夙千玥麵上閃過緊張，拉著夙千琪道：“哥，咱先回去。”

  夙千琪應聲：“嗯，”又補充一句：“若是咱們的房子，燒就燒了。我也想另尋個地方，離這裏遠些。”

  “好，”夙千玥：“不過，得離哥哥教書的地方近些。”

  “嗯，”夙千琪歎了一句：“隻是可惜了咱們親自種的花草。”

  “沒關係，”夙千玥笑道：“看好地方了，把他們挖走就是。”

  “夙先生，夙娘子啊，你們怎麽還在這呢？”一位婦人一看見他們，便急急道。旋即又鬆了好大一口氣似得：“不過也好，幸虧啊，你們都在外麵！”

  這位是城中老於家米行的老板娘，夙千玥常在她家買米，一來二去便熟絡了。

  不等夙千琪與夙千玥開口，她又道：“哦，是這樣的呀，你們聽了可別著急呀。剛才我掌櫃的出去送米，瞧見你家房子著火了呀。”

  “果然，”夙千玥心裏暗想。

  因著他們的房子旁邊除了九重院落，周遭再無其他人家。且自家房子小小的，應該撩不到九重的房子，於是便象征性問了一句：“沒有傷到別人吧？”

  “沒有吧？”她的話裏帶著猶豫，又道：“不過，和你家緊挨著的員外家的那間房子也燒了。”

  夙千玥心裏一驚，連忙問：“嚴重嗎？”

  老於家娘子：“燒完了。”

  夙千琪聽了半響，這時候才開口，問：“可是我家房子著火，殃及了隔壁？”

  “不是不是，”老於家娘子道：“我家掌櫃的說，是隔壁員外的房子先著的火。”

  “哦，那就好！”夙千玥大大的鬆了一口氣。

  這些日子，但凡能被九重使喚上的，他絕不客氣。又因著他於自家哥哥有恩，她連反抗的底氣都沒有。

  “房子都著火了，還好什麽好，這孩子，莫不是傻了！”老於家娘子風風火火：“你們先回去，我找人去救火。”

  夙千琪與夙千玥剛出口一個“謝”字兒，她已踩著風火輪兒似得，跑出老遠。隻聽見她邊跑邊吆喝道：“夙先生家的房子著火了呀，大夥快去救火啊！”

  “什麽，夙先生家？”

  “人沒事吧？”

  “快快快……”

  “是不是夙家小娘子又把廚房點著了？”

  夙千玥：“……”

  好吧，最初煮飯時，她的確把廚房點著過。

  夙千琪似乎知道她在想什麽，輕笑一聲，撫了撫她的頭發。

  提木桶的提木桶，端盆子的端盆子，街上一陣兵荒馬亂。

  夙千玥甚至看見幾個小孩端著瓢也跟著跑，莫名覺得可愛，噗嗤一聲笑出聲，向夙千琪述了一述，末了道：“看來哥哥很適合教書呢，短短幾日，竟這麽受歡迎了！”

  “你怎麽才回來，趕緊的，殿下受傷了！”一個帶著鬥笠，連頭帶臉都遮在裏麵的男子從九重府上衝出，二話不說拉著夙千玥就走。

  若非聽出了無臉鬼麵的聲音，她鐵定與提著木桶正打水的老於家娘子一樣驚悚。

  夙千玥拉著夙千琪不放手，道：“我哥……”

  老於家娘子已經趕了過來，邊警惕的把夙千玥往懷裏扯，邊道：“你是誰？”

  夙千玥不敢讓她與無臉鬼麵扯上，趕緊道：“這位是員外府的。”

  一會兒功夫，救火的人已湧到夙千琪跟前，七嘴八舌的說：“火已經滅可，幸虧救的及時雲雲。”

  “九重受傷了，我去看看，”夙千玥對夙千琪道。

  “嗯。”夙千琪應了一聲：“你去吧，我前幾日已經看過那處的房子了，待會兒就去定下。”

  “我待會陪你去，”夙千玥不放心他一個人。

  “趕緊進去！”無臉鬼麵催道。

  夙千玥無法，隻得向身旁的老於家娘子道：“麻煩您幫我照顧一下我哥。”

  “唉，唉……”老於家娘子應道。

  “好端端的怎麽著火了？”夙千玥邊進門邊問無臉鬼麵。

  無臉鬼麵：“還不是你家廚房著了火，殃及了殿下的書房。”

  他說的認真的跟真的似得，要不是夙千玥事先聽到了老於家娘子一番話，指不定就信了呢。

  “你少訛我，”她底氣十足：“大家都看見了，是你家殿下書房先著的火，殃及了我家房子。”

  “哼，那又如何？”無臉鬼麵理直氣壯：“難不成你還想興師問罪？你可別忘了，你們兄妹還欠著我家殿下大恩呢，燒了你家破房子算什麽？”

  “是是是，”這話夙千玥聽的耳朵都起繭了，可他說的又確實在理，自己絲毫沒有反駁的餘地，隻得道：“傷的重不重，請大夫了吧？大夫怎麽說？”

  無臉鬼麵哼了夙千玥一聲，也不回答她任何問題，領著她七拐八拐到九重臥房門前，指著房門道：“哪來這麽多問題，你進去不就知道了？”

  夙千玥：“……”

  感覺到心累，瞧著傲傲嬌嬌仰著下巴的無臉鬼麵嘟囔：“果然有什麽樣的主子就有什麽樣的下屬！”

  無臉鬼麵陰惻惻問：“你說什麽？再說一遍！”

  夙千玥不理他，敲了敲房門，照例的沒有聽到應聲。

  她自覺的推門走了進去。

  也照例的得了一聲：“本殿叫你進來了？沒有規矩！”

  夙千玥就沒見過這麽傲嬌的人，垂眸翻了個白眼。

  九重冷哼一聲，翻了個身，拿脊背對她。

  夙千玥給氣笑了，搖了搖頭，走到床邊，腆著笑臉，道：“殿下，您哪受傷了？嚴不嚴重？”

  九重：“……”

  夙千玥：“我知道殿下您醫術高明，可也不能任由傷口就這麽流著血吧？若是拖的嚴重了，即便不會有事，受疼的也是您？”

  九重：“……”

  夙千玥繼續：“要不您說怎麽包紮，我先給您把血止住，等您什麽時候心情好了，再細細的治療？”

  九重這才微微動了動。

  夙千玥一見有戲，趕緊到窗戶的桌子下拉出個箱子，抱到他床頭邊，將裏邊的瓶瓶罐罐擺好。